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终场前夜

苏圣晴觉得甚为隆重的太后的生辰就这般快的就过了，那天晚上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紧张，也没有她所想象的那般繁琐，除了起来给太后祝寿之外，便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停地吃东西，中间吃累了的时候还抬起头来看一点节目。

太后生辰之后又过了几天，另一个相对在后宫中称得上是大事件的事情，那便是秀女们选秀的倒数第二场，便是厨艺的比拼。那场比赛倒也十分顺利，比赛之后也很快就出了结果，只剩下五个人进入到最后的决赛中去。

实则，最后的这五个人对于自己的前途和未来是不用太过担心的了，因为宫中除了会选出贵妃来之外，还会留下几个女官的。

还有一件不知究竟是好还是坏的事情，同样伴随着这比赛继续延续下去，那便是千灵和卞浅瑶两人都顺利地进入了下一场的比赛。

那日两人决裂之后，便就再也没讲过话，千灵想要试图说些什么的，但是卞浅瑶冷起来的脸实在是令人不敢靠近，于是只得选择放弃，两人虽说同住在一个房间里面，但是谁都不同谁说话。

冬季越来越深，年关将近，比赛也加快了脚步，这是为了在过年之前能够得出结果，好让那些落选的秀女可以回家去同家人过年团聚，而那些可以选为女官的秀女也可以回家将这好消息向家里人说。然而，若是选为贵妃的秀女的话，这年就只能在宫里过了。

卞浅瑶时刻都提醒着自己要对千灵保持敌意，其实，也并不是因为自己还在生苏圣晴的气，而是因为自己现在做的这个决定，已经让自己没有任何退路了，她不得不努力让自己继续保持对她的那份敌意。

卞浅瑶将自己打包好的那些行李都拆了开来，因为她已经能够知道结果了，而且，对于比赛，卞浅瑶心里也没有太多的紧张，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对于这个，看着其他四个秀女还在努力地准备，心里忍不住地嘲笑她们。但是，她打心眼里也是嘲笑自己的，毕竟自己的这个位子得来的实在是不光彩。

厨艺比赛完之后，皇后娘娘塞给了自己一个小瓶子，那里面是一种药，一种可以让人暂时声音沙哑的药。

她颤颤巍巍地收过这瓶药，她知道下一场的比赛是唱歌。那瓶药是为千灵准备的，那是一个罪恶的瓶子。

卞浅瑶将那个瓶子塞到了枕头底下去，准备着如何让千灵将那药给喝下去。

不一会儿，千灵推门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从卞浅瑶的脸上掠过，不过，接着就收了回来。

然后径直地走到自己的床边斜躺了下去，正好可以避免看到卞浅瑶。

卞浅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思索良久，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

不过，与出去不同的是，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中多了一坛酒和两个小杯子。

她将那一坛酒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将两个小杯子对着放在桌子的两端，一端一个。做好这些准备之后，她看了看千灵。

千灵此时仰躺在床上，不过，脚还是在地上的。

卞浅瑶犹豫了一下，见千灵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作，于是便想着如何先开口。

事实上，就算是千灵看见卞浅瑶准备了两个酒杯也不会说什么的，因为她们两人现在的情况是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卞浅瑶朝着千灵的床那边缓缓地迈过步子去。

“灵儿。”卞浅瑶小声唤了一句。

千灵的眼睛是微闭着的，此时她虽是睡不着，可也不愿意傻睁着眼睛忍受这房间里的尴尬气氛。

卞浅瑶的这一声尽管声音很小，但是，在这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够很明显地听到的房间中，显得是那么的明显。

千灵猛地睁开眼睛，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为了避免更多的尴尬，于是，她选择在原地不动，只是将眼睛睁开。

“灵儿，你，你睡了吗？”卞浅瑶见她还是一动不动，于是，接着问道。

千灵现在能够确定了，刚刚的那一声是真切的，并不是自己的幻觉，那是卞浅瑶的声音。

千灵本来涣散的心突然很复杂地纠结在一起，那不是一种好的状态，难不成卞浅瑶她想通了打算来给自己道歉来了？

千灵这样想着，身子还是坐了起来，鉴于卞浅瑶这般好的态度，她也用十分柔和的眼神迎上她的目光。

“浅瑶，是在叫我吗？”千灵实在不知究竟该如何作答，只好这样问了一句。

卞浅瑶浅笑着点点头。

“是啊，这个房间里，这么久以来，不就只剩下你我两个人了吗？”说着，微微屈身，伸下胳膊轻轻拉起千灵的手。

“你说，只有咱们两个人了，咱们竟然还不懂得好好珍惜，真是的，这算是闹哪样吗？”

