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乱糟糟的夜1

CHAP 145 乱糟糟的夜1

看到徐衍的一霎那，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太好了，纠缠卫红衣的、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柳城叶的事总算能搞清楚了。因此，急于想向徐衍问清楚柳城叶之事的我，就领着他走进了我的房间。

“夏小离，你看到我，好像并不觉得惊讶？”徐衍坐在方才裘恨天所坐的位置，扯下面罩，又扯下黑色的头巾，张开手指，耙了耙他那头醒目的白发。

我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正要开口，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吵架声。争吵的双方是王大满与紫岩。

“红衣姐姐，红衣姐姐，你在哪里？”

“吵什么？吵什么？没长眼睛啊，瞧，铁笼子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

“那么红衣姐姐去哪儿了？她会去哪儿呢？”

“嘿嘿，”紫岩不怀好意地狞笑了几声，说道：“‘思月楼’你找过了吗？那儿不是专门给她辟了一个房间嘛。”

“找过了，我刚刚就是从那儿来的。瞧，裘大哥还给了我一串冰糖葫芦。不过，现在我可不敢吃糖葫芦了。”

“哦？好吃的东西吃腻了，也就变得不好吃了。”

“才不是。这样的糖葫芦我就是吃……吃许多根都不会腻。我之所以不敢吃，只是因为……因为宁一标，要知道他可就是被这样一颗小红球（作者注：王大满称糖葫芦上的一颗山楂球为‘小红球’）给噎死的！”

紫岩沉默半晌，再开口，声音忽然出奇的沙哑。“谁告诉你宁一标是噎死的？”

“这还用人说？我自己长眼睛啦，我会看嘛。不过，宁一标死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奇怪？为什么眼睛、鼻孔、嘴巴里流了那么多的血，那血简直比这颗小红球还要红……”

“闭嘴！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吃你的小红球吧！”接下来，王大满“哎唷、哎唷”的惨叫了两声，然后就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再接着，王大满哇哇大哭起来，“你……你干嘛打人呀？你把我的糖葫芦给弄脏啦，小红球上边全是土，吃不了啦！”

“吃不了？你还会有吃不了的东西？给我吃！吃！”

“哎唷，哎唷，你干嘛按着我的头，放开我，放开我！红衣姐姐，红衣姐姐救我！啊，我的面具，你把我的面具给踩坏啦！呜呜呜……这可是裘大哥新送我的面具，最威风的牛魔王的面具！呜呜呜……你坏！你是坏人！而且，你一定会像红衣姐姐说的那样，‘恶有恶报’！”

“恶有恶报？嗯……这的确不像是你会说的词……那么，卫红衣还说过我什么了？说！不说，我就让你……让你像宁一标那样被小红球给噎死！”

“我……我不说，死也不……说。哎唷，哎唷，红衣姐姐……你在哪儿？快来救救我……”

听到这儿，徐衍坐不住了，放下茶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阴沉着脸，攥着手指捏得咯咯直响。我怕他忍耐不住，刚想安慰他几句，不曾想这个少白头忽然露出了一个凶残的笑容，然后又坐了下来。

外边的吵嚷声还在继续。

紫岩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笑，然后说道：

“你要实在不肯说，那也行。不过……你可要说点别的。这儿除了卫红衣，就属你行动最自由。你可是整天跟在她屁股后边的。所以……所以，昨天晚上的事，你总该听到一点儿动静吧？嗯，来说说，她和那个裘老大是怎样颠鸾倒凤的？”

此言一出，徐衍又“哗”的一下站起身，不过，他死死地抿住嘴，脸上也看不到任何的笑意，哪怕是凶残的笑意。他两只手紧紧抓着桌子的边缘，手指哆嗦着。

“颠鸾倒凤？什么叫颠鸾倒凤？是做游戏吗？”外边的王大满好奇地问。

“游戏？差不多吧，也可以这么说。”

“那这种游戏好玩吗？我可以和你颠鸾倒凤吗？”

“玩你妈的头！我X你祖宗！”

“哎唷，你干嘛又打人？哼，我不说了，即使我昨夜偷偷看到，我也不说了，我绝对不会说给你听，告诉你红衣姐姐昨晚一直在哭的，哼，我就是不说。”

“她在哭？嘿嘿，怎么个哭法？看不出来，那个老家伙病歪歪的，还能把她收拾成这样！嘻嘻……好像很精彩嘛，来来来，好兄弟，说给我听嘛。这样，我答应你，明天，明天我就给你买一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赔给你，再买一个比这个面具威风十倍的新的面具赔给你，好不好？”

“不好。”

“不好？”

“我要一个比这个面具威风得超过十倍的新面具。”

“成，成！威风一百倍，都没有问题！”

“真的有比这面具威风一……一百倍的面具？不过，一百是多少？”

“一百就是……他妈的，你怎么这么啰嗦？反正，你只要知道，由我来付银子就够了。你这个傻……好兄弟，你可要知道，这世上可是没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没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啊，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能用银子买到？就像这糖葫芦，就像这面具一样？”

“你真他妈的……聪明，是的，聪明，都快赶上那个裘天才了！”

