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寿宴之终曲10

CHAP 156 寿宴之终曲10

这时，“小铃铛”猛地抬起头，摇晃着身体，张开双臂，发疯似的朝王青云扑了过来。随即，抱住王青云的“小铃铛”张口往这位王将军的脸颊咬了过去。与此同时，寅吉躲闪到一边，紫岩抓着长剑去刺这个小土匪，却被卫红衣及时扔过来的一个小瓷瓶给震开长剑。紫岩不甘心，凑上前继续拉架，王青云已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他一侧的脸颊血淋淋的，“小铃铛”嘴里正含着一块刚咬下来的肉。

对此，玉树摸着他敷了一层黑色药粉的脸颊，幸灾乐祸地笑道：“现在有伴了。”阿布虽然没说话，但眼底闪过一丝快意。这时，门槛外，我的背后忽而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我没有回头，估计可能是李小甲在外边拄着拐杖。

胶着的状态只持续了片刻，“小铃铛”就招架不住了，不过他仍然在激烈地反抗。红衣已经放下裘恨天的尸体，想要走过来帮忙，然而却是被寅吉搂住腰，抱在怀里不能动弹。王大满见了赶紧过来抓寅吉的手，但是却被腾出一只手的寅吉反捏住胳膊，痛得嗷嗷直叫。站在我身旁的阿布喘了口粗气，刚上前走了一步，却被玉树拉住了胳膊，玉树递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又微微地摇了摇头。与此同时“小铃铛”被打倒仰躺在地上，紫岩王青云分别站在他身体两侧用脚去踩、去踢、去踹这个小土匪大腿上那处交叉了两条血口的部位。然而，这个小土匪硬是没喊叫出一声，尽管他的额头已满是汗珠，尽管他攥着手指，把手指捏得咯咯直响。

“喂，别光站着呀，你们两个一块儿来！要知道，有时候痛打落水狗也是蛮有趣的嘛。”

寅吉松开了王大满，把他推向墙角，然后笑着朝玉树与阿布招手。玉树与阿布对看一眼，双双绕过八仙桌，朝已经被打得口吐白沫的“小铃铛”的方向走。

也就是在这时，卫红衣发出一声尖叫，她突然用力推开寅吉，俯冲到“小铃铛”身边，迅速捡起了紫岩方才掉在地上的那柄长剑，然后闭上眼，朝紫岩与王青云两人乱刺了过去，不过，非常不幸的是，她的武功并不像她的医术那样高明；同样不幸的是，几乎就在她抓住长剑的瞬间，寅吉闪身站到了她的背后，猛地冲她的脑袋一掌劈了下去；再接着，更加不幸的是，因为寅吉对她的突然偷袭，她刚刚抓着长剑的手剧烈地哆嗦了一下，然后长剑脱手，不偏不倚恰好朝我的脑袋飞了过来。

我刚想躲闪，但我的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蓦地转过头，却见门槛外李小甲正歪斜着身体，缓缓放下他手里的拐杖，在冲我阴阴地笑。于是我忽然明白，方才是他用拐杖打中了我的后背。我顿时恼了，喝问他要干什么。然而，下一刻，我的后脑勺一麻，眼前所有的景物就一下子变暗，变黑，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坠进了无底深渊，被巨大沉重的黑暗给完全掩埋了。

等我醒来，已是傍晚。我躺在我原先的房间里，坐在我床边的是一脸严肃的阿布和表情看起来既兴奋又担忧的玉树。他俩沉默片刻，玉树就开了口。他压低嗓子，对我详细地叙述了早上发生的情况：

后来，裘海龙走进了大厅，目睹到他叔叔的尸体后，他无比震惊。接着，寅吉告诉他，说裘恨天是喝了无风送来的两坛葡萄酒后，突然死掉的。裘海龙当时谁也不看，就看卫红衣，他问卫红衣是不是这样，卫红衣刚开口，说了声“是，但是……”就被紫岩给拖拽了出去。裘海龙一下子懵了，站在原地瞠目结舌。然后，王青云拽下尸体脖子上的那把金钥匙，逼问裘海龙伤心冢的所在。

裘海龙先是不肯说，后来被逼急了，就提出要检验一下这把钥匙是不是真的。他用两根仅剩的大拇指托着钥匙，然后突然猛地扭过头，冲门外大叫了一声“左护法！”刘寅吉顿时吓得脸都绿了，手指着紫岩、王青云和玉树，话都说不清。但是，门外当时除了贾老六等土匪，哪儿有无风的影子？众人方才明白被骗，回过头来正要喝斥始作俑者，但是，策划这场小小的骗局的人已经惨白着脸，两根大拇指用力地按在他的小腹上，摇晃起身体。

