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渐进的绝望（五）

“又一个？”其中一位听众惊讶地说道，语气中混杂着不安和骚动。他轻微地开始抖脚，“真的假的？不会随便瞎说的吧。”

整个酒吧都被整个消息震惊，旋而从整体上泛开波澜。原本还算宁静的气氛彻底被打破了，所有听众的情绪发生了逆变。

“我的一个朋友用念力跟我说的。”汉子似乎不太高兴，他更喜欢被人认同而不是质疑，摊开手对质疑者说，“你爱信不信。不过我想，肯定还有知道这件事的。”

“他说的是真的。”一名情报贩子证明了汉子言论的正确性，汉子得意洋洋的挺起胸。搭话的情报贩子似乎喝多了，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来到汉子身旁，醉醺醺地问他，“那你知道据点在哪吗？你的那个朋友把据点的位置告诉给你没有？”

“……呃。”汉子一时无言以对。这也正常，不是每个人都能非常精准地说明情况，更何况，据点的位置和相对位置是很难掌握的，不是行家根本办不到，它最起码需要知晓两个据点的情形，亦或是大量的野外经验和地图。汉子显然没有这些，他的朋友也一样。

“这次的据点很接近F区的中心地带。听说当时那个据点派遣了很多人去求援，都是有去无回。在F区里，这次的据点已经可以算作是大据点了……呵呵，可惜了。”情报贩子嘴里叨咕着可惜了，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他自顾自颓废地坐在座位上，似乎已经自暴自弃。

这已经是第四个。狐狸暗暗地想，在这两天之内，不，还要再远一些，三天、四天……封锁区里没有记者，所以情报很难确切。在封锁区偏远地区的一个小据点率先被怪物群突破，之后向北一个，向南一个，逃出来的人很少，所以具体如何被攻破的目前谁也不知道，只是以一种流言的形式存在。

现在大据点也开始遭殃了。想必知道这个消息后，醉鬼又能冒出一批来。

“这次是第四个了，整个封锁区充其量小据点不过九十，大据点也就一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听众嚷嚷道，这也是所有人的疑惑，偶尔有据点大意被攻占也是正常，但绝对不会出现逃不出来的状况，更何况，频率也过了头。

“应该是怪物群，是它们攻破据点的。”

怪物群只是封锁区内具有破坏性的现象，大批怪物集结在一起，如同军队一样浩浩荡荡地横扫区域，和现实之中的海啸暴风差不多。起因不明，狐狸调查过，过去也发生过这种事情，规模不是很大。有人怀疑，只有在怪物中出现可以命令其他怪物的‘特殊种’，才会出现此类现象。嘛，也只是假说，没什么太大用处。

“F区是初始者觉醒的区域，理论上来说这个地方不能丢。”另一个比较清醒的人手点着柜台分析道，“如果其他区域知道这件事，应该会派人过来调查的。”

“谁知道那些混蛋是怎么想的，能从F区出去的人，才不会管新人们的死活。只要他们没死，谁死都可以！”

“就是，就是！”

可以想见，这些迎合的人是怎样的心理。连F区域大型据点都会被攻克，那平原据点呢？谁也不敢这么假设，连说都不敢说，只是一味地逃避。

在纷乱嘈杂的环境里，狐狸玩弄着一根草茎，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他感觉这一切和旅团有脱不开的关系，没有理由，只是他的直觉。狐狸在两天前见过了妖姬，夏雨雪说她之前在跟踪旅团的人，她透漏过是两个，听上去不像是妖姬，也就是说，一共才十二个成员的旅团，在F区就占了三个。若是还有别的成员呢？比怪物群还要恐怖的家伙们，到F区就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来郊游？

首领与旅团之间的关系，旅团与其他据点的关系……狐狸的思绪逐渐扩散，他似乎坐在了被攻占的据点当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陆续上演。被依赖的城墙被成千上万的怪物们撞击、敲打，没坚持几分钟就会崩塌。因为数量太多，所以几乎同时，据点被怪物群所吞没、包围。组成第一道防线的精英们手持着各种锐利的兵器，嚎叫着冲上前去与它们嗜杀……

一开始的时候，防线还非常牢固，怪物们像是潮水遇到了堤坝，水花四溅，飞溅出来的怪物的鲜血。可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有如行军蚁，一点点蚕食堤坝，没过多久，就打开了一个崩口。仅仅是一个缺口，整个堤坝都开始崩溃。

