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是真的吗

对不起？陶双和楚逸寒固然也受到了伤害，但是那样的伤害和冷溟一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是清秋背叛了他们，陶双和楚逸寒至少还有彼此，可是冷溟呢？他还有什么?这个几乎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楚逸寒的男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像他家三爷一样，遇到心仪的女子，而这个他心仪的女子也会喜欢他，过程那般美好，只是结果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也不对，至少清秋是知道的。

“清秋，我们谁也没有怪过你，你是萧瑀的人，为他做事自是应该的。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说句实话，朕很佩服你，”楚逸寒看着清秋缓缓开口：“先前知道所有的消息都是你透露出去的，不说双儿和冷溟，连朕都不相信。所以，在你们来了尘裕关之后，朕没有立刻戳穿你，朕给过你机会，甚至朕还答应了冷溟，只要你回头，朕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和冷溟的婚事依然算数。只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清秋完全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却不想，这些人宁愿自己受伤，也愿意为她留一条路。而她，却生生的将这条路斩断了。

“冷溟大哥，这是真的吗？三爷他真的……”清秋看着冷溟，秋水眸里含满了泪水，不敢置信的问道。

冷溟苍凉一笑，没有看清秋，自嘲的说道：“真的假的又如何？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冷溟的话就如同冬夜里的寒风，将所有希望的火光都吹熄了。

清秋颓然瘫下身子，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我自小，就被作为细作来培养。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一直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若是完成的不好，不但没有饭吃，还会遭到毒打。后来，七岁那年，皇上……也就是萧瑀找来我，说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我来做。我知道以后再也不用被关在黑屋里，而且还有饭吃，没有人会再打我以后，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想必你们也都知道，萧瑀要我做的，就是渗透进大夏。”

“我七岁就进了玄音楼，原本萧瑀是想扶持我成为花魁，通过接客获取大夏皇室的消息，但是那时的我也隐约间知道接客是什么了，所以抵死不从。萧瑀身在北音国，对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更主要的是，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重新培养出一个细作来代替我，所以没有强迫我，只是让我想办法，成为花魁身边的丫鬟。所以，我伺候过玄音楼里的很多人，每一个都是花魁。在伺候夫人之前，我就是秋荷身边的丫鬟，夫人也都知道。那一日，夫人一曲名动京城，我就知道，以后这玄音楼，必是夫人的天下。所以，我想方设法的让夫人注意到我。其实，秋荷对我并不坏，只是当初为了摆脱她，也为了让夫人尽快的注意到我，收留我，那几日，我常常故意惹她生气，让她对我发怒。果然，最后是夫人救了我，我也如愿成为了夫人身边的丫鬟。”

“确实，秋荷飞扬跋扈，我从未想过是不是在我来之前她便是这样对待下人的。也没有想过，若是秋荷真的像我看到的那般狠辣，你跟在她身边那么就，居然还没有死？论心思，我确实不如你，被你算计也是应该的。”陶双自嘲的笑了笑道。

“一开始，我确实只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跟在您的身边，但是慢慢的，我是真的当自己是您的婢女了，甚至有的时候都忘了自己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您对我就像是对待家人一样，从来没有因为我是下人就看不起我，不光光是您，还有三爷，风少主，荣亲王，陶丞相，你们每一个人对清秋都很好，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那样的温情。”清秋哽咽着，泪水顺着脸颊落下，脸上满是悔恨。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背叛我们？清秋，你有很多的机会和我们说清楚。”陶双有些痛心的问道。

“因为我的身上流淌着的，是北音国的血。”只是这一句就够了，家国天下，是谁都无法背叛的。陶双对她再好，终究无法和家国相比拟。她是北音国的人，生是，死，亦是。

“好，好，你说的没错，你是北音国的人，你终究是无法背叛萧瑀的。”陶双冷笑着说道。

“冷溟，你要说些什么吗？”楚逸寒抬头，看着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言的冷溟，出声问道。

冷溟一直都在营帐内，可是却一直没有出声，若不是楚逸寒问起，似乎这里的人都忘记了，营帐里还有一个冷溟存在。

冷溟的眼圈红红的，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汉子，这个对楚逸寒忠诚到几乎有些愚昧的男人，此刻紧紧握着拳头，站的笔挺，却一句话也不说。

陶双还记得，当时楚逸寒亲自给冷溟和清秋指婚的时候，这个憨厚的汉子激动的满脸通红，眉眼间都是笑意，激动的对着他们磕头，大声的说着“多谢三爷和夫人成全”，想到他看到清秋时毫不掩饰的喜欢，想到他得知清秋的身份后，强忍着心中的痛意对楚逸寒说“属下没事”，这样的冷溟让人心疼，也让人惋惜。

“属下没什么可说的，一切全凭三爷决断。”冷溟倏尔笑开，笑容里满是无奈和苍凉。

清秋的身子也猛地一动，控制不住的回过头去看冷溟，冷溟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垂着头，盯着地下。

“冷溟，我不想你今后恨我。”楚逸寒又说道。

他给了清秋机会，清秋却没有珍惜，终究还是背叛了他，背叛了大夏，这样的人，说什么也不能留。可是楚逸寒很清楚，冷溟对清秋的感情有多深，若是今日他真的杀了清秋，冷溟还能够像从前那样追随自己吗？或许是会追随吧，但是他的心呢？是否还和以前一样忠贞？

