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晚秋过往（四）

工资卡缓解了一家子的矛盾，老太太带着胜利的微笑难得家里晴了天。晚秋偶尔从外面带些食物，老太太看在一凡忙碌的情形下，偶尔也会到厨房露一手。晚秋日臻成熟的厨艺也开始显现，虽然达不到老太太的满意程度，却也有了一点点的改善。

好日子没过几天，晚秋就感觉到老太太如果看着他们的日子平稳了心里就不爽，一定要生出些事来才肯罢休。

老太太最近最大的精力都用在了晚秋的肚子上，不是窃窃私语地问一凡就是到卫生间检查，吓得晚秋连卫生巾都想办法扔到外面。

这天，老太太看到了晚秋没来得及扔出去的卫生巾就借题发挥起来。

“一凡呢，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们俩个人整天的不是想玩就是猫在卧室里。天天腻在一起也罢，那怎么不见你们有什么动静呢？你们爱玩，我不管，给我生个孩子让我也有事可做吧？”

李一凡和宁晚秋都红了脸，尤其是晚秋，这拐弯抹角的话就是说给她听的，什么叫玩？想想都脸红，而婆婆说起来却掷地有声。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办好时，她知道婆婆绝对不是说话点到为止的人，话既一出，必定乘胜追击真捣老巢。

“我是说你们俩，既然成了家，就要为家多做一些，不能什么都不管。工作要做，家庭也不能丢下，我本来想儿子娶了媳妇，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谁知你俩，一个都没长大，整天除了玩就是睡，我什么时候能休息休息？”

晚秋再怎么好的性情，也不愿意让人当面指责。她愿意为她的婚姻付出代价，她愿意为了丈夫忍气吞声，直到现在，她还是幻想婚姻都是爱与美的梦幻阶段，婆婆的一席话，让她渐渐开了窍。

她先是买了一本菜谱，她决定从做饭做菜开始，她要让婆婆满意，不就是这厨房家务吗，难道她的口号只停在嘴上？她要用行动，赢得婆婆的信任。

她先去菜市场买来书上所需要的蔬菜，再把它们分门别类地装进冰箱，婆婆不满的眼神始终环绕在她身上，从晚上五点半开始，她决定做一桌丰盛的晚餐。婆婆好像看出她的用心，用不屑的目光追随着她，整整做了三个小时，她才端上三个菜。当婆婆品尝第一口时，就毫不掩饰地吐在桌上，而她自己亲自品尝时，也觉得味道难咽……

人的习性就是这样，千忍耐万躲避的开始，一旦有了第一次的正面交锋，那以后也便顺理成章。晚秋与婆婆的关系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婆婆的一旦开了骂戒，以后就不再费力顾全面子，很多话，本来难以启齿，可说顺了也觉得没什么，而且还有上瘾之嫌疑。从这之后，宁晚秋的苦日子才算真的来临了，经常她是泪水横流。她也不是老实巴交的受人欺负之人，就是因为从来没有恶语中伤过别人，面对婆婆她总是无计可施，有时气得她手脚发软，可表现出来的还是委婉柔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遭到婆婆的恶语相加，突如其来的非难总是让她无言以对。婆婆总是胜利者，她抢白过了，留下她一个人摧心裂肺的煎熬；一次又一次，她心中慢慢就形成了对婆婆的一股恨意。

宁晚秋在家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公主。父母都是轻言细语劝慰她，就算他们有冲突，最终总是以晚秋的胜利而告终。她一般冰雪聪明，从不冒犯别人；纵然也有人不喜欢她，可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工作单位，也从来没有人当着她的面如此的恶语相向。而婆婆一次次，一句句如寒冬腊月的冷箭一次又一次地刺中她，难道她没有努力学习去做家务还是端着架子忘不了家世背景。她一心想做一个好儿媳，实现自己婚前的承诺，可婆婆连个起码的爱护之心都没有，让她这样的一个娇小姐，第一次对身边的“亲人”产生了如此的恨意，这恨意也如黄河绝口一般，泛滥成灾。

然而，伤害不只是两个人。李一凡责无旁贷地成了事件的中心。他一方面希望晚秋委曲求全，不要和母亲起正面冲突。另一方面他也希望母亲能看在晚秋的顺从上放她一马。他只能在两个人身边周旋，周旋的结果是两头都有怨气，最后，他除了抱怨就是没完没了的加班，到后期，他甚至连家也不肯回了。

