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1章 展颜的态度

展颜父母去世，展家的名声也早就在展穆荣身上毁了，亲戚朋友都没有一个愿意和展颜来往的。

十八年来，除了廖隽，展颜几乎没有别的可以说话的人，在柳城只是打打零工过日子，有时候还回去廖家村，那里因为当时还刚刚发展，很多地方都在招人，展颜偶尔还会兼职做一点设计，在网上，别人提供全身照和身材尺寸，她就根据那照片上，她能捕捉到的气质来给对方设计款式，一个设计图赚一百块，有时候一天就会接到好几笔生意，这些年倒也存了点钱。

只是因为自己孤苦无依，展颜的生活质量也好不到哪去，平时吃东西都很没有规律，也不知道保养自己，十几年的时间下来，她的身体早就被时光掏空了大半。

展颜和佛门结缘是受了展夫人的影响，很多时候，她没事情可做就会去庙里，去的次数多了，她也就渐渐习惯了庙里的生活。

多年时间，展颜也给庙里捐了不少钱，她去庙里的时候，里面管事的都会给她提供一个小房间，条件不是很好，卫浴厨房都在外面，不过好在也能避风挡雨，比在外面露宿街头的好。

之前展穆荣死了不久之后，展家的房子除了被查封的之外，还是留了一套给她的，不久之后，出现了几个讨债的人，找到展颜，说是展穆荣生前欠下的债务，那时候展颜没有钱还，圣夜也没有人给她还，加上她自己还出现过段时间的精神错乱，住了精神病院之后，那房子就被银行收走了。

在廖隽的人被转到景城之后，展颜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她就开始在外面租房子住，直到现在，近二十年的时间，展颜都是这么过来的。

期间，展颜和段无瑕还见过几次，只是展颜不愿意说到自己的情况，段无瑕对她也一直没什么好感，就没怎么关心她的生活，慢慢的，她的身体就开始大病小病了。

柳城西郊的一座小小的寺庙里，展颜一边咳嗽，一边自己打水洗脸。

展颜穿着有些单薄的衣服，收拾好自己之后，便开始了自己一天的生活。

住持说她六根不净，无法剃度出家，只能让她暂住在庙里。

这里信号不好，网络也不稳定，展颜要坚持不放弃自己的工作，就不能一天到晚呆在庙里。

她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到了市里，然后自己再找个可以避风挡雨的地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

展颜所待的地方是市里的一个风景点，里面很多亭台楼阁，有门有窗的，是她很早就发现了的地方。

只需要登记一下身份证，所有的游客都可以免费入园，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展颜了，来得时间太多，门口的保安就不让她进去，后来是园长出来协调，了解了展颜的背景，知道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好去，而且每次来这里她只是坐几个小时就走，后来，不拿身份证，工作人员也同样放行。

这里面的楼道和房间都是古色古香的，里面每天都会有人参观，打扫得很干净，是她最喜欢设计的地方，而且还有免费的网络可用，省了她交移动宽带的费用。

展颜也不喜欢白占人便宜，她根据这里的景色，特地为景区的二十多名工作人员设计了一套统一的工作服，还自己亲自买布料，裁剪加工，园长看了十分喜欢，说是她的设计很符合柳城的人文精神，也非常时尚美观，为了感谢她的赠与，园长在没有经过展颜的同意之下，便把她的名字，公开登在公告栏上。

展颜打开笔记本，看到上面有三个订单，心里一喜，便专心致志地去看客户传给她的照片，好为他们设计。

其实展颜的设计水平不错，她收的钱也不贵，那些客人拿着她画好的电子图纸，再到裁缝店去按照图纸上的做，比在正规商场买的很多衣服都好看合身，看着既有档次，又能省去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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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隽和温青青来柳城也没多久的时间，不过因为廖隽从小在这里长大，温青青也在这里呆了几年，加上这里是廖隽长大的地方，她也自然就会生出一股亲近感，两人工作安定下来了，很快生活就上了节奏。

这天，温青青和廖隽两人都休息，廖隽想带温青青到处玩玩，开始是说去迪士尼乐园，温青青就笑着说不愿意，那都是小孩子玩的，而且很多项目都太过刺激，根本不适合她去。

廖隽知道温青青是想省钱，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想着自己到时候一定要给她个浪漫豪华的婚礼。

