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天鹅湖之秘
当晚，一夜狂欢，直到夜深时分，肚子鼓鼓的艾宝等人，才被请到一座木屋休息。
次日，阳光撒满山林的时候，六人喝了点奶茶，就向村长告辞。村长逐一握着他们的手：“招待不好啊，看你们，都不肯多留一天，我们太不好意思了。”艾宝笑道：“村长您太客气了，我们昨晚都撑得不动了！实在是我们得赶路呢，不然还想再吃一回烤鱼呢。”村长哈哈大笑：“下次如果走217或者218国道，都可以拐到我们村来，你们是我们村永远的贵宾！”艾宝哈哈大笑：“看，这地方就不一样，一次中奖，终身受益！谢谢你，村长，还有谢谢所有村民！”
村长带着众人到村口，指明方向后，才和众人辞别。
村子位于两条国道之间，沿着小路，吉普车很快转上218国道，沿着巩乃斯河的走向行驶。
巩乃斯河发源于阿拉提山冰川，与喀什河同为伊犁河最大的支流之一。它一路向西，流经高山密林、青郁田野，流过阿拉提、巩乃斯草原。两岸风景迥异，北岸是连绵草原，毡房点点，牛羊成群；南岸是成片沼泽、滩涂，长满了银柳——那是一种顽强生长于戈壁滩上的落叶乔木，其貌不扬，但开的花却是香气四溢，令人发醉。此刻已过花期，小小的果子缀满枝头。
在GPS指引下，车子穿过阿拉提草原，重新连上了217，进入巴音布鲁克大草原。
巴音布鲁克在天山山间盆地里，雪峰四合，温暖湿润，是仅次于鄂尔多斯的第二高山草场。蒙古语中，巴音布鲁克意为“泉源丰富”。这里的雪山融水、降水、地下水都极为丰富，湖泊和沼泽密布。乾隆三十六年，这块水草丰美之地被清政府赐予从俄国伏尔加河流域举义东归的土尔扈特、和硕特等蒙部。
车子奔驶在缎子似的草原上，虽是盛夏，却是一派清凉。金色阳光下，平坦广阔的草原无边无际，河流银带似地缠绕其间，大小不一的湖泊，玉石般缀在二者之中。这里是天山南麓最丰美的夏季牧场，遍地肥嫩多汁的“酥油草”，以及五彩斗艳的鲜花，养肥了焉耆天山马、巴音布鲁克大尾羊、美利奴羊和天山牦牛等草原四宝。它们悠游其间，每天尽情享受着两千多米高山草场夏日悠闲暖和时光。
一名牧民骑马从远而来，冲着吉普车挥了挥手，又拍马远去，留下一串悠长的歌声：“草原上的风啊，轻轻摇荡，遍地牛羊让牧民的心儿舒畅……”
路边，不时会有挂着色彩斑斓绢条的蒙古敖包一晃而过，彩带飘动，猎猎作响。这种由石头和树枝、草等堆成的敖包，众人并不陌生。它不但是牧民心目中的神灵之所，也是草原上的路标和界标。据说如果右绕敖包三圈，会有神灵庇佑。艾宝等人和那位陌生的神不熟，所以也没想着从他那里求得好处。
这里门外停着摩托车的毡房明显比别的地方多。现代文明无声地侵入这片古老的草原，新的生产经营方式正在兴起。与之对应的是，传统宗教仍在影响着一切。一个蒙古包外，经幡如云，喇嘛拿着法器，为身穿蒙古民族服饰的牧民诵经做法。摆在毡房门口的香炉，烟雾袅袅，飘绕于合十的牧民之中，恍然有几分神秘。
天色尚早，大好风光就在前，众人决定先去景区游玩，晚上再寻酒店下榻。
一路小山岗不断，彼此相连，草原直爬到山岗上，青绿得刺眼。山岗下清泉密布，流水咚咚，一条条肆无忌惮横过车路，被吉普车碾过，溅起大片水花。
买了门票后，众人上了景区区间车，往天鹅湖去。
天鹅湖位于巴音布鲁克草原珠勒图斯山间盆地里，周围雪山绵延，由一个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大湖泊中，和几百个纵横相连的小湖泊共同组成。这里水草丰美，不但是骏马的天堂，还是天鹅的故乡。
每年四月初，就会有成群结队的天鹅从印度和非洲南部飞越万里关山，到天鹅湖繁衍生息，哺育幼雏。高洁的天鹅，被哈萨克族奉为先祖，被蒙古人视为吉祥象征，它们是这片水草里的精灵。
众人登上观景台，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繁花盛开的绿茵上，河网密集，清泉交错，万倾水波映着日头粼光闪动，水中小岛星星点点，芳草茂密，各种水禽游乐其中，与岸畔牛羊各自为政。远方雪山巍峨，淡成浅白色的背景。
