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遭遇盘查
从伊吾卢绿洲至鄯善国相距千里，走的是著名的戈壁商道。很多商队、驼队、马队，都是五更多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出发，晚上则早早歇息。使节商队顺着白杨沟边的商道，到天亮时分，已经越过沟头城堡，进入风区。
凌晨气温低，进入百里风区后，北风呼呼劲吹着，像是被人推着背走，众人感觉特别寒冷，驼铃叮当，寒风中隐约相闻，声音怆然而又幽远。
班超在马上回首白山，只见巍峨的山峦仍隐在无边的黑暗中。
此时，郭恂和班超已经把符节藏匿好，把使团变成了一支真正的沙漠商旅。
在这了无生气的流沙死亡之地，来来往往不绝于旅的商旅驼队是生命的使者，是这万里大漠中的精灵。东汉初年，往来西域各国间的商旅驼队，一般都是各城邦国家的小商队，五六十峰至百峰驼，几十匹战马，二三十镖师护卫，加上商队十余人，全部携带兵器。所以班超他们可以摇身一变，从帝国的军人很自然地过度到商队镖师。
此时，天上乌云如盖，沙漠上北风劲吹，寒冷砭骨。放眼望去，除了这支驼队，都是一片乌蒙蒙的死亡世界，了无生气。进入沙漠后已连着走了一天一夜，放眼都是漫漫黄沙，无边无际。但等过了风区之后，千里黄沙又突然静谧起来。
中午时分使团商队便来到一个叫碧泉的绿洲旁。
李显望着远处的绿洲，再看看头顶上蔚蓝的天空，顿时觉得天蓝得不真实，眼前的绿洲也绿得不真实。
整个上午是惴惴不安的上午，李显心中在忧虑昨晚那深情一吻会不会让别人瞧见，若是真的被别人看见自己亲吻一个穿着男性衣装的人，那传言一定会迅速在使团里不胫而走。还好现在大家看他的眼神还算正常，但唯一有所异样的就要数章和了。大伙在绿洲休息的时候，这位老哥还算厚道地挤挤眼睛偷瞄李显，但很快就被发现了。
李显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把章和叫到一边，道：“章大哥，你怎么了。”
章和狐疑地瞅着李显，觉得此刻说这句话的应该是自己。
“军候，你不会是……”
“会是什么?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我……我也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不会是有龙……龙阳之好吧。”
果不其然，李显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我昨天看到你和田公子竟然做那样的事，唉……本来你是我最敬重的人。”
李显一听赶紧解释道：“章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个正常人，田公子只是女扮男装，她是我内人。”
“真的？”章和听得将信将疑。
“你若不信，以后我可以给你证明，但这事你可不要再传了。”
章和虽然还有疑问，但想到李显曾答应撮合他和萨吉的好事便不再追问，毕竟相处了半年多，也没见上司有特别可疑的地方。
……
这事就此作罢，劳累了这么久，现在要好好在这绿洲休息。
“章和，田公子那边需要人手，你去帮帮忙吧。”李显吩咐道。
“哎。”憨厚的青年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三步换做两步，朝商队那批人走去。
“唉呀章大哥，李军候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你可是他的左膀右臂，让你来帮忙真是委屈了。”小盈见笨头笨脑的章和走过来，赶紧迎上去给他说话。
“不……不委屈，公……公子有何差遣。”章和满脑子都在想一会儿怎么和萨吉接触，竟一时意识混乱，说话结巴了下来。
“其他人都去饮马了，你就和我手下的这个姑娘一起搬炊具什么的吧。”小盈指着萨吉说道。
萨吉脑袋并不好使，一时看不出这是东家的有意安排，也没多想，就跟章和一起干起活来。
其他的小厮都被小盈支走了，一些羡慕嫉妒恨的使团成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章和与萨吉近距离接触。
此时的章和是无比紧张，他脑子里曾勾勒过几十种和胡女搭腔的情况，但临到最后却一个也使不出来。
他的手在颤抖，平时恨不得一根手指就能拎起来的大黑镬变得无比沉重。一不小心，这汉子竟然脚踩空了，一个趔趄，从车上摔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远处使团的成员开始得意起来，他们的嫉妒马上变成了狂笑，刚才的醋意竟然立刻飘到了九霄云外。
