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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病态的红衣2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7-12-29 | 字数:4788

CHAP 163 病态的红衣2

默默无声的哭泣之后,红衣的情绪似乎平稳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感到羞愧,她半跪在床边抬起头擦掉眼泪的时候,一直没有正眼看我。她是望着我床内侧的那堵墙对我说出下边的一番话的。

她说,徐衍来这儿的目的主要有三个:

第一,徐衍是想在“决战”之前,把她安顿好,确保她的安全;

第二,是为了前来替曹岳“侦查”一下,看看我和无风现在的“友谊”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当然,午后徐衍注意到我和无风各自住不同的房间,且彼此房间间隔较远的时候,“一道有所得的亮光从这个少白头的眼底一闪而过”;

最后,也就是这个少白头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谈判。准确地说,也就是谈合作。因为这个少白头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听说无风将小婴儿刘念兴与德王妃——也就是寅吉的儿子与母亲——弄到了这里,而至于无风把与刘寅吉关系最密切的两个人弄到这里的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此外,徐衍又听从了柳城叶的吩咐,很想好好利用一下无风、阿布等人手中掌握着的陵城正义帮的人马,与柳庄那边的曹军对王青云所在的温岭驻地的人马来个两面夹击。因此,就这样,这个少白头带着她以及死活非要跟着她的王大满来了,当然,一开始,他是因为“爱屋及乌”才不得不带上王大满的,但是途中他们接到了柳城叶派人送来的一封密信,看过这封密信之后,徐衍就对那个傻子的态度变了——尽管着急赶路,但是还是好几次停下来,吩咐护送他们的士兵去周围附近的集市上买来许多面具,许多冰糖葫芦来讨那个傻子的欢心。

为此,红衣告诉我,说她特地给这个少白头尝了一点甜头,然而她的这个追随者到最后却只对她在这件事上吐露了一句,说“谁让这傻子是人家的弟弟呢!”红衣就不再追问,闭上嘴,在心里把柳城叶的十八代祖宗好好地问候了十七八遍。

听到这儿,我把她打断,追问她无风是否已经同意了所谓的“合作”事宜。

“这个嘛,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让人领着住到了你的隔壁,之后因为听到你这屋里所发出的痛苦的呻吟,我就动了好奇心,随之又对你门口那两只‘苍蝇’施展了一下我的魅力……所以,现在,我就这样来到你面前喽。”

她站起了身,勉强地笑了一下。看得出,初始她笑得很是苦涩,但是渐渐地,她就扩大了笑容,并且配合着她眼底闪烁出的光,她此刻大笑的脸看上去就显得相当诡异。

“不过,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得到……无风怎么可能不同意?怎么可能对徐衍说‘不’?”

对于她这样笃定的揣测,我感到又疑惑又恐惧,我的心跳仿佛已经停止了,我开始不安地扭动起身体,一会儿往左倾斜一会儿往右斜靠,最后,我还是在她抬起手做出的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下才停了下来,我让后背紧贴着床头的木板,然后凝视着她,屏着呼吸等待着。

眼泪早已在她的脸上干涸,她又恢复了先前那种疯狂又得意的神态。她在我的床边坐下,很快开了口。

“然而,在我说出我之所以会这样断定之前,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和你提一提今天午后我们险些被拒之门外的一段插曲吧。当然,我一定会尽可能地简要地叙说这段插曲,要知道,它事实上可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引子,就仿佛药引,嗯……我说不好,不过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吧。好吧,废话少说。今天午后,一开始徐衍带着我、王大满还有几个士兵在门外恳求赐见的时候,可是吃了一个闭门羹。替我们通传的看门人回来挂着一张臭脸,好像我们所有人都欠了他几百万的银子似的。他直截了当地转述了无风的原话——‘没有见面的必要。’徐衍听后,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了那根紫玉发钗,递给看门人,请求他再代为通报。看门人咕哝了半天,才老大不情愿地去了。这一回,无风带着谢永儿亲自走到大门口迎接,虽然你的这位追随者一直阴沉着一张脸,眉头紧蹙……”

“紫玉发钗……紫玉发钗怎么会在徐衍的手里?”我忍不住插嘴,“原先它不是应该在……在……”