“那把钥匙呢？金钥匙在哪儿？被你藏到了哪儿？怎么不见了？难不成它自己消失了！”王青云一把揪住裘海龙的领口，恶狠狠地问道。

许久没有开口的王大满这时从墙角里跳出来，拍着手兴高采烈地叫道：“消失得好，消失得妙，消失得呱呱叫！”话音刚落，就被气不打一出来的王青云猛扇了一个耳光。

接着，当时瞳孔已经微微放大的裘海龙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用其中一根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在……在这儿……钥匙在这儿……哈哈……你们找不到，再也找不到啦！我……我他奶奶的，果然是个天才！但是……吞金这种自杀方式，实在……实在配不上我这样的……这样的天……天……”

话音未落，就后仰着摔倒在地上断了气。

“天才？我倒要看看，开膛破肚后的天才长个什么模样？”王青云怒吼着抄起紫岩从地上捡起的那把无晴遗落的东洋长刀，然后就对着“天才”的肚子划了过去……

玉树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短暂的停顿后，告诉我，钥匙最终被找到了。但是，王青云却不能确认伤心冢的所在，他把“小铃铛”折磨死了，但是最终也只是拷问出伤心冢在“思月楼”背后那座“五指山”的某个山洞里的这一事实。但具体是哪个山洞，“小铃铛”就不知道了。据说，这个小土匪后来是自己凑到王青云的刀尖上刺中了心脏，然后又狠狠地咬断自己的舌头的。用他临死前的含含糊糊的原话说，那就是“即使这样……也洗不清我的罪过。”

之后，王青云与刘寅吉就很忙，许多原本给裘恨天贺寿的宾客已经来了，贾老六身后的那群土匪已经在叫王青云“大当家”了，之后，一切的事情都是按照王刘二人预期的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据说，“凌霄殿”大厅被剖作了两半，一半设灵堂，摆着裘恨天的灵柩，对外当然宣称裘恨天是被义子云飞所杀，且称云飞杀人后外逃，云扬失踪；而另外一半大厅设的依旧是喜宴，不过却是为了庆贺王青云继任大当家所设。用玉树的原话概括今天宾客的表情的话，那就是两种：

一种是“目瞪口呆，唯唯诺诺”，据玉树说，这部分人都是原先裘恨天的故交，不过对于裘恨天的暴毙虽然眼底怀疑，但表面上不敢表露出分毫，看到王青云外边穿着孝服，里边穿着红色的喜服，都是“笑不露齿”，含蓄得要命；

另一种表情则是“眉飞色舞，笑逐颜开”。玉树说这都是一群原本与裘恨天意见不合的人，今天见了王青云就好比蛆虫见了腐肉，一个个恨不得把这位新任的大当家给捧上天。王青云喝醉后，迷糊着眼，说闻着那些葡萄酒味儿怪别扭的，他们就齐声附和，说味道确实有些怪；王青云说数铜钱数上一整晚这种事天底下恐怕除了翻来覆去数两个铜板的乞丐与守财奴之外，恐怕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干得出来，他们就拍着胸脯说他们敢用他们的脑袋担保，即使连乞丐，连守财奴也不会这么干；最后，王青云捂着嘴，正要打呵欠，然而呵欠没打出来，却不小心放了个屁，不过，这位王将军却故意皱眉嗅起了鼻子，问众人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于是，这伙人一起张大嘴，大口大口地连吞了两口“屁气”，然后又争先恐后地说，只闻到一股异香，仿若圣人降临凡尘时自带的异香。不用说，新任的大当家自然是放声大笑。

玉树说完上述这些，站起了身，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会儿敷在他脸颊上的青黑色的药粉，然后转头问阿布，真的不会留下疤么。阿布不悦地皱起眉，“你不相信我就罢了，难道连左护法独家配置的伤药也不信么？”说完，阿布的视线移到我的脸上，冲我拍了拍他的胸口，说道：

“瞧，还有许多这样的伤药留着呢。姑娘，这些药可都是左护法专门为了给姑娘……”

