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哭泣的水井（三十）

那青衣少女听到童应松的命令后，转身便退出，那道石门也砰然关上。童应松从几上取起两盏香茗，转放到石榻中间的矮桌之上，一面说道：“马公子请到榻上来坐。”

马峤知道他必有重要的话说，依言走了过去，和他在榻上面对面坐下。童应松道：“马公子腰间这柄长剑，可否让老朽一观呢？”

马峤道：“这个自然可以。”正在惊疑之际，只见童应松忽然老泪一收，倏地站起身来，目光停留在马峤的脸上，神色严肃，冷冷地说道：“你真的是马峤？”

马峤应声答道：“不错，在下正是马峤。”

童应松点点头，沉声道：“很好，老朽在这里等的就是你，现在你唯一的生机，就是拔出剑来，和老朽放手一搏。”说完，他右手一抬，铿然剑鸣，手中已多了一柄乌黑无光的短剑。他这等忽友忽敌的举动，当真是恍榴迷离，令人莫知所措。

马峤愕然道：“难道老丈与在下有仇不成？”童应松被他问得似是难以启齿，愤然作色道：“你不必多问，先胜了老朽手中的剑，再问不迟。”马峤迟疑地问道：“老丈把在下引来此地，真的就是为了要和在下动手吗？”

童应松道：“多言无益，你赶快亮剑吧！”马峤道：“如此说来，咱们是非动手不可了？”童应松道：“不错，你想生离此室，就得和老朽放手一搏。”

马峤缓缓地从童应松手中接过自己的剑，横剑当胸，说道：“那么，还是请老丈先出手吧！”童应松似乎已经不耐烦了，漠然道：“你要小心了！”喝声出口，手中的短剑一振，突然闪起一道乌黑的剑影，横削过来。

马峤但觉对方这轻描淡写的一剑，就有一股逼人剑风，随剑划出，势道已然十分韦厉，心头暗暗一惊，思忖道：“此人在剑上造诣之深，果然非同小可。”

心念闪电一动，短剑一起，剑尖疾落，斜封出去。童应松剑势未竭，短剑连挥，接连攻出三招。这三剑，剑光缭绕，从剑上涌出来的浓重剑气，居然从三面飞卷过来，势道之强，无与伦比。马峤口中大喝一声，长佩剑突然交到左手，纵刺横削，便展开了攻势。

童应松微微一怔，讶然道：“这剑绝不是你的，快说哪儿来的？”

马峤笑道：“老丈果然有些眼力，你既然识得它，那就应该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是谁！”

两人在说话之间，剑势仍然如电闷雷奔，各极其能，丝毫不见松懈。小小一间石室之中，剑气弥漫，寒镐飞旋，当真是凶险百出。转眼工夫，已经恶斗了五十余招。激战之中，只听童应松大声喝一声道：“马峤，难道你除了这些个烂招式，就没有其他的什么剑法了么？”

这话听得马峤心头蓦然一动，暗暗思忖道：“其他的武功？那他指的一定是这把剑的主人洪定铣使用过的招式啰！”

心念闪电一动，哪还敢犹豫？口中一声情感，人随声起剑化一道青虹，飞跃起两丈来高。左手短剑，突然交到右手，手腕轻轻一抖，登时飞洒开一蓬剑雨，青芒四射，剑影缤纷，朝童应松当头击去。

童应松目光如炬，右手短剑连挥，接连使出三招出神入化的剑法。这三招剑法，名虽三招，但他使得一气呵成，前面两招是专门护顶的招术，后一招却是防护全身的突围招法。但听一阵急骤如雨的“锵锵锵”三声剑鸣！童应松手上的一柄短剑，已被马峤的长剑寸寸削断！但他也在此时，脱出了剑光之外，丢去剑柄，口中呵呵一笑，说道：“马公子暂且先请住手！”

马峤闻言停手，只见童应松一脸俱是欢喜之色，双手连拱，含泪说道：“果然是此招，果然是洪定铣之招式，马公子，请恕老朽刚才多多冒犯之处。”

马峤听得心头大感惊奇，问道：“老丈怎知在下使的是那洪定铣的剑法？”

童应松笑了笑道：“这老朽怎会不识，我与那洪定铣或是忘年之交，如今，他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剑法还在，既然如此，老朽便不再纠缠与你了。”这话说的越来越奇。

两人又重新落座，童应松端起茗碗，喝了口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惊奇？为什么我口口声声说我与那洪定铣是忘年之交，却一点也不为他的死感到惋惜吗？再者，对于这密室，你是不是也十分的有兴趣。”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正德年间，那时有一位姓丁的参将，兵败之后，纠合一批志同道合的武人，便在此处嵩山附近成立了一个暗地里专门对付那些一手遮天的大宦官的，但怎奈他们的势力太庞大，一开始，也只能在暗地里行动了。”

但听童应松继续说道：“这位姓丁的参将，手创“除佞门”，他挑选嵩山作为根据之地，是因为此山有许多天然洞府，曲折幽深，互相贯连，只要稍事整修，就可成为十分隐秘的所在，不易被外人发现。”

马峤道：“原来这些洞穴，都是当时修建的。”

童应松道：“这里虽是半出天然，半经人工修凿，可当年，丁参将他们差不多在此经营了二十年之久。”

接着说道：“当年丁参将在修凿一条山腹石窟之时，无意中发现一座洞府，石壁上刻着几幅使剑的人像，据说那是南宋初年时一位抗金将军所留，丁参将便参照着它，修炼了一身的好武艺。”

马峤听到此后并未追问，但听童应松继续说道：“老朽曾听丁参将的儿子说，壁上武功，原本不止这三招剑法，因他已届中年，限于秉赋，已无法再求精进。哎！咱们把话扯远了。”

之后他口气一转，道：“当年丁参将在修凿山腹甬道之时，同时他也发现了一处毒水井，那水井涌出来的水，比墨还浓，无论是谁，饮后立毙，尸骨无存！”

马峤大惊失色，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发问道：“什么？毒水井？”

童应松点头道：“不错，咱们都叫它“毒井”，他接着说道：“后来丁老参将又开凿了一条小涧，把毒井里的水引入此处，想必你也知道，那毒井那就是不远处的卫辉府北门官道附近的密林深处。”

马峤看他说了半天，仍然没有说到他与那洪定铣是如何成为忘年之交之事，心头不免有些暗暗焦急。

童应松又喝了一口茶，道：“当时，丁老参将年届不惑，他有意让他的一位结义弟兄继任他门主之位，为这，老参将便被他的另外两个师弟穆耀天及黄玄正所害。”

童应松越说脸色越难看，他目光如剑，继续忿忿不平地说道：“当年创立“除佞门”的人，除了丁老参将之外，共有十位长老，他们与丁老参将都是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结义兄弟。正当丁老参将选定他的继位人后，那暗藏祸心的穆、黄两个贼人，暗通刘瑾，为了邀功，便将丁老参将及那位即将继承门主之位的人全部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