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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救一个是一个

作者:文暖 | 发布时间 | 2018-01-04 | 字数:3527

时局突乱,四处逃难的民众很多,邵瑶忙碌地收容难民到秘境去,当然她也救不了许多,反正能救一个是一个,她的名号在武林侠士中越来越响亮,人们都传说她是林蝴蝶的传人,跟着她才有出路,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投奔她而来。在北方,颜真卿是抵抗的盟主,在南方,邵瑶俨然成了武林中的头领。

邵瑶很忙,竹笛公子也跟着忙,黄山派不得不关停了设于各处的产业,专心救助难民,并将自己的纺织行存下来的存货拿来给难民织衣防寒,还有几粒黄色药丸的仙药,此时也派上了用场,给灾民疗疾。竹笛公子负责接收新投奔来的侠士,并训练他们。同时,竹笛公子也密切关注着时局的发展,筹划着自己的未来行动。

这一天,邵瑶又带着一批人去了秘境,竹笛公子训练完自备军回房午休。才在厅中榻上躺下,便听到由远及近的排萧声,竹笛公子浓眉微蹙,他知道是谁来了,但,如此明亮的白日,她便堂而皇之的来,太过傲慢还是太过自信?

竹笛公子由床上披衣坐起,门“吱呀”一声响,头带幂篱的梁羽虹便一身风雪地带着冷气进屋,随即关门。

屋中自然没有点灯,但取暖的铁炉透着闪烁的红光,隐约可见。

竹笛公子瞪视着她,声音透着不悦:“你如此招摇前来,不怕被人注意?”

幂篱的帷幕下传来一声娇笑:“如此寒冷的冬日,除非有事,谁有闲情来到室外?再说了,我的排萧声并不大,又如此优美,而且我凝聚气力专门往你这个方向传递声音,这是我新学会的红尘觅仙中的一个法子,声音不会往其它方向扩散,其他人窝在室内关严门窗听不见,你多虑了。”

竹笛公子依然坐在床上瞪视着她,口气不甚友好:“我并不欢迎你,除非你救活了我伊捺吐屯叔叔,否则,你还是马上滚出去的好。”

梁羽虹并不被他的辱骂所激怒,不知道为什么,天下的男子到了梁羽虹面前都是极尽讨好,试图换得她的芳心,而她弃之如敝履,反而竹笛公子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她倒爱慕有加,面前的竹笛公子真是仙姿玉容,能站在他面前这样的喜悦就令他口出的恶言全部消融了。

那双迷蒙的眼睛透过幂篱的纱帘痴痴地凝视着前方朦胧而俊美的脸,缓缓开口:“你不就是想要伊捺吐屯活着吗?我成全你,你也不能食言,要撤了你施在我身上的林氏心法。”

顿了顿,她幽幽地说:“你都不肯在邵瑶身上用这法子,就只欺负我。”

竹笛公子嘴角微扯,冷笑,他从未将梁羽虹与邵瑶等同相待过,即使他怨恨邵瑶到极点,他依然不会在她身上用林氏心法,看到她澄澈的双眸,他就无法施行这法子,只除了初期那一次以外。

“废话少说,我要亲眼看到伊捺吐屯叔叔。”竹笛公子清冷地道。

梁羽虹透过幂篱的纱帘淡淡看他一眼,扭着轻盈的腰肢向他走去,尽管她的腰已十分僵硬。

来至床边,梁羽虹从白绫披袍内的怀中取出一本书来,是竹质硬封面,竹片外蒙着一层羊皮,上用隶书写着《红尘觅仙》几个古朴的黑字。

竹笛公子心说这就是那本著名的书啊,最初是他的哥哥和弟弟先发现的,然后被梁羽虹偷了去,他的哥哥与弟弟在抢夺过程中又被邵瑶的兄长横插一杠子,将梁羽虹放走,后来成就了邵瑶与他的诸多恩怨。想起往事,太多感慨。

“这本书,本是我家兄长先发现的,被你偷走,现在你把它拿出来是想做什么?”竹笛公子望着她,目光沉戾。

梁羽虹对他的阴郁视若不见,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将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在竹质硬皮封底上,嵌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

梁羽虹透过幂篱的纱帘望望他,笑意温柔:“竹笛公子,请你给我多一点耐心,至少有对邵瑶态度的一半好吧,毕竟我是在帮你救活你想救活的人。”

她与竹笛公子并肩相坐,如此近的感受到他的气息,令梁羽虹心跳加快了许多。

竹笛公子耐住性子沉声道:“废话少说,我要亲眼见到伊捺吐屯叔叔好好的,这才是你能坐在这屋中的原因,你最好快点。”虽然竹笛公子要求梁羽虹复活他的伊捺吐屯叔叔,但他对她是否真有这个能力持怀疑态度。

梁羽虹微微一笑,将书敞开立在床边几案上,那书有硬皮,所以站了住。自己则脱鞋坐于床上,摘下幂篱,露出苍老丑陋的容颜,满头银丝,头顶还有一处不小的烧伤的疤痕,她不在意在竹笛公子面前暴露。也不顾竹笛公子犀利的目光,盘腿而坐,对着那面圆开的镜子伸出双掌,两眼闭合,暗运内力。