“你这是在夸奖我？”王大满刚问完，曹岳就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夸奖？哈哈，当然，当然，他这是在夸奖你！你这个白捡了一条性命，让别人代你去死的傻瓜！”

“大元宵（作者注：王大满第一次见曹岳的时候，就将‘大元帅’说成了‘大元宵’。），哦，不，大元帅，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闭嘴，曹岳！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紫岩恶狠狠地咆哮道，“而且……你也不想吵醒楼上的王青云吧，他要是醒了，可对你没一点好处。”

“刘寅吉呢？他跑到哪里去了？还有李小甲，卫红衣，他们两个怎么也不见了？”曹岳大着嗓门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紫岩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凭你拿了李小甲一沓又一沓的银票！”曹岳说完，仰头大笑，接着又道：“小甲还说，你不止一次和他埋怨过刘寅吉，说你们这位殿下待人如何的刻薄，如何的多疑……”

“住口！你这该死的醉鬼……”

这时，王大满忽而发出一声尖叫，“啊，我想起来啦，中午在‘思月楼’的时候，我听见‘小铃铛’说，今晚大当家要请好多人去……‘凌霄殿’的大厅……吃饭的！没错，‘小铃铛’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说不定，红衣姐姐这会儿就在那儿……啊，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找红衣姐姐了！”

“喂，你这个傻瓜，你还没和我说……说昨夜你偷看到的事呢！喂，你的糖葫芦和面具可都没有了！”

王大满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有些减弱，他似乎已经跑开，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了。“没有就没有，我不稀罕！除了红衣姐姐，我什么都不稀罕！”

接着，紫岩又威胁了曹岳几句，外边就再没声音。我注意到，直到这时，徐衍抓着桌子边缘的手指都没有停止颤抖。

短暂的沉默后，徐衍盯着他面前的茶碗，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昨夜’……‘昨夜’的事……”

他已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仿佛再也说不下去。

听到这儿，我伸出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前额。

“这么说，‘昨夜’的这件事是真的了？”他用满是冷汗的手抓住了我的手。

“徐衍……我很抱歉……我没能保护好红衣……”我刚艰涩地开口，就被他打断，“不不不！这不可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绝不会这么做的，即使这个裘恨天再有钱，她也不会看上他的，不过，除非……除非……啊，是刘寅吉！刘寅吉用大元帅来要挟她，一定是这样，只能是这样！我说的对吗？哈，你这样愣愣地盯着我，意思就是默认喽？哼，刘寅吉，刘寅吉，刘寅吉！”

他说话的同时，用力地抓着我的手，有那么一瞬，我感觉我手上所有的骨头都要被他捏断了。他话说到末尾，猛地松开了我的手，第三次从座位上站起，先前那副凶残的笑容又在他脸上出现，不过，这一次他的这种笑容扩大了，而且两只眼里像是要喷出火。

虽然我明知他这副表情是在为了红衣而感到痛苦，想要找刘寅吉报复，但是，一看到他挂在脸上的那种笑，我就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因此，我决定用转移他注意力的方法，来消除他脸上的这种笑。

“对了，徐衍，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呢。要知道，我之所以看到你不那么惊讶，那是因为……”

男人冲我摆摆手，制止我再说下去，然后忽然莫名其妙地说道：“原本，我是被刘寅吉安排着走另一条路线，故意扰乱朝廷的追兵与正义帮的人的……不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在我仓惶逃亡的途中，刘寅吉安排了什么人与我同行吗？”

“什……什么人与你同行？”不知为什么，重复着这些话的时候，我浑身发抖。

“嘿嘿，我就不让你费心猜了，直接告诉你吧。只有两个人，两个人和我一同扮演着‘扰乱追兵’的这个角色。但是，但是……这是怎样的两个人呀。哦，不，准确地说，刘寅吉看中的只是其中之一，也就是那个小婴儿——他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另外一个嘛，自然就是抱着小婴儿的奶妈……你知道吗，我们在笼脊镇分手的时候，你这位曾经的‘相公’还一再叮咛奶妈，让奶妈一路上掐抓小婴儿，说是只有这样，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才能充分吸引追兵的注意……当然，也只有这样，你的‘相公’才能更加的安全，安全到去……去害别人。”

我的脸“腾”的一下热了，不过，我知道我之所以如此仅仅是出于愤怒，这种油然而生的愤怒不仅是对当初做这样安排的寅吉，而且也是针对此刻正在对我用一种近乎厚颜无耻的腔调说话的徐衍。显然，他之所以要把刘寅吉干的这件卑鄙的事说给我听，只是为了让我也陷入到恼火的情绪当中，或者说，刘寅吉威胁利用卫红衣的事，让他无法忍耐，他受不了，因此，才急需找人来发泄，哪怕是用自以为是的话刺激一下别人也好。

对此，我先是沉默，过了一会儿，我才冷冷地告诉他，说刘寅吉早已不是我的相公。

“哦？”他心不在焉地瞥了我一眼，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稍顿，他又接着我方才提的问题问我，为什么我看到他并不惊讶。

我就告诉他，说昨天早上，我无意中看到了他和柳年。

说完最后两个字，我就懊恼万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并且希望若有所思的徐衍没在意我话尾的两个字。

然而，我的这种希望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