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鸿门宴？

那块巨大的冰晶簇之中射出几寸巨大的虹光，与此同时，两方的地面忽的喷射出许多白色的冰屑，将整个监控室的蓝光混进一片白皑皑的迷雾之中。也正是因为这个奇妙的设计，虹光得以在底色素白的迷雾之上刻画出一连串信息，先是几道不怎么清楚的光束，再一通变换，变成了几组连续快速转化着的彩色图片。随着四周的白雾源源不断地升起，投影总算是有了趋向于稳定的媒介，画面渐渐开始清晰起来。当然了，这么大的阵仗，温度必然是又往下降了个几度。现阶段，摘星子尚且还没有研究出更加合适的立体投影方法，也只能这么凑合一下了。

愚公的头像赫然出现在屏幕上，因为像素放大，每一个细节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他似乎是坐在一个巨大的道场里面，在他身后，有两排非常整齐的蜡烛。粗略数来，竟有几百支之多，将这个大堂照的金碧辉煌、亮堂通透。这些蜡烛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一般整齐地侍立于两侧，用它们的光芒井然有序地点亮了堂内每一寸可以触及的地方，也让另一头的夜鹰他们得以一窥道场的全貌。

从立体屏幕的视角看去，道场大约高五米，非常幽静。就在愚公背后的墙上，挂着两幅笔力遒劲的书法作品。一幅写着“用功百日如一日”，另一幅写着“惰怠一日如百日”。而他本人，则是盘腿而坐，双手结成叠印，拇指相扣，眼睛半睁开，又好似透出几分困倦的意思。仔细看他的嘴巴，上唇和下唇是微微分开的，他的舌头定是在顶着上颚，按照自己的呼吸方法吐纳着天地之间可以被利用的气。他穿的并不是修道之人的道袍，夜鹰甚至怀疑这就是一件从街上随便捡回来的草蓑衣，这材质看着就劣质到了极点，茅草竟然像倒钩一样横七竖八地勾出来，挂在脖子的位置，让人真是看了就难受。这种东西，恐怕就连瓦头村最穷苦的人家都不会穿，这个老头子居然还能穿的这么自然啊……

后来夜鹰转念一想，瓦头村最穷的不就是自己家吗？

而在这件破破烂烂的蓑衣之下，是一件看上去已经非常老旧，但还算干净的白色衣服。除此之外，任何带有装饰性质的东西一概都没有。再加上他的样貌已经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头子，没有任何值得被记住的特征，就这么一打眼看上去，恐怕不识数目的凡人真的会把这个老人当成是江河湖海旁随处可见的钓鱼老翁呢，虽说他有时候还真的就会去钓钓鱼什么的……

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海峡另一边的愚公将自己的眼睛缓缓睁开，呼出了一口浊气，对着摘星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行礼，“好久不见了，摘星子。”

他的声音像是某种粗粝的磨刀石，有些许不堪的沙哑，但更多的是经历过岁月磨砺之后才会有的独特沉淀。愚公在修仙界行走已有七百年的功夫，这七百年，他每天过的都是一样的生活。这个看似老人，实则已经成为了一块石头的人，完美地落实着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标准。在这个人心浮动的时代，能将一件事情坚持下来是需要信念的。毫无疑问，愚公并不如摘星子那么聪明，他有的只是从时间中堆积而来的沉稳和厚重。移山宗和有妖气像极了一枚硬币上的正反面，一个削减了脑袋想着要如何在日新月异的世界里改变自己，而另一个则能抱住本性，守住那简陋的朴实，日复一日地钻研着枯燥、单调的重复。

移山宗，只传授搬山铁手一门功夫。练的越勤，威力就越大，没什么捷径可走。

“是挺久了吧……不过也没有那么久。”摘星子倒是丝毫没有小辈应该有的半点谦逊之意，他毕竟是有妖气的掌门，在地位上和愚公应该是平等的。要是表现出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反而不妥，“不用说我都知道，能让你们这种苦行僧不得已将我送给你们的高科技产品从储藏室里面找出来，洗掉上面的一层灰，再花上大半个时辰研究，然后给我打这通话费贼贵的跨国电话……一定是什么超级重要的事情吧。”

“这个东西方便是方便，只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实在是习惯了慢腾腾的传音符寄送，想改也改不过来了。”愚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原本浑浊不堪的老眼中忽然迸发出几寸带着探究意味的精光，尽管隔着一层屏幕，都让夜鹰这些小辈心中一沉，“摘星子……我听说你的掌教修习了玲珑心诀，寒气倒窜，变成了一个小孩的样貌。这三个孩子里面……哪个是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愚公的视线在罗晓身上反而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