竹笛公子忍耐着心中的厌恶,冷眼旁观,看她究竟能弄出什么动静来。

梁羽虹似乎一点也不怕此时脆弱的她暴露在竹笛公子面前会有危险,如果他趁机取她性命或对她不利,她是没有反击能力的。然而她拿定竹笛公子深切关注着伊捺吐屯副王,他的生命最重要,一定不会于此时伤她。对深爱了这么久的人,她是了解的。

竹笛公子专注地看着她,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梁羽虹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头上手上都渐渐有白气冒出,手上的白气似长虹贯日,直直向那书页底的镜子上冲去,而她本人则全身越来越剧烈地颤抖。

竹笛公子在炉火闪烁的微光中冷眼旁观,见她似乎耗费内力十分巨大,身上热气蒸腾,表情也越来越痛苦,双眉紧缩,似在咬牙支持。

他再看向那面椭圆的镜子,镜子渐渐明亮,里边的景物已不再是本间屋子的景物,里边透出的是模糊西域景象,他有此眼熟。

竹笛公子立即被镜中的景象抓住了注意力,他惊愕地看着里边,终于有点相信梁羽虹确实有些手段了。

镜中似乎是密室中的一方石棺,周围有冰围绕,那棺盖此时似乎正被什么推动,缓缓向一侧滑去。

竹笛公子屏息凝视,视线锁定了那棺盖。一盏茶的功夫后,那棺盖被推移开了足够的距离,于是一只精瘦的手伸了出来。竹笛公子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那手抓住石棺的边缘,可以看见手背上青筋鼓出,接着便是一张竹笛公子极熟悉的头脸慢慢升了上来,坐起在棺中。

“伊捺吐屯叔叔!”竹笛公子失控地扑过去,双手撑在几案上对着椭圆镜子大叫!然而对方似乎听不到。那人面色还有些苍白,慢慢站了起来,跨出石棺。

梁羽虹已是摇摇欲坠,却依然紧闭双目硬撑着,她费力地吐出一句话:“闪开,你挡住我了。”

果然,镜上的景像模糊了一些,而且伊捺吐屯似乎晃了晃,站立不稳的样子。

竹笛公子不敢怠慢,听话地往旁一闪。梁羽虹双掌间的白色气柱再次交汇到镜面上,伊捺吐屯立即止住晃动,站稳了,脸色也好了一些。但显然室内温度很低,他双手抱臂,冻得直哆嗦。

此时,这间石室的门吱呀一开,是的,竹笛公子听到了声音,里边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却可以听到镜中的声音。

远恩从门外进来,随手关上了门。见到站立在石棺外的伊捺吐屯,他似乎吃了一惊,倒退了两步,紧贴在门上,双眼圆睁,瞪视着伊捺吐屯。

伊捺吐屯似乎也有些困惑地望着他:“远恩,我怎么在这里?”

远恩颤抖着用手指着他:“你,你是人是鬼。”

“废话,当然是人。”伊捺吐屯回答。

远恩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于是困惑地挠挠头:“你躺了这么多天居然活了过来?副王,高仙芝杀进来那会儿,你明明胸口挨了一剑倒地而死啊,我把你放在这石棺之中,置于密室之内冰冻着,你怎么又活了呢?”

伊捺吐屯副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胸,衣服早已不是当日的衣服,显然已换过,他扯开前襟,看到左胸前还有一道疤痕,但已愈合,按一按不疼。

“当哪,我是死过的人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又活了过来,可能上帝认为我的死期未到,又放我回来了吧。可是远恩,你不是一直恨我吗?你死了你该高高兴兴地把我埋在土里,为什么把我冰冻到这里呢?”他合上衣襟,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远恩将自己的裘衣脱下披到他身上,感叹地说:“副王,经历了高仙芝那一战,我的思想变化很大。我的父母亲属都被高仙芝押回大唐杀了,只剩了你的尸身还在我身边。我突然觉得那么孤独,而且不再恨你,再怎么说你是我们石国的人,相处了那么久,对你的感情原来是深埋在心底的。所以我不忍你也离去,就把你冰冻在这里,难受的时候就来跟你说说话,就好像你还活着一样。呵呵,你现在确实是活着了,我都跟做梦一样。”

“副王,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当时气急了,向大食求救,大食与高仙芝在怛逻斯打了一仗,高仙芝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只带了几千人回去,我胸中这口恶气才算出尽。静下心来想一想,我们石国这么小,又处在药杀水的交通要道上,国家有粟麦,多良马,人民又善经商。如果没有战争,我们石国可以成为富庶之国。如果我们靠向一边,与另一边为敌,只能害了自己。其实怛逻斯之战后,齐雅德还攻击了我们。我现在想,我们必须两边都交好,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后来我也派使者去了长安。玄宗皇帝也下诏,有了《赐故石国王男那俱车鼻施进封怀化王并赐铁券文》,其中说:‘卿之先代,累宾朝化,列在藩王。卿又能效节输忠,克复居宇,扞边率下,循职修贡。信彰夷落,义贯幽明,言念恳诚,良多嘉尚。’。我被册封为怀化王,并赐丹书铁卷。既然大唐有意与石国交好,我接受了下来,有大唐做靠山,大食对我们也会有所顾忌。毕竟虽然怛逻斯之战大唐失利,但大唐的国势仍大,我们没有理由不对他们称臣,这对我们的安全有好处。副王,既然上帝将你还了回来,那就与我一起好好管理石国,让人家安康富裕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