湖光、山色、蓝天、绿野、天鹅，浑然一体，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除了大天鹅、小天鹅、疣鼻天鹅外，还有灰雁、斑头雁、白头鹞、燕鸥、雕、秃鹫、野鸭等十余种水禽。俯仰之间，各种水禽姿态万千，有的嬉戏追逐，有的击水滑翔，有的腾飞长空。它们身影点点，无处不在，白云之下、芦苇之中、清水之上，甚至盘绕在人的头顶。
“天鹅湖，看到了吧？”艾宝习惯性地做了个总结，便让大家自由活动。
娜娜立即拿出DV，招呼孙毅帮她支三角架。自从孙毅替她当了一回垫背后，这个“上海小男人”，开始成为她的摄像助理。
葛坚强和甄有财各自散开，艾宝锲而不舍，继续盯紧吴松。吴松不理他，提着密码箱，独自走到湖边，呆呆看了好会儿，忽然摘下眼镜，露出两只清澈圆大的眼睛来。
“你的眼睛挺好看的嘛，干嘛要戴墨镜，把优点都遮掉了。”艾宝笑着走过来。
“习惯了！”吴松淡淡说道，出奇的和颜悦色。艾宝受宠若惊：“真可惜！条件这么好，没戴眼镜一定更帅，当然，戴眼镜同样帅……”
“行了！你少拍马屁，我不以帅取胜，也不以帅为荣。你又想问为什么要绑架你哥哥是吧？”
“是啊！”艾宝干笑一声：“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吴松叹了口气：“算我怕了你……我知道的并不多。”艾宝说道：“没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行，不然我心里憋得慌。”
“好吧……”，吴松真被缠烦了：“因为你哥欠我老板很多钱，所以我老板扣了他，让你替他送我去红旗拉普，算是为他还债。这事本来扯不到你头上的，但你哥不老实，只好选择你了。”
艾宝一愣，摇了摇头：“不可能，我哥怎么会欠人家很多钱……”吴松冷冷道：“这世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艾宝念头一转：“我哥欠了多少？”吴松伸出右手。艾宝一愣：“五万？”吴松摇摇头：“再加一个零。”艾宝眼前一黑：“怎么可能！我哥什么时候欠这么多钱？”吴松冷冷说道：“本钱不多，但加上利息，再翻一倍也很快了。”艾宝倒吸一口气：“他借高利贷？”吴松冷笑一声：“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
“信！当然信了！”艾宝深吸一口气，“这密码箱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我哥哥不肯送？”
吴松戴上眼镜，转身离开：“我告诉你这些，已经够多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艾宝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你不说，难道我就没办法操作？”
甄有财拿着相机，游逛好会儿，信步来到一个偏僻小湖。湖畔游弋着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见有人前来，掉头慢慢划向湖心。它体长一米多，羽毛浓厚白洁，长长曲颈几乎身体等长。
这真是个美丽的白天使，尽管看起来有些胖，但不影响甄有财对它的喜爱。天鹅对他的拍照不以为意，悠然划着水波，也许它早就习惯了出镜的生活。
“叮铃铃”，电话突然响起，甄有财忙接了：“曼曼啊，对，到天鹅湖了。在拍着呢，这里确实不错，有一只白天鹅，它很专业也很配合，姿势恰到好处，出来一定是好照片。”
“听你声音，看来心情不错啊。”曼曼笑着说。
甄有财叹了口气：“是啊，看这么漂亮的景色，是很开心的事。”
“嗯，那你做决定了吗？”曼曼默然片刻，突然问道。
甄有财愣住了，好会儿才说道：“嗯，差不多了。不过我老婆还是挺爱我的，而且佳佳年纪也还小，我希望能给她们一个缓冲期，就算分了，也不能对不起她们。”
甄有财对着太阳，微微闭上眼：“曼曼，这是个决定艰难，唉。”他收了手机刚要离开，却发现湖面莫名冒着一串串气泡。
甄有财后退一步，厉喝道：“谁？”话落，葛坚强突然裸着身子，从水里冒出来：“憋死我了。”白天鹅受了惊，立即振翅远去。
甄有财一阵糊涂，随即怒了：“你躲在水里干什么？”葛坚强抹了把脸，指着天鹅的背影：“抓鹅啊，谁知道它游来游去的，真难抓……老甄，你眼睛怎么了？”甄有财直直盯着他：“我看你，是专程赶来偷听的吧！”葛坚强一愣，叫起屈来：“哪有，我一直在这里，是你自己过来让我听到的……”
