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太初现世

穿过幽静的回廊，学院里的读书声渐渐轻下去，四周的光影似乎刻意地追求着一种诡秘的氛围，阴影在烛火的跳动之中不停的变换出各种姿态，让人不禁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众人在摘星子的带领下，行走在这般冷冷清清的连廊，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发毛。不过好在这里的人心理素质都还算坚挺，罗晓和夜鹰就不用说了，就连海燕这样的娇弱女子，面对这种堪比咒怨拍摄现场的地方也没打退堂鼓，硬着头皮地跟过去了。

七弯八拐地，摘星子一路上走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他时不时就停下来，用一种好像是警犬嗅到毒品之后的反应这儿闻闻，那儿探探，还把手臂绷直了，去触碰一些闪烁着的红色光路。有时走到拐角处，他便让众人停下来，自己半蹲下去仔细地检查着地上的什么痕迹，然后像皇帝的新衣中的裁缝那样，空着手比划着什么奇奇怪怪的动作，如同一个剥茧抽丝的熟练桑农，似乎是在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拆掉。

就这样，本来十几分钟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大半个时辰。

不过，随行的三人都没有表露出什么不耐烦的样貌。看看摘星子现在的样子，和在人前那幅嬉笑玩闹的吊儿郎当样完全不同，豆大的汗珠凝聚在额头上，弯下身子细细地拨弄着什么看不见的弦，活像一个战场上绷紧了心弦的扫雷工兵。四周越来越晦暗的光线，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几道淡蓝色萤光，还有堂堂一派之长此时的小心翼翼，都让气氛趋向于一种大战之前的战战兢兢和屏息凝神。夜鹰的直觉告诉他，应该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并且以一个相当快的速度传遍了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在见过龙傲天本身具备的科技实力后，夜鹰丝毫不怀疑他拥有能力接受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信息。在这个看似古代的星球上，只要有一个地方发生什么足以被在太空之中观察到的大事情，瞬间就会传到摘星子和龙傲天的眼中。而妖国和龙国知道了，基本也就相当于整个世界都知道了。

终于，在一番堪比王牌间谍潜入的行进后，众人来到了他们预想的目的地。

监控室。

有妖气的人总不敢将其示于人前，而要把如此精致而又高贵的东西掩藏在一道道致命的陷阱后面，也不知道算是过于机敏还是心中有愧。摘星子没说什么，脸上那抹不正经的笑容也想是被这里的青蓝色寒光给冻僵了似的，凝固成一幅要去炸碉堡一般的凝重意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也没有多费口舌去解释什么，缓缓打开了监控室的大门。相比于林幻的侧边突入，摘星子走的才是“正规道路”，若不是有妖气的内部人员潜入此地，很有可能会在半路中触发那些精心设置的盲区地雷。地雷并非是火药，而是由弱水真人和枯木真人携手打造的一种全新武器。炸开后，水银和极有韧性的藤蔓会在一瞬间将人体团团围住，像包粽子一样包裹起来，最终窒息在一团因低温而结成固体的汞块中，变成诡异而又恐怖的雕塑。

大门的把手看似是两块晶莹剔透的冰柱，实则是具有记录功能的星晶石。摘星子将双手放在上面后，尚且停留了一段时间，好让有妖气内部的电子系统透过手掌扫描到他的内在特征。当一系列的认证完成了之后，门板内部的智能锁便一环扣着一环地打开，将这扇四米来高的厚重大门缓缓地向两边推开。一股浓郁的寒气混合着冰屑从两边直扑上来，糊的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温度过低和过高的东西，一样都能对人类的皮肤产生伤害。虽说在场的都是仙人，但此地的氛围有一种让人如坠冰窖的错觉，他们也不禁产生了些许要被寒冰所灼伤的畏惧感。四面八方都是冰蓝色的晶体，呈现出好像水晶石一般的丛丛簇簇。这些晶莹剔透的东西三两个为一组堆叠在一起，棱角锋利，每一根都有比一个人还高，闪烁着熠熠寒光。仔细去听，似乎从不知道什么方位传来一阵阵轻微的碎裂声，让初到此地的夜鹰等人有些心里没底。

至于摘星子，很显然是老江湖了。进了监控室后，这家伙原本紧绷着的肩膀反而放松下来。虽说神情依旧是紧张兮兮的样子，但总算是稍有缓和，没再像刚才那样随时准备冲出去炸碉堡了。他有条不紊地摆弄着其中一丛特备硕大的水晶，先是将右掌覆盖上去，三秒钟过后，便弹出来一个主色调是紫色的操作系统，还有一大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开机提示。他信手划了几下，响起一阵清脆无比的风铃声，这个巨大而又复杂的冰晶系统开始了它独特的运作方式。

