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病（上）

虽然是调过来四个人，但是四张“油皮子”让武臣男又生了一顿闷气。那天下午，武臣男说是先打扫卫生吧，给四个人发了手套，又从库房新取了四个扫帚和四个拖布，让他们自行保管，谁知道一会儿的功夫，四个人就不见踪影了。扫帚和拖布胡乱的仍在库房门口，自己还得花时间收拾。

武臣男给其中一个打电话，人家还理直气壮：“你不是让打扫卫生吗？打扫完了，我们就撤了。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儿啊。”

武臣男还能说什么？还得忙自己的事！“收料”不能耽搁，不然就是“吃、拿、卡、要”；“发料”也不能耽搁，不然就是延误生产。不知道从何时起，武臣男头上的“帽子”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帽子”让他透不过气，武臣男最近的气色差了许多。连他的父亲都纳闷，二老搭着媳妇给他在家看孩子，他有什么好累的，单位的事，不都是“顺理成章”的吗？

武臣男每每在父亲面前谈到工作，只有叹息。心情郁闷，想喝口酒，他父亲又年纪大了，只好去找王鹏飞。可王鹏飞那样的“牲口”，喝酒又是经过部队那种“千锤百炼”，喝酒比喝水还痛快，武臣男每次喝酒回家都是抱着马桶睡。石中玉只能顾着孩子，给武臣男的，只有一条毛毯。

时间久了，武臣男消瘦的厉害，而且睡眠也不好，躺下睡不着，醒着没精神，都说他是病了，他自己却坚持，只是心情不好罢了，或者，就是累了而已。

王鹏飞还好心给他寻了点偏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偏方真的有效，这一天，武臣男睡的特别香，石中玉带着孩子出门遛弯也不曾打扰他。而他自己的手机，在床头震的都快赶上地震了，也不曾把他叫醒。

正是这一天，新董事长带着马文涛在供应科的场地，检查出了一大堆的毛病。

天刚微微露出点光，新董事长穿着一身下井工作服，把矿灯从头上摘下来，握在手里，随时把灯打到哪里，哪里必然就会有问题。马文涛拿着从某个材料员手里“借”来的本，不住的记录。同时，对他而言，也是在学习。

新董事长走进场地，看到库房的入口处围满了人，有坐的，有躺的，但是那人却似乎都静止在脚下一尺的圆里，没有一个人走进去也没有一个人走出来。于是新董事长好奇的走过去。

新董事长随手拍了拍一个工人的肩膀，自己的白手套瞬间就黑了：“都站这等啥呢？为什么不领料？”

工人哪认得拍他的是谁，何况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只不过看上去新一点。不过帽子是红色，以为是督查科的检察员，也就随口说了句：“保管员不在，有甚办法。”

新董事长头也不回，低沉的说了句“记上”，马文涛赶紧用笔写下了“库房早班领料无人”八个小字。

新董事长又问：“保管员哪了，这门开着，应该有值班的啊。”

“一队领什么销轴，保管员跟过去了，半天没回来。”

新董事长侧头一看，不远处一个库房，没有一点灯光，但是门敞开着，像是一个未开发的山洞入口。新董事长便向那边走去。

走到门口，果然里面有三个人，一个女人穿着蓝色的外套，两手缩在袖子里，一串钥匙从袖口耷拉出来。还有两人，一个全副武装，正在堆积如山的铁疙瘩里翻着什么，还有一个，除了没戴安全帽，没穿雨鞋，其他的都是下井的装备。马文涛也只认得这个女人，是林慧。

“干什么呢，库房连个人也没有？那么多工人都等着呢，耽误不耽误生产？”新董事长有点不高兴，但是语气还算温和。

林慧回头只见一个微胖的男人带着红安全帽，想必是个领导，但到底是多大的领导，自己心里也没数，黑咕隆咚的，也没看清身后的人是马文涛，便着急答应：“领导，这边也着急领东西，得一个一个来。领完我就过去。”