“在你刚刚流掉的胎儿的父亲手里?哈,夏小离,你干嘛这样害怕地看着我?总不会是被我的话吓到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的你未免也太过胆小了嘛!不要这样看着我,对,不要这样瞪大你那双该死的迷惑男人的眼睛!是的,眯小一点,很好,很好,就这样。既然你这样乖乖听话,那我就解释给你听……是的,关于刘寅吉曾经在金陵小木屋里对你……对你的所作所为,我是后来听曹大哥说的。你也知道,那天在小木屋的时候,我完全晕过去了,并且之后我也并不清楚那天刘寅吉和你究竟在那儿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事你不能怪曹大哥,要怪,就该怪刘寅吉的那张恬不知耻的臭嘴,听曹大哥说,这位福王一路上都在利用你来刺激他,打击他,折磨他。啊,你自然记得,在平安客栈,吴县的平安客栈的那一段时间里,曹大哥对我……其实是很特别的——噢,你给我闭嘴,夏小离,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知道你现在想说什么,我完全猜测到你阴暗的心理!你想说曹大哥当时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去通知徐衍,进而让徐衍带着‘真正的伤药’(在说伤药这几个字的时候,卫红衣的语气十分怪异)去救当时据传闻已经奄奄一息的柳城叶。

“是的,是的,当时的情景似乎就是这样。但是,请注意,请你一定注意,我用的是‘似乎’!夏小离,你只看到了表象,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就好像一道浓汤,上面翻滚着无数的泡沫,而你,你在这件事上就只看到了这些泡沫!——好了,够了,题外话已经说得够多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当时曹大哥对我特别的温柔,特别的体贴,他把我想知道的事情都说给我听了,譬如在金陵小木屋那天刘寅吉对你所做的事,此外,他还把我原本渴望的却又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这渴望会成真的事情也对我说了,啊,那几天真是我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日子!哎唷,瞧,我又说偏题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嘿嘿,你也感染到了我此刻的兴奋,是么?不过……

“不过既然说到了吴县的平安客栈,说到了那段时间的情景,那么就不妨让我们更加深入地探讨一下这件事。嘿嘿,其实真正说起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就几句话。据徐衍说,他当时及时收到了我的第二封信以及随信附在信封里的‘真正的伤药’,因此就像曹大哥、李小甲和我预期的那样,赶到了杭州的元帅府……但是,无论是第一次的所谓的毒药,还是第二次所谓的‘真正的伤药’,柳城叶都没有碰。要知道,那时,柳城叶并非伤重得快要死掉。徐衍说,虽然那会儿他受了伤,好像是被陆展风打伤的,但因为之前有了玉树的提醒,所以事先有所防范,故而伤得并不重……”

“玉树?玉树又是什么时候掺和到这件事里边的……”

我突然闭上了嘴,霎时间,玉树在“私货走廊”一路上许多不符合常理的奇怪的举动都忽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这位织田家族的家臣要那样处心积虑地针对无晴,千方百计地阻挠无晴谋得走廊继承人的位置?因为他根本是和柳城叶一伙的!也可以说,他所代表的织田家族从来没有改变过与曹岳那方势力交好的立场!为什么玉树会在裘恨天寿宴前夜与刘寅吉那般虚以委蛇,故作附和的姿态,尤其是在当时局势似乎完全有利于刘寅吉的情况下也始终不对这位福王忠心?因为他早就知道,刘寅吉会掉进柳城叶的陷阱,刘寅吉撑不了多久,不足与谋。为什么他又会仿佛未卜先知似的,事先藏好了一箱子火炮的弹药,待机而动,巴巴地能够一直等着,等到裘恨天死,等到王青云与寅吉陷入自诩的胜券在握的狂喜之中而完全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因为这一切,这一切原本就是一环套一环的精心安排的一个大迷局,是他和柳城叶早已处心积虑安排好的一个狩猎的大陷阱!……如此这般联想,甚至他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赶在裘恨天寿宴送过来的这两门火炮的“重礼”,有可能也是为了最后那地动山摇的火炮轰击而预先埋下的伏笔。

“嘿嘿,真不愧是曹大哥夸过的女人,看得出,你好像已经明白了玉树与这件事的关系。那么,我就继续说柳城叶那边吧。正因为柳大哥伤得并不重,所以就一直没有服用我第二次让徐衍带过去的那枚药丸——请注意,也就是所谓的‘真正的伤药’。而第一次我让这个少白头装在小瓷瓶里的却是所谓的‘猪狗不如’的毒药,当然,那也是为了尊奉刘寅吉的命令。请原谅,我这样不厌其烦地叙说这两枚药丸,不过,的确有这样的必要,而且接下来,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不怕麻烦地重复着——原本,用徐衍的话说,当时见到柳大哥安然无恙,他可是高兴坏了!于是,就随手将第二枚‘真正的伤药’随手一摆,也收进了装在前襟的小瓷瓶里,和第一次那枚毒药混合着放到了一起!并且,因为过度的兴奋,他还抓着这个小瓷瓶,用力地摇晃了几下,当着柳大哥的面。