防线被吞噬，四分五裂。

第二个防线也没有坚持多久，还有第三个防线，可那不过是垂死挣扎，战士、平民、男人、女人，一切都被怪物的利爪和口器撕碎嚼咽。一名男人被怪物扯去了下半身，上半身还在地上挣扎，往前面爬，可他爬不了多远，怪物的手掌便拍了下来，重重地打在男人的头颅上，变成了血红色的浆糊。人间地狱，那就是人间的地狱。

“说点有趣的吧。”

狐狸的思绪中断了，他抬起头，听到旁边的人在说。

“今天集市有一个小子在收购黑色的狐狸，你听说这件事了吗？”

“黑色的狐狸？狐狸还有黑色的？”

“在此之前，不应该是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狐狸呢？”

狐狸明悟地抬起头，他扔掉草茎，猛地站起身，来到聊天的两个人旁边。

“你们说的那个人在哪？就是收购黑色狐狸的人？”

“嗯，在集市，他到处在问，后来他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狐狸匆匆地往柜台扔了一枚药片，然后推开酒吧的门走了出去，只剩下两个人还在肆无忌惮地聊天，其中一个人望着狐狸的背影感慨道。

“原来还真有黑色的狐狸啊。”

“哈？”

“不然他这么着急去干什么啊。有生意做，真好。”

“是啊，有生意做，真好。”

这两个人说的胡话当然和狐狸没有什么关系，狐狸飞快地向集市奔跑，可以肯定百分百是郭嘉。黑色的狐狸，啧，亏他想得出来。酒吧和集市的距离不算很远，狐狸很快便站到了集市的中间，凄凄凉凉的集市上什么人都没有，狐狸走动着寻找目标。

他看到了郭嘉。

郭嘉戴着圆框墨镜，还穿着一身素衣，坐在角落的中央，倚着墙假憩，像是民国时期的算命先生。旁边支着一个白帆，上面用黑色的笔写着收购黑色狐狸的字样，还分不同的语言写了一遍。狐狸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大步来到郭嘉旁边。

“你来了？”郭嘉抬起头，望着狐狸。

“我来了。”

“你来得太晚了。”

“可我毕竟还是来了。”狐狸扯了扯嘴角，没必要这么麻烦的对话吧，像是两个江湖人在对切口，“这几天你去了哪里？”

“被人绑架了，到现在莉莉还在人家手里。”

狐狸皱起了眉毛，他没有想到郭嘉会这么回答，听起来好像遇到的事情不比他少。

“回家说吧。”

……

到了郭嘉的住处，两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并且把事情说明。对于狐狸来讲，这只是回到据点打探消息的两天，险死还生，而对于郭嘉来讲，他差一点死在红色处女军的手里，而且失去了莉莉。郭嘉详细地把他经历的一切告诉给狐狸，狐狸也姑且说了妖姬和旅团的情况，重点在于旅团和首领之间的关联，还有据点被攻破一事。

“其他据点被攻克的事情我知道，说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郭嘉淡淡的说道，几天不见，狐狸注意到郭嘉的神态和以前截然不同。如果说那个时候的他还是普通的木匠，如今却已经有了羽扇纶巾的风度。

或者说狗头军师的觉悟。

“如此看来，拼图还差一块。”郭嘉突兀地得出结论。

“还差一块？”

“嗯。这些线索太乱，还不能整理出一个具体的流程。不过，目前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首领肯定是其中的一分子。而且……我不关心旅团。红色处女军的动向是重点。”

“是因为莉莉在那里？”

“不，而是它和首领之间的关系想要摸清，要比摸清首领和旅团更加方便。你不感觉奇怪吗？从来没有听过的组织可以光明正大地劫人，而且丝毫不怕我出来泄露消息。答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们要做什么，而且认定我绝对阻止不了。”

“但她们不会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没那么简单。两天……之所以给了我两天的时间，说明这两天内放掉我对她们要做的事情有威胁。到底是什么，这就是拼图还差的一块，我想……”

“咚！”

一声爆炸打断了郭嘉的话，郭嘉愕然地望着窗外，远处传来了猛烈的光火。狐狸顺手把剑拔出来，警惕地望着外面。被建筑物阻挡，什么都看不到。狐狸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据点被怪物群攻击了，后来理智才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就算上层都自杀了，在怪物群靠近据点之前，就应该有消息，哪怕是被围攻的消息。

“怎么回事？”狐狸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郭嘉泯住了嘴唇，勾勒起残酷的嘴角，让狐狸意外的是，郭嘉的眼神和以往相比，变得异常的冰冷，那是杀人者的眼神，亦或是具有杀人的觉悟后才会露出的神情，郭嘉淡淡的微笑着说道，“最后的一块拼图，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