而另一面，在夜鹰等人眼中，那可就是一番不得了的奇景。只见几道紫金色的流光从摘星子所站立的位置亮起，因为冰晶丛林的反射，这道光迅速地跳转到其余的冰晶之中，像点烽火台一般点亮了它的同伴。这种好似音叉共振一样的反应速度非常快，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光芒已经传遍了整个监控室，将其包裹在一片淡蓝色的柔光之中。原先有着些许桀骜的紫色虹光，因为在冰晶中的反复折射，最终蜕变成了好像在浅海里的阳光一般的淡蓝色。它温柔地洗涤着这片阴冷的地方，照亮了头顶和脚下的空间，也算是给沉重的气氛配上了一种梦幻般的色调。

“……我在琉璃宫里见过这种东西。我记得很清楚，这是一个叫做杨易的人发明出来的。”夜鹰望着四面透光的冰晶，倒并未感到太过意外。很久之前，他就已经从摘星子的言外之意中琢磨出来，他必定有这么一处可以将整个世界的情报尽数收集起来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才能以一个门派掌门的身份，掌控整个世界的实时动向。或许龙傲天也会有类似的间谍系统，但那一定是基于地球科技的原形所创造出来的，估摸着也就是卫星一类的东西。但摘星子借助的可完完全全是娑婆世界的本地技术，并将其用于监视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以此来企图杜绝危险的诞生。这样的庞大的信息工程，这样的不把人权和隐私当回事儿的极短信念，说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克格勃也不为过。

海燕反倒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僵了，她小巧的嘴唇此刻血色全无。这个姑娘从这里一大从一大从的冰晶映入眼帘的时候就开始半张着嘴，一直到此刻，她海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堪忍受的痛苦，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摘星子，好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我想，介绍也就不必了，你们三个人都应该很熟悉这是什么。”摘星子淡青色的眼眸闪着些许深沉到几乎看不透的光，他一一扫过了三人的眼睛，似乎是别有所指地说道，“这是水幕监控。三百年前，琉璃宫现世，我也曾经去过那个地方。就是在那里，我学到了这种监视的技术，等我回来后，便在接下来的三百年里几乎跑遍了整个世界，去建造了这个没有任何死角的系统。”他故意把“那个地方”用重音说出来，好让罗晓无法得知他到底在说什么，但切实经历过一切的夜鹰和海燕却能一目了然。

若岛。

至于罗晓……反正他早已经见识过这种监控的威力了，知道摘星子在说什么就行，也没必要告诉这个立场不确定的人太多。

“所以，其实整个世界都在你的眼睛下面吗？呵呵，什么正道人士，竟然也搞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三滥呢。”罗晓此时还顶着一个时间猎人的身份呢，出于设定需要，一旦有什么机会，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对敌人发起嘲讽。哪怕只是打打嘴仗，也算是和这个敌方最高领袖唇枪舌剑地来了一波，反正不会损失什么。

“时间猎人有可以用凡人生命做链接的系统网络，圣龙骑士有龙傲天发明的‘龙眼’能量监视系统。怎么？就准你们下三滥，不准我搞这些信息收集器？”摘星子不慌不忙地反将一军，甚至将双方的老底都给揭开了，弄得罗晓无话可说，异常尴尬。时间猎人的部分情报是不对学徒公开的，别看罗晓那么莽，实际上还没正式毕业呢，摘星子说的那个什么网络究竟有没有他都不知道……

“掌门大人，你今天把我们叫过来，总不是为了看这个系统的吧。”海燕偷偷瞥了罗晓一眼，立马就把视线转过来，微笑着替他解围道，“在这么几天的工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摘星子的神色随之一凛，他没再和罗晓纠缠下去，只是划了划手指，传递出一张黑色的截图。图片在系统的蓝色光点之中被放大，拖拽到众人眼前，却只是一片黑暗。不管再怎么放大，再怎么调清晰，所能看到的就只有黑色，黑色。这种黑暗似有实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鹰似乎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某种滔天的妖气。就连四面八方柔和的蓝光，都在一点点地像这片深不见底的地方靠拢，最终被一点一点掰开、揉碎，化成更加小的光点，然后被吸入其中。

隔着屏幕，它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一般，传递着无言的恐惧和绝望。

摘星子用一种仿佛核冬天即将到来的凝重语气对三人说道，“太初，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