千灵的手在接触到卞浅瑶手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抽搐了一下，刚刚纠结在一起的心现在似乎在翻过，在挣扎，在打结……突然，一种内疚感便就顺着她的心贯通到了她的整个身体。

于是，为了让那种感觉可以减轻一点，千灵没有拒绝掉卞浅瑶的手，相反，还很是自然地拉上了她的手。

“浅瑶，你，你不生我的气了么？”千灵的心里还是不放心，于是干脆问道。

“是我太不懂事，本来在宫中能够相依就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了，我们还要这样互相作弄，真是太不应该了。”

“浅瑶……”

“灵儿，好了，不要再说了，明天就是咱们这次选秀的最后一场，那场之后，我们可能每个人的命运都会变得不同，我准备好了酒，有没有兴趣同我喝几杯？”卞浅瑶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千灵的眼神从卞浅瑶的脸上滑到那桌子上，摆放得那般有心的酒坛和酒杯让千灵刚刚褪下去的那种愧疚感瞬时又升腾了起来。

她找不到理由拒绝的，卞浅瑶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千灵她不会拒绝的。

果然，正如同卞浅瑶所想的那样，千灵拉着她的那只手稍稍一个用力，便就站了起来，这几日她憔悴了好些，有时候，站得时间长了就会感到发晕，平日里也吃不下饭，往往是怎么端过来的又怎么放回去。

卞浅瑶的情况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卞浅瑶还有一个信念，所以她逼迫着自己要努力地吃饭，因而，在她的脸上便就不会看到那般憔悴的样子。

“难得你会有这样的心准备。”千灵浅浅道。

说着，两人便就一同往桌子那边走去。

卞浅瑶快走了几步走到此时离千灵较远的那一端去，而千金见状也就只好坐在离自己比较近的那一端，不过，这也正好省了一些力气，省得还要走过到那边去。千灵将此也归类为是卞浅瑶的善良。

“灵儿，咱们两个认识了也有几个月了，我们谁都不能否认，咱们这段时间的确是形影不离的，对不对？”卞浅瑶说着，将酒坛上的红绸扯去，一手提起酒坛来，先给千灵斟满了一杯，接着，又给自己斟满。

“咱们先不说讲别的，在所有的事情之前，咱们是不是应该为了咱们的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分喝一杯？”

千灵的眼中充满了赞许，她是同意卞浅瑶的说法的，于是，她丝毫都没有犹豫，端起酒杯就痛快地喝了下去。喝完，将酒杯倒控，表示自己已经喝光，青花瓷的酒杯上还留下了一道口红的印迹，千灵尚未来得及卸妆，于是，这幸运的酒杯就这样得到了美人的一个香吻。

卞浅瑶见千灵这般痛快，于是，也将自己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卞浅瑶大概是因为喝的时候太急了一些，酒的那股辣味直接呛到她的喉咙里去，令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千灵见她的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你，明明不会喝酒还偏偏学人家的喝酒的姿势！”

看到千灵这般笑，卞浅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边咳嗽边笑，脸都被憋红了，直到眼泪都开始往下掉。

千灵也跟着笑出了眼泪。

良久，待两人大约都没有力气继续笑下去了，卞浅瑶起身又将两人的杯子斟满。

“好了，这一次我喝的时候肯定就不会像刚刚那样了！”

经过刚刚的这一笑，两人之间这几天的芥蒂仿佛都没有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闹过别扭一样，那些别扭什么的，就如同是发生在了别人的身上。

第二杯酒，千灵也是如同第一杯那样，不假思索地就喝了下去，而这一次卞浅瑶终于没有再像第一次那样喝得呛到自己，而是像千灵那般自然地将它喝了下去。

“怎么样，我说吧，刚刚那个只是个意外而已。”卞浅瑶说着，朝千灵挑挑眉毛道。

“咱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你还记得吗？”千灵在跟她笑了一通之后，开口问道。

卞浅瑶点点头，“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是啊，想想那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又仿佛已经隔世……”千灵喃喃地说道。

“对啊，有时我也感觉就像是已经在这后宫中待了半辈子的那种感觉，看来，这真是一个可以让人忘记时间的一个地方！”卞浅瑶附和着千灵感叹道。

“浅瑶，你……你真的不怨我了么……”千灵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幽幽地问道。

卞浅瑶一愣，接着，脸上挂上一个完美的笑，“灵儿，咱们两人说什么怨不怨的，就把那件事当作像是咱们一开始争床位那样不就行了！”

“争床位……”千灵说着，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哈哈，你说到这个争床位我就忍不住想要笑！”

卞浅瑶将眼皮一挑，“笑？争个床位而已吗？有什么好笑的！”