我连忙朝他做了个手势制止他再说下去。然而，他却依然没有住嘴的意思，依旧一口一个“左护法”，不是愤愤然地说致死裘恨天的“黑沙摧心散”的毒药绝不可能是左护法下的，就是说“凌霄殿”上包括右护法的事实在是令人眼花缭乱，还说恐怕即使左护法在场，也很可能对今天清晨发生的一切束手无策。我忽然注意到他不再称无晴为帮主而改称右护法，并且发现他打量我的眼神与之前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好像多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对此，我正有些纳闷，一旁的玉树突然揶揄道：“喂，阿布长老，不必这样巴结你们的前任帮主吧！”

阿布嘿嘿一笑，这才闭上了嘴，然后四目相交，与玉树对望了若干瞬间。在这段沉寂的时间里，房间里只听到我们三人微微急促的呼吸，我一下子变得不安起来，双手紧紧攥着被角，用力绞着，手心全是冷汗。过了一会儿，玉树用喑哑的声音问阿布：“都准备好了吗？你那边？”

“一切就绪。”不知为什么，阿布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很好，半个时辰后，准备动手。”玉树刚这样对阿布说完，我就迫不及待地问：“动手？你们想要干什么？”

“嘿嘿，别忘了，夏姑娘，还有两门重型火炮没有派上用场呢。”说完这句话，玉树就带着兴奋又微微有些担忧的神情走了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阿布以及四个正义帮的弟子带着我，从“浮云阁”的西厢房离开，并且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很从容地走出了“凌霄殿”。上了马车，阿布才把他和玉树的计划告诉我，他说玉树打算炮轰“思月楼”与其背后的那座“五指山”。当晚，寅吉和王青云就住在“思月楼”，而且好像正在楼里翻箱倒柜，似乎是想寻找任何一点关于“五指山”上那处神秘的伤心冢的蛛丝马迹。不过，令阿布感到怀疑的是，他觉得玉树之所以要这么做并非是像他本人所说的那样，是出于对好友枉死的激愤，而是另有所图。“极可能是出于一种古怪的念头吧，譬如说我得不到伤心冢的宝藏，你也别想得到的这样一种心理吧，不过……”阿布说着又停下来，沉吟了片刻，“不过，也可能是出于他们织田家族与咱们正义帮之间关系的考量，虽然，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

“那么，你认为玉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不是已经和刘寅吉王青云他们……搭上了线，加入到他们那边了吗？怎么会又突然反戈？而且……自从在走廊上遇到他，我就觉得他的举动有时很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可以说好像有点古怪吧……”

我疑惑地望着阿布，说道。

“或许，与傍晚突然出现在卫红衣身边的徐衍有关吧！”阿布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我听手下说，徐衍除了去见卫红衣之外，还去见了李小甲，不过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徐衍最后去拜见了玉树。当然，徐衍上述这些举动都是暗中进行的，然而，还是被我手下的人注意到了，并且报告给我。”

“那么，你究竟想说什么呢？阿布长老？”

“我也说不清……而且我也压根没有想到玉树这家伙会与徐衍暗中有勾结……不过，徐衍现在好像已经完全背弃了刘寅吉，在他出现的这段时间，我手下的人说，他看到刘寅吉站到‘思月楼’楼道的栏杆边朝‘五指山’举目远眺的时候，他的那双眼睛就好像要喷火。此外，夏姑娘，你可别忘了，徐衍曾经可是曹岳的‘四大将领’之一啊……”

“啊……你的意思是说，徐衍又投靠了曹岳，而他又暗中联系阿布，因此……阿布也是……也是站在曹岳那边的？”

对于我这个疑问，阿布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很是疲倦地揉起眉头，很是遗憾地说道：“左护法要是这会儿出现就好啦，估计他只要瞧上玉树一眼，就能把这个老狐狸给看穿啦！”

“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似乎不在玉树……”我蓦地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

然而，阿布却似乎没有听到我这句惊疑的感叹，他突然露出一副专心倾听的表情。紧接着，没多久，“凌霄殿”的方向传来一声轰然巨响。这时，我们恰好经过“月亮广场”，几个在广场附近卖“神仙药”的假药贩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哇哇大嚷着说是地震了，要赶紧分了银票，好各自逃命。阿布递给我一个嘲讽的微笑。之后，更加密集的巨响接踵传来，阿布吩咐前边赶车的正义帮弟子加快速度。

我微微掀开车窗帘布，打量了一眼夜色下，那些闪烁着白色光泽的围成一弯月亮形状的云母片，不由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酸楚。这时，阿布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低声道：“明天早上，我们就能赶到温岭，在那儿与左护法会合。”听完，我落了泪，而且这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搞得阿布惶恐得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个劲地向我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