甄有财脸上火辣辣的：“无耻，狡辩！要是你一直在这里，怎么没见到你的衣服？你肯定是从别处游来的。”
“不是啊，我真的一直在这里潜水啊！”葛坚强看着四周，突然惊呼起来：“啊呀，我的衣服呢，老甄，你别走啊，是不是你藏起来？”
甄有财愤愤回头，葛坚强正光着屁股在岸边乱蹿，见他转身过来，吓得又跳入湖中，神情惶急。
“狗屁！自己把内裤穿丢了，还赖人家偷呢。你光屁股事小，我们眼睛失节还事大！”甄有财刻薄起来同样入木三分。葛坚强惶恐地左右张顾：“我明明就放在这湖边啊，你刚才真没看到吗？”甄有财哼了一声：“我看到了，你还有偷听的机会吗？你就在水里好好反省，为侵犯他人的隐私赎罪吧。”甄有财作势要走，葛坚强急了：“老甄，你不要见死不救啊！我哪有什么罪要赎的！真是奇怪，我的衣服又不值钱，地摊上二十块钱两件，还有人肯偷……”
“我知道谁偷你衣服了！”甄有财忽然回头笑道。葛坚强一急：“谁？”
甄有财没回答，笑道：“你听过牛郎织女的传说吧？”葛坚强点点头：“听过啊，怎么了？”甄有财说道：“我记忆力不好，你复述一遍听听。”葛坚强说道：“这个都不记得，你肯定没谈过恋爱！讲的不就是，一个叫牛郎的穷光蛋，娶了天上的七仙女，七仙女娘家不同意，硬把女儿带走，惹毛了牛郎，打上丈母娘家去，丈母娘本事大，拿起一根簪子，随手一划，牛郎和他婆娘之间就多了条叫银河的沟……”
“好了好了，这故事我知道了，不过你好像忘了讲牛郎是怎么泡上七仙女的？”甄有财头脑发胀，急忙打断葛坚强的话头。葛坚强一愣：“这个啊，是这样的，牛郎家养了条成精的老牛，从天庭里退休的，所以知道上面的一些事。它是个老不正经的，为了巴结新主子，就指点牛郎去耍流氓，要他偷看七仙女和她姐姐们洗澡，还要牛郎偷七仙女的衣服，逼七仙女嫁给他……”葛坚强说着说着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对！你现在的情况啊，说起来和七仙女差不多，肯定是有人看上你，然后把你衣服偷偷藏起来……怪不得刚才我看到有个人拿着鼓鼓一包袋子……”甄有财终于把因果理顺。
葛坚强连连摇头：“老甄你甭诳我，我这光棍一打就四十年，这辈子看来是滞销了，怎么可能有闺女有眼无珠呢。”
“我也相信没有女人会这样傻——因为，拿你衣服的，可是个男人。”甄有财笑得很邪恶。
葛坚强屁滚尿流：“老甄，这不好笑，你还是行行善帮我找找，我才可以出锅啊。”甄有财摇摇头：“算啦，我还是早点离开，免得坏了那个拿你衣服的男人的好事……”
“老甄！老甄！别这样，快帮帮我啊！看在我们一路风风雨雨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份上，你就见义勇为多管闲事……”他一急之下，慌不择语，甄有财鸡皮疙瘩密密麻麻丛生，急忙回头喝止：“得，你别糟蹋成语了，算我服了你！帮你找衣服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葛坚强道：“老甄，你们做生意的就不厚道，帮人家一点忙，还要讲回报……别走别走，我依你还不行吗？你说，你说条件。”
甄有财满意点点头：“这才像样。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把刚才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忘掉。”葛坚强一愣：“这多简单！你说一句，我就什么也没听到，再听到就烂耳朵……行吧？”甄有财这才去帮他找衣服，很快就在不远处草丛中，发现了葛坚强的衣裤，东一条西一件丢着，旁边留着一些禽类脚印。从现场来推测，应该是一些禽类误把葛坚强衣服当做玩具，半路上玩腻了，就随便丢了。
葛坚强穿上衣服，叹了口气：“天鹅没抓到，还差点赔了衣服又折裤子的，真是亏大了！”甄有财笑了笑：“就你想吃天鹅肉，让我想起一个成语来，怎么说……”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葛坚强脱口而出。甄有财哈哈大笑：“这是你自己说的哦，其实我想说的成语，是煮鹤焚琴。”葛坚强摆了摆手：“别提了，以前我们乡有人逮了一只鹤，宰了请我们喝酒，那肉还真不好吃，害得我兴冲冲去，真是大煞风景！”他摇摇头刚要离开，甄有财突然叫道：“站住！”葛坚强见他面目阴沉，吓了一跳：“老甄，怎么了？”甄有财犹豫了一下：“你跟我来，我给你讲些事。”