那个没戴安全帽的人是掘进一队材料员王克，早上井下传来消息，说是掘进机的摇臂断了一根轴，要立即更换，并要求他跟班下井，不合适立刻升井换，直到换合适为止，不然，他才不穿这“丑”到家的下井服。但是他也不认识这销轴究竟是多长、多粗，这又把队里检修班班长给拖过来了。

听到说话的声音，王克赶紧回头看，很明显是两顶“红帽子”，听声音，感觉像是新董事长，试探着就往门口那边走。离近了，看得真切了，激动的笑成了一朵花“董事长好！”

新董事长哪里知道王克是谁，也不想知道，只问：“干什么呢？”

王克继续陪着笑脸：“机器轴断了，我带着班长过来找个配件。”

“你是保管吧？”新董事长突然气呼呼的指着林慧：“你去找！工人干着你看着，你倒好活。那个谁！”冲着那位还在弯腰搜索的班长大喊：“你出来，你休息会儿，让他们供应科的人找！”

检修班长是个老实人，看见一顶“红帽子”冲着自己大喊，吓得赶紧就往外跑，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自打换了领导，罚款的力度和频率日益增大，检修班长害怕自己担上什么不清不楚的罪名，赶紧往门口跑。翻阅这座零件堆积的小山时，差点崴了脚。

林慧又冷又委屈的说：“领导，我找不见，我不认识。”

新董事长怒不可遏：“你们自己管的东西都找不见，你让谁找？”

林慧委屈的险些掉下眼泪，毕竟，这确实不是她的分管项目。

而那位检修班长此刻已经跳到了门口，新董事长又不想影响生产，自己这么横插一杠子可能确实不妥，又对着那检修班长说：“那个，师傅，你还是回去再找找吧。”

检修班长彻底慌神了，以为这话是对自己的警告，吓得三步并作两步，逃难一般的跑了，一边跑一边说：“不找了！不找了！”

新董事长的脸色更难看了，问王克：“要不你找吧，别影响了生产。”

王克的笑容褪去了一半，剩下的一般僵硬的挂着：“我试试吧。”转身就往刚才检修班长驻足的地方翻去。

新董事长看着林慧，心想，这小姑娘也可怜，可能确实不关她的事，语气缓和的说：“小姑娘，我不是责怪你啊，我是说这个事情。你立刻给你们科长打电话，让他过来。”

林慧不说话还好，一说就是扔一颗炸弹：“科长一般不接我电话。”

“你打！一直打！”新董事长刚刚强行收敛起来的脾气又快要忍不住了：“好家伙！多大个领导！连员工的电话也不接了。你打！打通了给我，我说！”

林慧这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于大春的电话，但是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林慧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呆呆的说：“挂了。”

马文涛在后面看着是干着急，赶紧插话：“你再打，多打几个。”

林慧这才看清，新董事长身后站的，居然是马文涛，心里还想，升的够快啊！然后拿起手机又拨了过去。很快，电话又被挂断了。然后，再打，再拨。电话那头又是挂断。林慧还打，那头还是挂。就这么几秒一回合，坚持了十几个回合后，那边终于接了起来。寂静的早晨，即使没开免提，于大春的声音显得格外嘹亮：“好好的一直打什么电话，多大个事儿？”

新董事长一把夺过手机：“大春，马上给我爬过来！”然后粗暴的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林慧。似乎新董事长的火气也消了不少，对林慧温柔的说道：“去库房那边忙吧，别让那么多工人等，这边我看着。”

林慧惊讶的看着新董事长，却发现新董事长借着手里的灯光，向库房深处走去，身后的马文涛在跟上去之前，悄悄对林慧说：“快去吧，没你的事。”

新董事长的心里不好受，这就是自己任命的科长？这就是向自己拍胸脯打包票的人？

于大春此刻从床上坐起来，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他自然熟悉刚才的声音是从谁的嗓子里喷出来的。而于大春第一时间不是穿裤子，而是拿手机打武臣男的电话。因为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让武臣男去打个“前哨”，却发现无论如何，武臣男的电话，就是没人接，还耽误了自己的时间。心里恶狠狠的骂：妈的！还想不想干了！

脸也顾不得洗，头也顾不得梳，从门口抓起车钥匙，就疯一般的跑了出去。重重的拍门声，把枕边人给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