女人其实都是有虚荣心的，即使不愿意攀比，可是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很多时候，从对女人的大方程度和时间上就能看出来，温青青表面上是不乐意，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虽然迪士尼没去成，不过廖隽还给温青青买了一大堆零食，很多都是品牌尖货，完全超过了去迪士尼的钱。

温青青嗔怪了几句，美滋滋的品尝着廖隽给她选的零食。

温青青喜欢省钱，廖隽就依着她，带她去了润泽园。

润泽园是柳城市中心的七大风景区之一，在明末清初年间，这里曾经住着一名富甲一方的商户，叫曹泽，而他的妻子名叫林润初。

曹泽和林润初两人是自由恋爱的，当时曹泽只是个寒门学子，可林润初却是世家小姐出身，家父还有世袭的爵位在身。

林润初和曹泽二人一见倾心再见痴心，第三次见面，便是彼此的婚礼上，曹泽为林润初掀盖头的时候。

曹泽一举中了状元，林润初便离家，跟着曹泽去了京城，后来，曹泽官至宰相，他们的事迹也被世人传为佳话。

晚年，曹泽卸任的时候，和林润初二人又回到了柳城，然后便盖了这座润泽园。

“好美的故事，阿隽，我很早就听说了这座润泽园，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有一段爱情故事。”

“其实，故事写的很好，其实真人真事却没那么美满，林润初一生体弱多病，两人在一起，其实并不是真的因为相爱而结缘，而是曹泽的父亲当年对林润初的父亲有着救命之恩，所以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曹泽，而曹泽和林润初结婚之后便娶了四房姨太太，因为林润初身体不好，无法生育，曹家要延续香火，连着娶了三个姨太太，却生了七个女儿，直到娶到第四房的时候，才得了一个男丁，而曹泽死后，曹家就衰落了，人们总是喜欢把一些事情描写的很美好，不过我看的也只是野史，不见得就算真的，一个故事而已，瞧你看得……”廖隽看着温青青有些微红的眼眶，笑着说道。

“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他们真的很幸福呢！一见倾心、再见痴心，多美！为什么美好的故事都带着悲剧的色彩？”温青青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被那故事代入情感了，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说，一个人是不是幸福，只有ta自己知道，旁人就是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有ta自己看得清楚。”廖隽正经地牵起温青青的手，往园里面去。

廖隽乘着温青青没注意的时候偷瞄了她一眼，见她果然脸色又微微沉了下来，心里默默摇头，继而说道：“不过我的幸福都已经在你身上了，所以……你是例外！”

温青青察觉到廖隽窥到了自己的小心思，囧囧有神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那张嘴黏上。

两人牵着手，话不太多，可是彼此一个眼神的交流都胜过千言万语。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在润泽园里走了大半的景点，走到某间房间的时候，廖隽还要往里走，温青青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

已经快到中午了，游客也不是很多，廖隽的声音便很清楚地落入展颜的耳朵里。

展颜坐在木屋的红木凳上，正酣畅淋漓地做着自己的设计，听到这个声音，她握着鼠标的手立刻便停止了动作。

这里只有一道门，窗户建得很高，展颜想要离开，除非从廖隽和温青青站着的地方出去。

展颜坐在那里浑身僵硬，温青青则是一脸的意外，廖隽是后知后觉地看到温青青的脸色变了，才朝里面看去。

展颜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套装，正对着电脑在摆弄着什么。

此刻，温青青很想走，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只是在2她还来不及迈步的时候，廖隽拉住了她的手。

温青青暗暗用力挣扎，廖隽的力气就越使越大，直到温青青停止动作，廖隽才微微放松，不过手仍然圈着她，避免她中途突然逃了。

他们的小举动，展颜都看在眼里……

有点酸，不过也没有那么酸！

她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跟着廖隽的，自己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看到廖隽这样的小幸福，她其实还是很欣慰的，只是亲眼看到，总会有那么点刺眼。

廖隽对她真的就从没好过吗？

也许在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是，不过后来，他多少也是对她动过心的，她可也感觉到。