“他们三个都不是，但也都可以信任。你要说什么当着他们的面也无妨。”同为领导人，摘星子自然也懂得愚公在顾忌什么。稍微给点儿示意就行了，没必要将罗晓的关系和他挑明。眼下，有妖气在整个修仙界当中正处在一个相当微妙的位置。西方的圣龙骑士虎视眈眈，同为五绝门派，坐落在西大陆的天庭和酒国毫无疑问是站在龙国这一边的。再看看眼前这通电话，贵为掌门人的愚公，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不消说，这个举动又有着几分结盟的味道。可要是让他得知罗晓的真实身份是恶魔族那边的人……估计这联盟也就结不成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摘星子自然是诡计层出，能多拉到一个盟友都是好的。

罗晓见此情形，心中有数，也就干脆装聋作哑，陪摘星子把戏演全了。

“你说靠谱，那就靠谱吧。”愚公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见摘星子表了态，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信任，没有再过多纠结夜鹰他们的身份问题，“事实上，是这样的……五天前，移山宗收到了一份自天庭来的传音符。”

“这么快的嘛？”夜鹰低声咕哝道。

“政治家对这种东西一向是很敏感的啦。”海燕在一旁有口无心地接道，“龙傲天已经回去了，而且他还是那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要把信息歪曲一下再传递出去实在是不需要动什么脑筋。说来说去都是乌鸦哥哥的错，要不是你脑子抽筋地攻击他，怎么都不至于变成这样啊。其实你稍微想想，龙傲天真的奈何得了墨点姑娘嘛？完全就不需要多事地去证明自己的立场啊，站在那里看戏就很好……”

海燕所说的句句都是真话，这也让夜鹰自觉惭愧，无地自容。一涉及到墨点的问题，这家伙的智商就会自动往下拉几个档次，最后竟然降到了亲自轮膀子上阵和修仙界代表打架的地步。甭管海燕再怎么伶牙俐齿，也不可能在龙傲天面前把夜鹰给洗干净了。

“天庭的人吗……呵，龙头老大啊。他们跟你说什么？”出乎意料地，摘星子对被誉为是“五绝之首”的天庭似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敬意，反倒是将其当做了什么马戏团一类的东西。就连语气之中，都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股轻飘飘的讽意。想想也是，两个走的完全不同路子的门派，必然是你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你。天庭可是正统的修仙大派，自然也不能理解有妖气搞得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至少在五绝内部，除了不怎么吱声的衍息宗，其他的四个都处在一种精妙的鄙视链之中。这个嫌弃那个没风度，那个嫌弃这个没水平，理念都不同，教出来的弟子自然也是天差地别。当然了，在面对不知死活的小门派的挑衅时，这四家又变成了亲兄弟似的，联起手来三天之内就让人家解散这种事儿也能干出来。

“他说……希望能宴请东大陆的两绝掌门人一道吃顿便饭，顺便就最近大陆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做些讨论。对有妖气私自派人开启琉璃宫的事情表示不满，适当谴责了摘星子掌门人的行为不当，指出你和恶魔族有暗中勾结之嫌。哼，无中生有到这种地步，也是够不要脸的。”说到这里，愚公颇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也算是间接向摘星子阐释了自己的立场和意向。

“算了算了，习惯就好。”摘星子当即就挥了挥手，表示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也不知道真正厚颜无耻的究竟是谁。

“宴会设在龙国到也没什么不妥的，毕竟天庭和酒国的本部都在那儿，可是……”愚公略一沉吟，接着说道，“龙国皇室也会一并参与是什么意思？这难道不应该是修仙门派之间的对立吗？请凡人的皇室宗族来此，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龙国的皇室啊……”摘星子听闻此言，嘴角勾起一阵冰冷的笑意。愚公终日只管自己在门派之中修行，对外界所知甚少，所以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含义。龙国的皇室，已经可以代表圣龙骑士高层的意见，他们会和天庭、酒国两大门派出现在同一场宴席上，并以一种东道主的姿态接待来自东大陆的有妖气和移山宗，这本身就是一种赤裸裸的宣告。

我们结盟了！

看来，不仅仅是摘星子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西边的家伙们也不笨。他们也知道势单力薄，在这种大型的角逐之中，自己这边的力量越大，胜算才能越大。五绝？骑士团？时间猎人？这些可能以前都够大了，但在眼下这个纷乱复杂的时代，却远远不能满足领袖们的需求。

所以，东大陆和西大陆的两个巨大联盟，正是应运而生。

“恐怕，你们得提前行动了……”摘星子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