“诶，我记得那天你是穿了一件紫色的衣服吧？”千灵回忆起那天的事情道。

卞浅瑶点点头，“没错，是紫色，是一个浅紫色的呢，那件衣服到现在为止我可就只穿了那么一次……现在还在我的包袱里面呢！”

“嗯……挺好看的一件，那件衣服同你的肤色很般配的，会衬得你的肤色更加白皙！”千灵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将那件衣服穿在身上了，在家里的时候以为在宫中要穿自己的衣服，那会儿，娘亲便就给我准备了好多，说是得穿得鲜艳些，可不能让人给比下去了……”说着，笑了笑，“我那娘亲啊，就是没有想到，这衣服可以弄好看的跟人比，可是脸就不行了……”说着，眼神落在千灵的脸上，“灵儿这么漂亮的脸蛋儿我娘亲该怎么帮我准备好……”

“你看你，这几天，都去学些什么了，嘴上的功夫真是长进了不少，跟一开始的你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千灵打趣道。

“何以见得？”卞浅瑶又站起身来，为两个人斟酒，斟酒的这个当儿，叉腰问道。

“你啊，一开始的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是一些尖酸刻薄的话也一点都不注意场合。”

卞浅瑶的神色稍稍一变，“是啊，刚进宫那会儿，只当是跟在家里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总觉得做什么都是对的……”说着，神情又调整了回来。

“不过，我倒也真是喜欢你那率真的样子，换我……换我，我就不敢……”

“哈哈，”卞浅瑶笑了几声，“这有什么不敢的，说白了就是脑子缺根筋，灵儿你的脑子又不缺筋，定然不用担心会做出这种事情。”说着，顿了顿，“那段日子倒真的要感谢灵儿呢，每次在我要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的时候都会拦住我。”说完，便就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算是敬酒。

千灵会意到，于是，也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浅瑶，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同我争那个床位，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什么吗？”千灵道。

卞浅瑶转了转眼珠，努力回忆着，不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忘了诶……”脸上是一副抱歉的样子。

“好啊，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当时肯定是故意的！”千灵道。

“什么啊，我当时都说什么了？”

“你啊，你当时说你从小就挨着窗户睡的，要是不挨着窗户睡你就会睡不着！”千灵提醒道。

卞浅瑶接着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你真的从小就是挨着窗户睡的吗？”千灵好奇地问道。

卞浅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才不是呢！都是骗你的！”

千灵故意将脸色一变，“你真的是在骗我的！”

“谁能想到你当时竟然会真的相信呢！说实话，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将床位让给我的，我当时也只是试探着那样去说了。”

“可是，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跟我争那个靠窗的位置呢？”千灵还是十分不解。

“唉，当时其他的几个秀女都已经将东西给收拾好了，我看你的动作还慢一些，要是跟你换的话，兴许几率还会大一些。”卞浅瑶缓缓道，“关键是我原来的那个位子，哦，也就是你现在的这个位子，它实在是太不招人喜欢了，在这里整天都要关门，而且又是冬天，这风一阵一阵的，我可受不了。”

“所以，那个靠窗的故事都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喽？”

卞浅瑶倒是颇为从容地点点头，“没错啊，我在家里的床才不会靠着窗子呢！我们南方的窗子大，总感觉晚上靠着窗子会不太安全，总担心会不会突然就从窗子外伸出一只手将你抓住！”

卞浅瑶在说这个的时候，颇为绘声绘色，着实把千灵吓了一跳。

“浅瑶！大晚上说这个做什么，觉得慎得慌！”千灵说着，看了看卞浅瑶的那个床位。

“害什么怕嘛！咱们这里的这个窗子，是不会有人伸进手来的！”卞浅瑶倒是觉得不以为意，很是自然地说道。

“管它瘆人不瘆人呢，反正是你睡在窗户边上，又不是我。”千灵故意说道。

“灵儿，真是没有想到，咱们两个竟然都进入到了最后一场，说实话，若是你进了，我倒是觉得挺正常的，没想到我竟然也能进，我啊，现在真的是严重怀疑那些姑姑嬷嬷们是不是没有认真地去评判，或者说，恰好就没有注意到我。”卞浅瑶自嘲着说道。

“你不要想这么多，你啊，就是一直忽略了自己的才能的，其实你本来就很不错的呢，只是你自己对自己没有自信罢了！”

卞浅瑶抬起头，“是啊，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有一天竟然真的就降落在我的头上，这样的惊喜，的确是令人受宠若惊。”

千灵觉得她说的这一通话云里雾里的，有些听不太懂，“浅瑶，你不要再喝了，你是真的喝多了……”说着，便就要将那酒坛子收起来。

“灵儿，若是皇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愿意屈从她吗？”卞浅瑶突然问道。

千灵一愣，拿着坛子的手缓缓挪开，“不会。”两个字冰冷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