第一百九十三章 挂念

自从婚礼之后，戴毅飞与邵瑶再未相见。其实邵瑶也挺挂念戴毅飞，她自己也觉得对戴毅飞很内疚，也不好意思再回京去看他，但一直在注意打听他的消息，关心着他的安危。

期间，丁纪元跟他的儿子小猴也带着大黑雕与大灰一起来黄山看邵瑶，林一孔也带着萨珊来了黄山。

林一孔本身来自南诏，他一直注意打听他家乡的消息。这次，他带给邵瑶一个消息，南诏王归义去世，他的儿子閤邵凤继承王位，大唐封他的儿子凤迦异为阳瓜州刺史。南诏王归义的去世让林一孔很有些伤感，期待新王能带领南诏人民走上更幸福的生活吧。

大黑雕见了竹笛公子与邵瑶分外兴奋，大灰也缠上邵瑶，好像极想念她的样子。当然最调皮的还是小猴，他在家早就嚷嚷着想见邵瑶姐姐了，这一来更是寸步不肯离开她。

黑雕来时，脚上带了一份油布包裹的纸条，丁纪元告诉竹笛公子，黑雕去嵩山蛇谷找大灰，它们一起玩耍，但偶尔黑雕也会出山一两天，甚至三五天，他不知道黑雕去了哪里。最后一次黑雕出去了五天，回来时脚上就绑了这块油布。丁纪元想拆开看，但黑雕躲着他，不给他拆。当他没有表现出对那块油布的兴趣时，黑雕是同意他亲近的。

丁纪元就猜到这一定是什么人带给它的主人竹笛公子的信息，于是就想到到了小猴、大灰与黑雕来嵩山，刚好小猴早就想见邵瑶了，于是一路赶了来。

竹笛公子感谢他帮着照看了黑雕，并亲自取下那油布，退到一边打开里边的纸条来看，看后脸一寸寸地阴了，剑眉深锁，目光沉默得吓人，冰冷无温。

邵瑶看看不对，跟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竹笛公子沉了眉心，语气有一抹沉痛：“哎，石国的事，那俱车鼻施他们又得了势，他们推翻了伊捺吐屯，做了正王，远恩再为太子。”

邵瑶心冬地一跳：“你不是用内功心法治服了他们，都对你忠诚了吗？”

竹笛公子抬眸，眉梢如寒冬风雪，冷冽逼人：“那不能持久，时间一长，心法对他们的制约就失效。我走一久，他们又不是真心臣服，于是便又勾结大食，那俱车鼻施重新获得王位，石国再次倒向大食。”

“竹笛公子……”邵瑶心中歉意浓重，她知道这个消息对竹笛公子的打击，如果竹笛公子不是为了追随她而来，石国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江山美人，他选择了她。

竹笛公子握紧了手，那纸条几乎被捏碎，双眸沉沉地压着怒火。

“那，那你回去吗？”邵瑶小心翼翼地问。

竹笛公子别开了脸，胸膛起伏，心情剧烈起伏，半晌没有作声。

邵瑶耐心地等着，心绪浮动。如果他走，她是不是要跟着？她很矛盾，邵瑶不想下半生远离故土，在不熟悉的地方一直生活。可如果他坚持要回去，她也只好跟着。

良久，竹笛公子转回脸来，深深地凝望着邵瑶。红邵裙衣的邵瑶对他微笑，笑容温软，黑眸流光溢彩，风华流转，顾盼间魅力四射。

在竹笛公子面前，邵瑶就如珍宝一般光华灿烂，有竹笛公子的宠爱，她的美丽远胜从前。这样的她，更加深深地诱惑着竹笛公子，他的爱一点点加深，被她锁定，无力自拔，当年的雄心报负，都渐渐离他远去。他如今已安于现在的平庸而幸福的生活。

竹笛公子眸中那抹暗沉一闪而过，目光眷恋，伸手轻抚她皎好精致的脸庞，叹了口气，有些心灰意懒：“算了吧，我一回去，又得折腾很久，石国政局还得动荡。再说，我想了想，石国太小，大食又那么强大，眼下石国就算靠近大食也没什么，大唐顾不到那边。有大唐牵制，大食暂时也不会太苛待石国，随他去吧。当真石国被大食入侵的时候，大唐还有良将高仙芝呢，他不会坐势不管，我也省点心好了。”

邵瑶从他眉目之间读得出来，他最终还是舍不得她。江山美人，他选择了后者。邵瑶也预测不了石国的未来如何，但她感动于竹笛公子对她的重视，在他心中，她是无法替代的。以前对竹笛公子多有误解，如今终于全然了解了他的心意，除了感动，她还能说什么？邵瑶暗暗发誓，一定要对竹笛公子非常非常好。

他目光如一潭温水，平静而清润，对着邵瑶笑了笑：“不用这么感动地看着我，你只要以后多多主动点就好。”邵瑶扑哧一笑，挥了一拳在他胸前。

这以后，林一孔、萨珊、丁纪元、小猴都暂时住在黄山，帮他们打理本派事物。

这样，这一年便又过去。

天宝八年，就表面看来，大唐越来越富庶，州县仓库里所积压的粟跟帛，都以万计。天下太平已久，歌舞升平，杨钊奏请玄宗将各个地方的粜粟变为轻便的布帛，以及将所征的丁租地税也变成布帛运送进京，并请玄宗看藏库。玄宗于是带着百官观看左藏库，就像杨钊所说的，藏库充实，圣颜大悦，认为杨钊很会为国家聚敛财富，于是赐杨钊紫衣金鱼带。