章和趴在地上，这辈子他还没这么糗过，还是在自己最动心的姑娘身旁，他恨自己，恨自己这般无用，牙齿紧紧啮合在一起，嚼得嘴中的沙子嘎滋作响。
羞愧难当的汉子终于起身逃跑了，留下莫名其妙的胡女在一旁发愣。
“这家伙，说好一起干活的，竟然自己先溜了。”萨吉自言自语道。
小盈瞧了瞧远处笑得快肚子疼的男人们，又看看没脑子的萨吉，不禁长吁短叹，对章和算是失望透顶。
……
“你的这个章和，连咱家唐二一半的本事都没有，他怎么能紧张成这个样子。”小盈见着李显后给他发牢骚。
“你不知道，章大哥原来家境贫寒，从军前连饭都吃不饱，现在二十多了娶不上婆娘，见了女人自然木讷。”
“哼，给他机会都抓不住，你去看看他吧，他从我这里走的时候很失落，可别郁闷出病来。”小盈道
……
李显悄悄走到正在发愣的章和身旁，那汉子见他来了，竟然用手抱住了头，不让李显看他的脸。
李显也是没想到曾经战场上骁勇无比的爱将竟然会如此脆弱，便安慰道：“章大哥，这只是一个再小不能的事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没用，我真是太没用了。”章和抱着头把一句话重复了两遍。
“就当是哈哈一笑好了，大伙也会很快忘记今天的事。”
“可是萨吉姑娘不会，她一定会永远记住今天的事。”
“你想多了。”李显开始明白，章和在女人面前是多么地不自信。
“军候，让我一个人静静吧。”章和要求道。
“好。”
正准备走开的时候，李显的神经忽然一紧，他似乎听到远方有马蹄声在“哒哒”作响。
超乎寻常的听觉是遗传，钟离也经常给李显说：“老东家总是能很早就发现敌人，甚至能判断出对方有多少人。”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年，自己这种天赋异禀的能力似乎也在与日俱增，李显闭上眼睛，屏气倾听，很快判断出这是一支两三百人的马队。
他急忙跑到班超身边，道：“司马，有一支军队正在朝咱们这个方向赶来，人数在三百左右。”
“是吗。”班超放下手中的羊皮地图，对郭恂说：“郭大人，符节藏好了吗？”
“已经藏好，但对方要是逐箱检查，咱们也通不过啊。”
“大不了和他们拼了，咱兄弟就算不能以一敌百，一人干掉他们十几个还是有把握的。”甘英在一边插话到。
的确，随班超来到这里的都是勇武之士，真打起来，鹿死谁手也未可知之，但这样并非上上策。班超命令手下任何人不准轻举妄动，一切看他眼神行事。
果不其然，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伍在荡起的烟尘中翩翩而来，包围了商队和使团的百十个人。
商队中有很多人没见过此等阵势，紧张得脸色煞白，特别是萨苏这般女子，拽着唐二的衣服躲在身后。
为首的骑兵将官是一个蓝眼睛的白种人，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吐火罗语，使团中除了郭恂、萨吉几人外谁都听不懂。
“郭大人，这厮说些什么？”班超问道。
“他问咱们是哪里人，要到何处去。”郭恂回答说。“还有他们要一一检查咱们的木箱。”
要是一一检查，那符节这样的敏感物一定会暴露无遗，皆时就有一场杀戮，自己的手下倒能应付，但这帮商队的人免不了要有人无辜受害了。
班超想了想，命令甘英拿出一些金子交给郭恂，并说道：“郭大人，就跟他说一些箱子打开会损毁货物，请他通融一下。”
郭恂接过金子递给为首的将官，并用吐火罗语道：“我等货物有些不便打开，望大人通融一下。”
那人看了下金子，道：“我们是龟兹国的守军，就是来此盘查乔装成商队的汉朝官人，你们不肯开箱，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郭恂赶紧辩解：“我等真的是普通商人，大人您何曾见过汉朝的官家人拖家带口地来此沙海的。”
郭恂的话不无道理，那将官瞧了瞧班超一干人，不仅有女人，还有孩子，要说商队里的力夫带着老婆孩子来走驼确实有人信，但若是使团就万万不可能了。
“茶叶有没有？”那领头的对郭恂说。
“有有。”郭恂赶忙跑回来询问李显是否能让商队拿出几块茶砖“买路”。
“哼，真是一帮废物，还指望你们保护俺们呢。”小盈一边抱怨一边让唐二取来两块交给郭恂。
那将官借过茶砖便不再为难，一扬马鞭，带着众手下很快消失在茫茫沙漠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