“讲嘛事？”葛坚强摸不着头脑，还是癫着屁股跟过去。
两人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晒着暖洋洋的日光，看着满空天鹅。甄有财默然好会儿，缓缓说道：“我结婚七年了，有个男孩叫佳佳，五岁，很可爱，喜欢淘气，黏人。”
“还是你厉害！咱就岁数比你多，啥都比你少！传宗接代的任务，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
甄有财瞪着眼说道：“你再打断我的话，就什么也听不到了。”葛坚强忙闭嘴。
甄有财大学毕业后，不像别人那样安分上班，而是东奔西走，捣鼓起生意来。几经坎坷，倒让他闯出来，生意风生水起，事业蒸蒸日上。因为太忙了，他对终身大事不是很在意，授权父母去处理。父母就给他找了个对象，他看着合眼，就一起去民政局领证。
老婆人好，属于那种老实贤惠的女人，虽然没什么突出的本事，但总能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这让甄有财有个稳定的后方。
甄有财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直到遇到了曼曼。
从外表来看，曼曼缺少亮点，从婚姻历史来说，曼曼有两次污点，从年龄来比较，她比甄有财还大点。就是这么一个离异女商人，搅乱了甄有财知足的心，动摇了他的家庭观，让他陷入痛苦的抉择。
曼曼是甄有财两年前在生意上认识的。当时他就对这个长相一般，身家数亿的女商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老婆的能耐是持好一个小家，但曼曼能量更大，她管的是几个大实业，而且个个运行良好秩序井然，堪为业界模范。
由于业务往来频繁，两人经常在一块，吃饭、喝酒、泡吧，久了，熟络得像老朋友。甄有财从没往深处想，所以，当那天曼曼告诉他，她喜欢上他的时候，甄有财懵了，只是手忙脚乱把话题岔开。
曼曼是个好强而执着的女人，她挑明立场后，开始有组织有计划地一步步逼甄有财表态，还言语暗示说，甄有财和她合则昌，分则亡——她没有夸海口，甄有财大半生意命脉，就捏在她纤纤素手里。
甄有财顶着压力，狼狈地游走于妻子和曼曼之间，苦不堪言。家庭和事业，都是他生命的组成部分，去了哪个都是心头剜肉。要他怎么取舍？但是形势迫人来，他想到了逃避，逃避到陌生的地方，好好了结这场思想斗争。因此，他参加了这次免费新疆游，为此错失好几个订单也在所不惜。
“真不公平！”葛坚强跳了起来，“老甄，你长得也不帅啊，居然有富婆倒贴来追……”甄有财瞪了他一眼：“我巴不得像你土里土气，这样她就会和我纯粹做生意了！”
“也是，买卖中掺杂感情，这生意就不纯洁了。”葛坚强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甄有财闷闷说道：“做生意我不怕人，做爱情买卖，还真蹩脚，唉，只能遵循价值规律，接受兼并重组方案……”
“老甄啊，你说的我不是很明白，但依我看啊，人这一辈子……”
甄有财拦住葛坚强的话头：“停！我告诉你这么多，可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葛坚强一愣：“那你干嘛告诉我？”甄有财说道：“因为我知道你这种人，如果不跟你讲清楚，你会整天来打听，反而把我的事抖得人尽皆知。干脆，一次性跟你讲个清楚，然后你就让它烂在心里，懂吗？”
葛坚强嘴巴张了张，突然大笑起来：“哈哈，懂了！老甄，原来刚才你跟我讲条件，要我忘记的，就是这事？”甄有财一愣：“你在水里不是听到了……”
“哪有！我在水里就听个话尾，还以为你在跟婆娘通电话呢，还想你老甄原来也有人情味，谁知道是多情”葛坚强越笑越厉害，“怪不得你紧张成什么样呢！”
“还笑！”甄有财气得面色铁青。葛坚强吓了一跳：“不笑不笑，老甄你放心，我很尊重别人隐私的……”甄有财愤愤道：“如果你传出去，我非把你隐私部位摘下来喂狗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