因为有感觉到，所以离开才会更心痛，才会唯恐避之不及。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就跟廖隽重见，而且是在温青青还在场的情况下。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直到……

“让让……让让，挡在门口，还让不让人参观了！”

廖隽和温青青很快退开两步。

是一对年轻的情侣，还穿着情侣卫衣，男的梳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女的梳着一头的脏辫，看着很时尚，而且男的俊俏，女的靓丽。

“那女的是做什么的，怎么坐在那里？真是煞风景！”女孩看了严重展颜，忍不住啐了一口。

“大概是要饭的吧，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玩的，那身衣服那么旧了，不过还挺配她的长相，她不会是五官残疾吧，哈哈……应该上yang视，肯定比草帽姐红，现在不是流行丑女吗？犀利哥都红了，她也不远了。”男的说话很小声，大概不知道温青青和廖隽认识展颜，只是避开展颜说着。

“要饭要到这里来了，还真的挺有趣的，还带着笔记本，不会是偷来的吧！”女孩见男孩比喻得更形象，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廖隽听得青筋爆起，捏紧拳头就朝着那个男孩身上砸去。

谁知道那个男孩还有点功夫，像是学过跆拳道，只是稍微勾了勾腿，就把廖隽逼得无法靠近。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廖隽无法接近那个男孩，可不代表自己心里消了气。

“我说什么管你什么事，多事！”男孩好像特意在女孩面前表现自己，腿脚踢得跟表演似的。

“算了，哈尼，人家年纪那么大了，你别跟人家一般见识！”女孩马上说道。

“行了行了，我们走，这里看着真不爽，还不如不来呢！”男孩见廖隽脸上的狠戾，也有点担心，怕自己惹事。

廖隽在圣夜锤炼了两年，那股子狠劲算是刻到了骨头里，他不愿意跟那小男孩动手，若是真的把他打了，才真的在温青青和展颜面前闹笑话，而且，展颜会更加无地自容，他有分寸，所以刚刚只是一时气愤，打出去的时候，拳头还是收了势。

那对小情侣走了，展颜也乘着这个时候收拾好了自己的随身物品，跟在那对小情侣后面离开。

“你快去啊！”温青青推着廖隽。

“你说她刚刚听到了吗？”廖隽有些担心，怕温青青吃醋，又怕展颜会自卑。

“管ta听没听到，你先过去看看她再说，我去东门口的咖啡店里面等你！”温青青说道。

廖隽站着不动，脸朝着温青青微微凑了凑。

温青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他侧脸上吻了一下。

廖隽这才满意了，抱着温青青，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个饱，这才急匆匆地往展颜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

展颜背着笔记本，还有鼠标垫、电源插头、充电宝……一大堆东西提着，她就是想跑也跑不快。

更何况，天凉了，只要天一冷，她就容易咳嗽，只是短短的小跑了几分钟，她就忍不住蹲在地上猛咳。

还没调整好自己，身后，熟悉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

“展颜！”廖隽只跑了一会儿便追上了她。

没想她居然咳嗽这么厉害……

刚刚，廖隽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展颜却一点都没发现，大概是咳嗽的时候太难过，根本无瑕注意。

“我已经留了字条，你们没看到吗？”展颜忍者嗓子眼里的痛痒，低声说道。

“看到了！”

“那就好，拜拜！”展颜没有回头，怕身后是万丈深渊，而她怕的不是万丈深渊，是站在万丈深渊的边沿上，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

他的心，从很多年之前就已经不属于她了，也许，从来都没有属于过，他们不知道，她看到他们牵手在一起伉俪情深的样子，心里会难受吗？如果不知道，那么她刚刚的表现，他们也应该看到了，既然看到了，为什么还要追上来。

刚刚那一对情侣的话展颜都知道，即使听不到，看他们的嘴型，她也知道他们说什么。

她不知道刚刚廖隽为什么会那么做，他有什么立场来管她的事情，她没有承认过和他是朋友，他们什么关系都不存在，他凭什么给她出头，凭什么为她打架？

“展颜，难道说句话现在都不可以了吗？你知道，我是不可能丢下你不管的！”廖隽上前，抓住展颜的胳膊。

“放手！”

“我可以放手，但是你不能跑！”廖隽说道。

“不能跑，为什么不能跑，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管我，是为了什么？”