由于皇上看到了国库如此充足，便更加挥霍，毫不珍惜金帛财物，随心情赏赐臣子及身边喜欢的人。他看不到表现繁华下的危机。

大唐刚建立的时候，实行均田制，在均田制的基础上实行府兵制。朝庭征兵时，下敕书，都督府与郡府参验敕书与折冲府下发的木契、铜鱼，合符便发兵。但由于战事较多，兵役繁重，百姓为了逃避兵役往往迁居他乡，兵士也多有逃亡。而且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均田制受到破坏。

于是均田制下该被征兵的农民便越来越少，朝庭再征后，军府已无兵可交，因为应充府兵的农民都逃跑了。后来就实行了募兵制，总算兵源有了着落，可是由于承平日久，人们都认为大唐不需要兵了，民间也禁止携带兵器。

而且因为折冲、果毅等官员都多年不升迁，士大夫也以当折冲、果毅为耻。天宝八年五月，戴林甫上奏皇上，停止折冲府上下鱼书，反正军府已经无兵呆交。府兵只剩下官吏，既无士兵也无马匹、武器，如今人们以当兵为齿，家里若有人当兵，父兄都嫌弃他。

在这种情况下，招到的兵都是些市井小贩及无赖子弟，都未经过训练，没有习过武，兵源质量严重下降。

再者说，节度使多用胡人，边镇中士兵很多都是胡人，猛将精兵全在边防守关，内部空虚，留下了很多隐患。黄山派除了多开店面赚取资金外，也储备粮食，与米粮帮相互联合，以应不时之需。此时，邵瑶与刘青云商议，也招收了一些士兵加以训练，以应对可能会来的乱局。

戴林甫依然专权，有位咸宁太守赵奉璋挺身而出，上书皇上，告戴林甫，共写了他二十多条罪状。然而状纸还未到皇上手中便被戴林甫知晓，戴林甫命御史逮捕赵奉璋，以其妖言惑众，用棍棒打死。朝中人人自危，无人敢犯其颜。

种种迹象显示，大唐乱世将来。邵瑶他们只能忧心，无力扭转这种局面。只有戴毅飞还在朝中尽自己的力量最大限度地维持着大唐的繁华。

这一年，王忠嗣被移官为汉东郡太守，身体已极虚弱，他拖着残躯去上任，心知已无力影响这个国家，无限的悲哀，但他从不后悔因石堡城的事犯了龙颜，他不是以千万士兵性命维持自己官帽的人。

邵瑶一直派有人在打探各个方面的信息，包括朝庭与边关的，这样才好在乱世到来前能充分应对。此时她听闻报告了此事，心中也是一阵阵的凄凉，一代良将，没能战死沙场，就这样被自己人拖垮。邵瑶所能做的，就是与刘青云商议，派人送了些黄山派自己的秘方所治良药及一些上等的生活用品给王忠嗣，以示他们黄山派对良将的尊敬。

石堡城的事，玄宗一直耿耿于怀，不得之势不罢休，于是六月，玄宗命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帅陇右、河西及突厥阿布思之后，包括朔方、河东之兵共六万三千人再攻吐蕃石堡城，势必要求拿下。

有王忠嗣的例子在先，哥舒翰虽知这样代价太大，得不偿失，也不敢出声相劝，朝中亦无人再敢相劝，所能做的只有遵旨执行。

王忠嗣得知哥舒翰奉旨去收石堡城，十分忧心，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能向邵瑶求助，请她派一些能手去相助哥舒翰。

根据石堡城的地势，王忠嗣知道既使邵瑶相助也不会有多大作用，就算收回也必是有相当大的代价，那石堡城极是易守难攻的，但能怎么办呢？帮一点是一点吧，想到会有上万士卒将不必要地战死，王忠嗣就是心疼。

会议厅里邵瑶接到求助信，蹙眉凝思半晌，他们是组建了一批军队，但也帮不了石堡城多大的忙。

坐在旁边的竹笛公子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在邵瑶转向他时，他先开口：“你想亲自去石堡城是吗？”

是她者，竹笛公子也。邵瑶点点头：“不错，我想，大唐的衰败我无力阻挡，但如果石堡城一定得攻打，反正要牺牲很多人，不如我去尽一份力吧，也许能让大唐少牺牲几个士兵。”

竹笛公子凝视了她一会儿，没有作答。邵瑶解释道：“我想我这辈子也值了，拥有了自己满意的生活。就算是现在为国而死也没什么遗憾。再说，我虽帮不了太大的忙，自保应该没问题，不一定会死呢。”

竹笛公子目光渐坚定：“你去的话我也去，我也觉得自己活得够本了。”

邵瑶伸出纤手，感动地握住了他白邵素花窄袖下的手，能拥有这样好的夫君，真的是死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