李一凡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而他太软弱。面对强大的母亲他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而对晚秋，他更多的是心疼，他除了给晚秋精神上的安慰，企图让妻子安然度过难关，随着时间的流失局面会有所改变外别无他法。开始，他很单纯也很乐观，以为母亲只是看不习惯富家小姐身上的娇气，等晚秋适应了母亲，老人家自然也会象爱护他一样爱护晚秋，一家人也就可以平顺的过下去了。可是，自从母亲第一次骂了晚秋后，事态的发展再也不想他想的那样简单。两个女人都把他当成了法官，母亲他是不敢管更不能问，寻死觅活都是小事，母校的大本事这么多年他见得多了，而妻子不懂察颜观色，一点也不懂得变通，这样一来，除了委屈宁晚秋，他也别无他法了。

李一凡心有愧，他知道宁晚秋的委屈，可他又能说什么呢？而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他结婚后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忍一忍吧。”开始的时候还能见些效果，时间久了，连宁晚秋都不愿意开口唠叨了，哀大莫过于心死，结婚不到一年，宁晚秋的心死了。

宁晚秋就是在这种时刻开始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考虑自己未来的婚姻生活，对于这个不到一年的婚姻，她有了不敢往后想的后怕。

女人的战争往往都是如此，你退一步的结果就是步步后退。做为一个温婉的女性，她从来不会主动攻击别人，在外，如果遇到类似的情况，她也只能选择逃避。她现在是逃无可逃，没有一个坚强的令她喘息的后方，她除了谨小慎微地维持着现状外，没有任何的良策。

如果第一次她就和婆婆针锋相对那将是怎样的结果？她有时也会这样回想，如果吵开了，她与李一凡的婚姻就无法先进下去，投鼠忌器，她第一次如此深刻的理解这个成语。

婚姻不是一个人的事，无论如何总要两个人齐心协力才能解决问题，而李一凡的束手无策让她更是无力回天。

拉拉扯扯离离合合，黄雨微知道她离不开李一凡的柔情。宁晚秋是一个在感情很执著的女子，一旦认准了很难转身，在李一凡一次又一次的恳求下，尤其是当她验出自己怀孕后，还是乖乖地跟在李一凡的身后。

怀孕事李一凡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了母亲，晚秋的回归看不出老太太脸上有什么反应。一凡刚进门喜形于色地抢先说：“妈，晚秋怀孕了。”

“妈，我回来了。”

晚秋想既然回来就有个好态度，于是循规蹈矩地交代了一声，看老太太没有反应，就踅身进了里屋。客厅死一般沉静。

也许是心里作用，也许真的是怀孕反应，一回到这里，她就气闷，压迫感随之而来，接着强烈的呕吐感也凑热闹，她快步出了门，急切地跑进卫生间撕心裂肺呕吐起来。李一凡急忙站了起来，刚要快步跟过去，忽然瞥了一眼一言未发的母亲，收住脚步，懊丧地做了回去。

“女人嘛，那个不怀孕？有不着这样大惊小怪的。再说她一走就是好几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李家虐待她，不为李家争光也就罢了，还想败坏李家的名声，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你是怎么看重的。看她争不争气罢，要是生个赔钱货，我看她也不用回来了。”

宁晚秋的呕吐声掩盖了老太太的诅咒声，李一凡的脸都吓白了，看到从卫生间出来的晚秋，并未发作，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怀了孕的宁晚秋不得不常常呆在家中，强烈的呕吐让她身心俱疲，她第一次享受了老太太的照顾，尽管老太太有时故意绷着脸，可眼角眉梢都露出喜气。

就在晚秋回来的第二天，老太太就亲自领着晚秋去医院做了各种测验，亲自听了医生说一切都正常的话，又叮嘱晚秋把高跟鞋、小衣服统统收了起来，电脑不让上，电视不多看，每天围绕在晚秋身边，按着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书，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给晚秋增加营养，晚秋在这样的氛围中，好像回到了从前家里，又过上了公主的生活。

仿佛压抑的生活从来都不存在一样，晚秋的生活如雨后的彩虹一样，散发出炽热的光芒。

李一凡也早早就回家了，再也不提加班加点工作上的事了，一门心思地沉浸在幸福的小家庭里。晚上抱着晚秋不停地亲吻着，述说着对她的爱意。

晚秋心里甜蜜蜜的，故意推他说：“小心点，我现在不能碰。”

“怎么样，我们家对你不错吧？尤其是我，你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心头肉呀。”

“对我好？”她也笑着指了指自己还未鼓起的肚皮说：“是对他好，他是你们家的心头肉。”沉浸于喜悦中的李一凡没计较晚秋的话，反而说：“这就是我想要的家庭氛围，多好呀。母慈妻爱，再有一个乖宝宝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宁晚秋和李一凡都清楚他们所处的特殊环境，他们也心知肚明地懂得这幸福是这样的虚幻，可他们宁愿相信这一切就是永远。

宁晚秋比李一凡更清醒这点，她看着李一凡孩童一般的幸福，心里涌起无尽的爱意，这个不算成熟却真诚的男人，其实骨子里要求并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