展颜回身，看到廖隽嘴唇潋滟的颜色，心痛到无以复加。

廖隽被展颜问住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不知道，好像，也从来没有认真仔细地想过这个问题。

从前，她是他的学生，后来，她是他的情人；

后来，他是她的仇人，最后，他是她的陌路。

他们之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需要再联系的必要了，她生活她的，他生活他的。

他的欢笑和眼泪，从来都和她无关，那么他站在这里，究竟算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是自由身了，我也祝福你能永远幸福，可是，我不想见你， 见到你，我就无时不刻地不去想到我爸爸的死，还有我妈妈的，他们永远都在我们之间，所以，我们不能做朋友。而你现在有了温青青，你们生活在一起，所以，我们不能做情人。除此之外，你还想说什么，你觉得，只要照顾了我，给我点钱，给我一间房子，我就会感恩戴德地受着，就会觉得人生满足了？如果你不是这个目的，那么回过头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展颜撇过脸去，只用自己早已不再美丽逼人的侧脸，对着廖隽说道。

廖隽无言以对。

都是他做的，全部都是他做的，他害死了她全家，夺走了她少女的爱情，也粉碎了她女人的贞操，他确实无颜面对她。

“哦，我忘了，你身后还有个温柔贤淑的女人，你来找我，也是她让你来的吧，你是不是怕自己没完成任务，怕她晚上不让你上她的床？”

“我……”

“被我说中了？所以，你对我所有的关心，都来自一个女人的施舍？你觉得，我不但 应该犯贱的接受，而且还应该对着你们全家感恩戴德，多谢我的仇人对我的施舍，让我后半生，还有一个可以让我，随时看着就能痛到撕心裂肺的好邻居。”

展颜说着话的时候，从自己的袋子里摸出两颗丸子。

“这是什么？”廖隽看到展颜捧在手里，还一直看着的两颗颜色诡异的丸子。

“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用到这两颗丸子。”

一颗红得刺目，一颗黑得亮眼。

展颜看了眼廖隽，好像在心里已经决定了什么似的。

她知道，是他杀了她的父母，是他毁了她的一切……

她应该为自己报仇的，为爸妈报仇的，可是她没有。

她以为，廖隽会在监牢里面呆一辈子，如果他不出来多好，如果他永远在军区的监牢里带着，她就不会看到他和温青青站在街头，彼此恩爱的样子，也不会被自己父母惨死时候的面容吓醒，如果，一切都可以维持原样，多好。

“这里有两颗药，一颗是有毒的，一颗是没有毒的！”

展颜才说完，廖隽就过来抢。展颜看到就马上把药放到自己嘴边，廖隽便随着她的动作顿住了。

“你选一颗，吃了……如果你没死，以后我接受你的施舍，只当是自己为我爸妈报仇，如果你死了，我就去自首。无论怎么判刑，我的灵魂都算彻底得到了释放，我活着，再也不会感觉痛苦。你……敢不敢吃，如果不敢，以后天涯陌路，我们再无牵扯！”

这两颗药，从展颜清醒过来之后，便一直带在身上， 直到今天，哪怕是睡觉的时候，她都没有放下过。

就要放下的时候，是廖隽逼着她把药拿了出来，她真的不想杀他，为什么她不找他，他还要追上来，难道他真的能心安理得的过下去吗。

他就一点都不感觉到愧疚吗？

“不敢吃？那么算了，以后不要来找我！”展颜哀婉一笑，把药放回自己的袋子里。

展颜走了，是真的走了。

廖隽悻悻然转身，回到温青青和他约好的地方。

“说崩了？”温青青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了。

廖隽点点头，坐在温青青对面。

“这事情我又不方便出面，你也真是的，怎么在景城的时候都好端端的，回来就……”

“你知道我们在景城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廖隽反问。

“不是聊得……很愉快吗？”最后几个字，温青青越说声音越小。

她以为，展颜和廖隽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都是他们彼此难得的回忆，是他们彼此最珍惜的，他从来都没说过这些，难道，她会错意了？

虽然离开景城之后，他也有坦白过没有和展颜保持情人关系的事实，可他们每个月都至少要见过两三次，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