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 那爱与痛的七年

2005年11月3日星期四小雨

欢迎回家！弟弟。

扶着弟弟，在踏进家门的这一刻，我没有了前两次的悲伤和无助。因为我知道，我必须坚强起来，我一定要全力以赴，照顾好弟弟。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责任，责无旁贷的责任！

忙碌了两个多小时，我和妈终于把弟弟给安排好了。然后便是小区的邻里络绎不绝的探访。这个小区是市立三医院的集资房，里面的住户绝大部分是医院老职工楼搬迁过来的，很多都是多年的邻里。尤其是小丫头她家，更是和我家做了十几年隔壁邻居，关系亲的跟一家人似的。我妈人本身就长得漂亮，脾气性格又好，我和弟弟从小也特别可爱，所以我家绝对算是小区里最受欢迎的人家。现在我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来探望的人自然也特别多。

纷纷扰扰地直到半夜了，才终于安静下来了。弟弟今天表现的很好，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的，他都保持着安静。说实话，我一直担心弟弟忽然之间就发了狂，那样就糟了。幸好关键时候，弟弟还是靠得住！

我和妈妈一起制订了一份很详细的护理计划，几点外出散步，几点运动，几点听音乐，几点吃药等等，都有，连每天吃什么，都列了份长长的食谱。

晚上弟弟是必须要有人照顾的，之前在医院是我和妈妈轮流来的。回家后妈妈直接把弟弟安排进了主卧。晚上必须有人要陪在弟弟身边，不然弟弟会没安全感，他会发狂。所以妈妈只能做到同睡一张床，分开盖两床被子。

这段时间妈妈明显地憔悴了很多，晚上照顾弟弟的事，我还是尽量分担一下吧！

弟弟，姐姐会照顾好你的。

加油吧！凌雨。

2005年11月7日星期一小雨

弟弟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转。

这短短的一个多月，弟弟就重生了一回。他就像一个婴儿一样，在迅速地成长着。现在的弟弟智力就像二岁左右的婴儿，会叫“妈妈”“姐姐”了，会很模糊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还有了比较明显的喜怒哀乐。弟弟发狂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回家这4天，都再没打过强效镇静剂，口服的镇静药片剂量也减半了。弟弟晚上睡觉现在也都还可以，只是有一天晚上，弟弟吵闹的很是厉害，把我吵醒后，我赶过去和妈妈一起安抚住了他。

妈妈这几天白天晚上都照顾着弟弟，脸上都有了明显的眼袋了。所以昨天，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弟弟晚上就睡在了我的房间。我原来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在医院的时候，我和妈妈就是这样陪着弟弟的。可是，真要做起来了，我才发现，这比我想象中的，难得太多了！

在医院，毕竟是一个相对公开的空间。我陪着弟弟的时候，妈妈就睡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可在家里，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我的房间毕竟是一个很私密的空间。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和弟弟睡在一张床上，虽然是各盖各的被子，可我还是觉得，特别的，那个。

说起来，这是我十二岁以后，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虽然这个男人是我的亲弟弟，虽然我的弟弟现在是一个病人，但我还是觉得特别地别扭。一米五的床本来就不大，睡了两个人，盖了两床被子，就很挤了。我平时睡觉还习惯抱着抱枕睡，现在不但没得抱了，身边还多了个男人。这导致一整个晚上，我都是僵硬着身子背着弟弟侧躺着。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弟弟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和医院一样，他睡觉时会卷成一团球，全身绷得紧紧的。他有时会时不时地急促地喘几声气，嘴里还会冒出各种奇怪的声音，甚至有两次还会突然大叫，把我吓了一大跳。每次弟弟折腾的的时候，我就要起身去安抚他，所以一整个晚上，我都没怎么睡着。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了一件事：弟弟尿床了。我愣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弟弟尿床的事，在医院里妈也碰到过，我却没亲眼看到。这下好了，我抓了个正着。以后弟弟要是敢惹我，我就拿这件事来羞他，看不羞死他。妈妈过来后看了也笑了，然后把我赶出了房间，妈要给弟弟换内裤。弟弟这么大的人了，要给他换内裤，我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妈妈倒很坦然。毕竟妈是医生，这种事见得多了吧。

2005年11月14日星期一晴

因为弟弟“尿床”事件，妈妈就买了些成人纸尿裤。不过弟弟对用这个很是反感，一晚上要撕破好几个。想想也是，用着这个，谁都会感觉别扭的。妈妈好不容易哄着用了几个晚上后，最后无奈地放弃了，用妈的话说：“太费劲了，我还是换内裤算了。”

今天我不得不去了趟学校。开学才多久，我就请了长假，有好多事都落下了，要处理下。从学校回到家，我开了门，刚好看到妈从洗手间出来。妈好像刚泡过澡，脸上红润润的，还带着水汽。我正好有点内急，想上下洗手间。妈却一把拉住我，妈不好意思地说：“别进去，你弟弟在洗澡。”

在洗澡？弟弟现在会洗澡了吗？他应该还没那么“聪明”吧。然后我反应过来，刚妈不是在洗澡，是在帮弟弟洗澡。这个，汗了，虽然弟弟现在的智力是停留在二三岁的水平，虽然在妈的眼里弟弟永远都是一个小孩子。可是，弟弟毕竟已经是一个十六岁的大男孩了。这个，妈妈跟弟弟洗澡，嗯，情有可原，情非得意，是在情理之中。可，我怎么感觉还是有点别扭啊！

看到我那有点怪异的眼神，妈的脸更红了，妈急忙解释道：“小雨，那个，小轩都一个多月没洗澡了。身上好大的味道，都臭了。小轩是病人，病人要特别注意卫生。”

说的也是，家里没有男人了，又找不到什么亲戚可以帮忙，这一个多月来，弟弟也只擦了一两次身，澡是一次都没洗过。这么久了，身上的确是有股很浓的味道。前天他在我房间睡时，那味道就很明显了。特别是当早上我掀开他的被窝时，一股奇怪的，传说中的，“男人的味道”，扑鼻而来，太刺鼻了，冲得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还害得我脸红心跳了大半天。就那味道，不洗是不行了。反正又不需要我去洗。再是姐弟，这个事，还是不能做滴！这么一想，我马上表示了理解。于是我跟妈妈说：“嗯，妈，辛苦了。小轩身上太臭了，洗洗好。”

晚上妈妈问了我去学校的情况，妈说，等弟弟恢复的更好了些后，我就回去上学。上学？这一个多月，过得是如此漫长，我都几乎忘记自己还是个在校的大学生，我才刚进大学的校门，连课都没上过几天。曾经的学生生涯，已经遥远的就像是上辈子经历过的事。

只是，其它的事先丢到一边吧。弟弟现在这种情况，我实在不放心。不管怎么说，只要弟弟生活还不能自理，我就不会去上学，大不了以后辛苦些，把学分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