“于是,柳大哥脸色微变,问起了徐衍瓷瓶中药丸的事。徐衍就把两次收到我的信,又一前一后收到我两枚药丸(一个毒药一个伤药)的事统统相告。需要说明的是,徐衍在收到我第二封信的时候,因为太着急赶路,并且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就没有及时将小瓷瓶里先前那枚毒药丢掉,而仍是让它原样装在瓶中。徐衍说,他当时说到这里,猛地哆嗦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瓷瓶打碎——要知道,这两枚药丸完全一样,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于是,徐衍搞不清了,决定把小瓷瓶里的这两枚药丸统统丢掉。为此,柳大哥表示赞同,还特地嘱咐他,这段时间暂且忍耐不要与我见面,而且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关于这两枚药丸的事。柳大哥走后,徐衍就来到了元帅府的北门门口——那里比较偏僻——拔开瓶塞,把两枚药丸一下子抛出老远。然而说来也巧,这时,突然有一个浑身流脓的年轻乞丐爬到了门口,把那两枚药丸捡起来,咕咚一口吞了。

“徐衍说,他当时就愣住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到回过神,急忙吩咐看守北门的士兵,伸手去卡那乞丐的脖子,让他把药丸吐出来,然而,乞丐就是不肯,还哇哇大叫,说是元帅府仗势欺人。徐衍就让士兵住手,让他们把乞丐抓住,查问他的来历。乞丐大吼大嚷,怎么也不肯配合。就在这时,门口又走过来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妪。还没等这老妪走近,她刚一看到被士兵揍得鼻青脸肿的乞丐,就哗哗地流了泪,然后走到门口,跪下来给徐衍磕头,说乞丐是她的儿子,因为数月之前染上了恶病,浑身流脓,虽然家里倾家荡产为他治病却是始终不见好,这几日她这个儿子因为不愿再拖累家里,就缕缕从家里逃出,想要一走了之。接着又说了许多向徐衍赔罪讨饶的话。徐衍没再多说,让人取了五十两银子交给老妪,最后只吩咐了一句‘给你儿子的丧事办好一点’,就放乞丐与老妪自去。

“孰知,三日之后,蹊跷的事发生了。老妪带着一个陌生的少年专门跑到北门向徐衍磕头。徐衍说,那天,他看着眼前面前仪表整洁的少年看了好久,才认出他就是三日前误食了‘其中一枚毒药’的那个乞丐。老妪带来了自家的一筐鸡蛋和两个大南瓜充作谢礼,与少年千恩万谢地对着徐衍拜了又拜才欢喜地走了。直到徐衍在‘凌霄殿’与我提及此事,他的脸上还是满脸的惊愕与怀疑。嘿嘿,我自然告诉他答案喽……而这,这个答案也恰恰是我为什么自始至终不肯相信柳城叶会死,他会突然死掉的原因——因为这两枚药丸其实都是真正的伤药!

“即第一次所谓的‘猪狗不如’的毒药也并非毒药,尽管那时刘寅吉百般地逼迫我要我下毒害柳大哥,但……但是我自始至终都没忘记我是大夫的身份,医者的职责!如果可能,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绝不会去害人!对常人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对待与我们昔日情同手足的柳大哥?因此,因此我才一次次地感到那般的委屈,要知道,我们离开平安客栈之后没多久,就传来了柳大哥的死讯,当时……当时已经投靠了柳大哥的徐衍迟迟不归,当时……当时曹大哥和李小甲都误会我,认为柳大哥极可能是误服了我第一次给的毒药才会突然死掉的!噢,为了这件事,为了这件事,我忍受了多久,又忍耐了多少原本不该我承受的东西呀!啊!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还真是叫人厌恶!”

她懊恼地尖叫了几声,用力拍了几下床。

“那么,你后来喂给曹岳、裘海龙等人吃的‘涣心丸’也是假的喽?”

对于我这个疑问,她坚决地摇了摇头,表示“涣心丸”这件事是在寅吉的眼皮底下进行的,她没法子做手脚。我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无风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露出一种仿佛气愤恼怒到了极点、恨不得要立刻发泄出来否则整个人似乎就会爆炸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