苍河、苍云和苍幽也在营帐内，加上一个楚逸寒和冷溟，清秋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三百名鹰隼几乎已经将大夏的营地团团包围了起来，现在就算是一只苍蝇想要飞进来，都是不可能的。

冷溟沉默着，像是在拼命隐忍着什么。楚逸寒和陶双也不说话，对于要怎么处理清秋的事情，这里最有话语权的，就是冷溟了。毕竟，那是冷溟的心爱的人。

一个时辰过去，冷溟依然垂着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谁都没有出声，冷溟的眼眶更红了，里面氤氲着雾气，似乎只要动一动，就会凝结成水滴落下。

夜幕慢慢撤去，天边已经划过一丝微光，清秋垂着头，没有动，轻声开口，声音里，似乎有一丝解脱的意味：“三爷，夫人，我想，和冷溟大哥单独说会话。”

“好。”出乎意料的，楚逸寒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清秋会耍什么花招。

“都出去吧，冷溟，你留下。”楚逸寒站起身，扶着陶双缓缓走出了营帐。

苍河等三人也先后走了出去，营帐内就只剩下跪着的清秋和站在角落里的冷溟。

“冷溟大哥，你，恨我吗？”清秋没有回头，一夜未休息，声音有些低哑。

冷溟蹙着眉，看着跪在那里瘦弱的清秋，两步上前将她扶起。跪了一夜的清秋自然是站不稳的，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了地上。冷溟连忙扶住她，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平素只有楚逸寒能用的软榻上。

清秋一惊，挣扎着就要起身：“这里是三爷的……”

“三爷不会在意的。”冷溟强硬的将欲起身的清秋又按到在软蹋上，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清秋的身上：“你一夜没有休息了，睡一会吧。”

清秋一愣，看着冷溟同样憔悴的容颜，鼻头一酸，泪水便落了下来：“冷溟大哥，我骗了你，骗了夫人，骗了三爷，骗了所有人，你不恨我吗？”

“说这些做什么？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冷溟伸手盖在清秋的眼睛上，坐在她身边，再不说话。

手心里的湿热一直都没有间断，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清秋伸出手握住冷溟覆在她眼睛的手，缓缓移开，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心中的痛意又多了几分。

“休息好了吗？”冷溟看着她问道。

清秋点了点头，就着冷溟的力道，缓缓坐起了身。

“冷溟大哥，你能抱抱我吗？”清秋突然出声说道。

冷溟一愣，有些僵硬的伸出手，慢慢的将清秋揽在怀中。

清秋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轻声道：“真好，冷溟大哥，你不知道，我想这一天想了多久。我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一天了。”

冷溟心中一痛，听着这样的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好高兴，能够遇到夫人，遇到三爷，遇到冷溟大哥你。清秋没有家人，只有主人，可是主人对我一点都不好，被打那是家常便饭。遇到了夫人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这样幸福。看到三爷对夫人好，清秋好羡慕，心里还想着，若是我也能够遇到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就算是死，也是无憾的。也许是老天垂怜，清秋这样的坏人，也会遇到冷溟大哥你这样好的人。冷溟大哥，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内，是清秋这一生最最幸福的时光。只是，清秋对不起你，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清秋不是个好姑娘，配不上冷溟大哥。以后，冷溟大哥你就忘了我吧,找一个比清秋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女子陪着你，这样清秋也就放心了……”

怀里的声音越来越弱，冷溟突然觉得不对劲，垂下头看时，清秋脸色苍白，嘴角已经溢出了黑色的血渍，这……

“清秋！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清秋！”冷溟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看着怀中呼吸越来越微弱的清秋，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清秋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抬手想要去擦拭冷溟的泪水，嘴巴张合，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冷溟大哥，别哭，清秋不值得你这样……”

“你给我闭嘴！”冷溟怒吼着打断清秋的话：“我说值得就值得，清秋，你听我的话，不许死，把眼睛睁开，睁开，听到没有！”

“没用的，”清秋摇了摇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从小就被种下了毒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服下解药，否则就会毙命。昨夜那人，就是来给我送解药的……所以……”

“那个人身上有解药是不是？我去求三爷，只要服下解药你就会没事的，清秋，再坚持一会。”冷溟说着，就要放下清秋冲出营帐去。

“没用的，”清秋拉着冷溟的衣角，声音几乎已经听不见了：“我的毒，本就无药可解。我们这些线人，一旦暴露，就将会被遗弃，谁也救不了我，这就是我的命……冷溟大哥，我好高兴，你还在意我，只是我……我……”

清秋猛地咳了起来，大口的鲜血拼命的往外涌，就算是冷溟见惯了生死，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情况。

“你别说话了，我求求你别说话了。我可以去风月山庄求月夫人救你，还有墨央大人，他们医术高绝，一定可以解你的毒的，清秋，你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可以了。”冷溟说着，声音早失了平时的冷静。

“没用的，”清秋紧紧拉着冷溟的衣角费力的摇了摇头：“冷溟大哥，我……我……”

心中的那句话，清秋到底是没有说出来，也许并不需要说出来，冷溟他一定知道清秋想要说什么。

营帐内的声响停了下去，陶双依偎在楚逸寒的怀里蓦地哭了出来。

楚逸寒深深的叹了口气，紧紧的拥着陶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