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骆驼祥子的气节

苗翠翠当然是坚决不干！这刚上道本钱还没收回呢又要想改弦更张？

老唐没办法，后面有个督战队拿枪顶着你只能往前冲啊！

这天，正在营业时，一个小不点孩子流着鼻涕露着裤裆浑身脏兮兮的过来了，伸手想白吃一个。说没钱。老唐就赶他走，心说，我一个烤地瓜的也是小本经营做不起慈善！

谁知这小孩被轰跑后纠集了几个小伙伴就站在老唐对面像童声合唱团一样放声歌唱:“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当官……”老唐大怒！起身一口气把这几个臭小子追了几条街！回来一看，烤好的红薯一个不剩了。

老唐没法子只有重新再烤了。烤好后一个小女孩来买时仰起脸问:“老爷爷，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是什么意思呢？”

老唐心说，这句话就像是过去的毛主席万岁那句口号，已经深入人心，谁都知道啊。但看小女孩懵懵懂懂的并无恶意，就没生气，俯身问她:“小朋友，你是听谁说的这句话呀？”

“听我爸爸说的。”

老唐一听，看来这贪官的烙印已经牢牢的打在身上了。这倒霉的营生说啥也不能再干了，以后那些孩子家长还说不定就在自己摊位对面开个反面典型现场教育会，家长都把孩子带来，指着对面的自己谆谆教导:以后你长大了可千万要做个包青天那样的好官啊！你看见对面那个人了没？他原来是好大好大的一个官，就因为贪污受贿而今落到这步田地。孩子，这面前活生生的例子你可要记牢啊！

第二天，老唐抗旨不尊——歇窝了！任凭老婆疾言厉色，甚至以不让上床相要挟也无济于事。苗翠翠心想，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啊。他居然敢和我对着干都不去，就说明还有比我更让他害怕的。

在苗翠翠和颜悦色的好言抚慰下，老唐终于说出了又是自己那不光彩的历史惹的祸！

苗翠翠听罢，难得的点点头表示理解。不去就不去吧，人有脸树有皮嘛。三百六十行，还有这么多行呢，再换一行吧！于是，那套烤红薯的行头打封入库了。两口子都舍不得把它给贱卖了，打算嘴馋时关上门在自己家里偷偷的烤着吃。俩人都爱吃这个。

最后两口子合计了半宿又拍板了老唐的新工作:蹬三轮。

这个工作可不比烤红薯那样舒适。是个力气活。但也是城市无能为之人最好的一个归宿了。老唐虽然身板挺墩，但那都是虚膘，蹬起三轮来肯定拼不过那些精瘦汉子。

第一天蹬下来，老唐就像骨头散了架一样，面条碗里淋再多的香油也吃着不香了。第二天本来想歇一天，但是看看刚会跑的孩子，要生存啊！要养活老婆孩子啊，就又硬撑着出发了。

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锻炼，才慢慢习惯了。膘也掉了不少。就这样，老唐成功的从烤白薯的变成了骆驼祥子。

这天收车回来，看来老唐心情不错，交待老婆炒俩菜，他要晕一下，好久都没摸酒杯了。在酒桌上，老唐给苗翠翠讲了今天遇到的一件趣事:

在车站上，有个大胖子，好家伙，足有二百多斤，急得团团转，因为所有车夫都拒载，他一人能顶两个人的分量啊！后来找到老唐。老唐说，你这么重必须要掏两个人的钱才拉。胖子说，你看大家都是胖子，算的上同病相怜了，你就看在这个份上拉了吧！老唐说，你看所有蹬三轮的就我最胖，说实话，我本来不是做这个的，原来是在机关办公室里，后来下岗了实在没法子才做这个，都是胖子你肯定理解胖子的难处，坐那里不动都直喘何况拉你这个更胖的胖子？你就同病相怜同情一下胖友痛快的拿出双份车钱。咱就马上出发也不误你的事。那胖子见老唐这样说，还真拿出了两个人的车钱。

老唐说到这里手端着酒杯好像触动了一件往事:“我在监狱里也认识一位大块头，不过人家那身上全是腱子肉，方方正正的真是好个壮汉，像武松相似。不过太可惜了，死在监狱里了。”

老唐把手中酒一饮而尽，冲厨房里说:“听他说还是你们靠山村的人呢！”

苗翠翠正端着碗饭从厨房出来，心就一动:“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老唐歪着脑袋在那里想:“时间长了，记不清了，叫什么来着？叫，张什么呢，对了！叫张柱国。”

苗翠翠口里重复着:张柱国？张……柱……国？这不是老板的大名吗？！哗啦！手中的饭碗掉到了地上。

老唐已经喝的醉眼迷离，突然被吓了一跳。一看苗翠翠这样呵呵笑了起来:“呵呵，你们女人胆子就是小，看把你吓的。如果在现场看到的话，才把你吓得尿裤裆哩！好怕人哟，背上打那么大个洞，从口鼻往外冒血泡泡，四肢不停的在那里抽抽。”

说着，老唐学着四肢在那里不停的抽动。苗翠翠赶紧制止了:“别，别学了，我现在有点不舒服，想躺一会。”

老唐停止了惟妙惟肖的模仿，用筷子指着苗翠翠的背影笑说:“看把你吓的。”

话音未落，苗翠翠一掀门帘又出来了，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不是我胆子小，我奶奶死的时候我还在她身边抱着她睡呢，早上一看，不知啥时候早就断气了。我都一点没害怕呢，刚才觉得就是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心里总觉得不得劲，毕竟一个村的。”

老唐点点头:“嗯，你这样对啊。一个村的哪能没一点感情念想呢？吃饭，不说他球了，看你现在眼神都呆滞了，他死了我也难受啊，不瞒你说，我俩还是一个号子里的，处的像亲哥俩相似。张柱国人生的高大，所以他一去就被推举为新的牢头。一见到我他就说他知道我是谁，并且以后处处护着我。在里边没有他的关照我肯定要吃亏的，因为我进去没多久就隐约听到其他犯人在嘀咕说来了个贪官。也看得出他们都在对我蠢蠢欲动了呢。”

苗翠翠心说，老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亏他还有点良心知道关照老唐。不过可不能让草包唐看出啥来了。于是强颜欢笑说到:“他死了就死了呗，虽是同村的但又不是什么亲支近派，来，老唐，我再敬你一杯！”

晚上在床上，苗翠翠有意无意的套出了老板之死的前后因果。老唐说完了，苗翠翠也流泪了，不过，在被窝里她也没让老唐看见。

黑暗中苗翠翠毫无睡意大睁着两眼。完了，再也看不到老板那挺拔的身姿了，现在老唐的身体已然是不行了，正要让他大显身手之时他却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本来在算着他的归期应该是快到了。可那个在床上英姿勃勃横冲直撞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了……这真是个莫大的损失！身边的这个老男人已经是朽木一段了。自己才三十多岁，这以后的日子可咋熬呀……。

老唐昨晚多喝了两杯，昏昏沉沉的醒来的很迟。一看:“咋，你眼睛咋了，咋红的像得了红眼病一样？”苗翠翠支唔了两句让老唐再继续睡，干脆今天休息算了。老唐头还有点昏疼，一听，正中下怀，赶忙又躺下了。

老唐蹬三轮刚走入正规没多久就又遇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