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百感交集

苏子清呆愣愣的站在通气孔前面，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

而密室里的沈天，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淡定和自然，随着时间的过去也有些心浮气躁起来，他不时的走过去，查看铜盅里的存血量，又查探沈萧然的脸色和她手腕处的铜管，小心翼翼的使血液保持匀速从铜管中滴出。

看沈萧然脸色不对了，沈天眉心蹙起，虽然他的确是要用沈萧然的命来换取沈家满门的命，但是要解决诅咒之血却又必须要用活血，既要放沈萧然这个延续者的血，又不能让她给死了，偏偏以诅咒之血的体质，还不能沾染上任何的人为药品的任何痕迹或者味道。

想了想，沈天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精雕而成的盒子，打开来，就闻到一股醉人的药香，他想了想，还是咬牙把这棵药丸塞进了沈萧然的嘴里，“这回天丹算是便宜你了。”

回天丹，药如起名，虽说不至于起死回生那么神奇，但也是吊命神物。取天山最顶峰的雪水，和以开的正好的天山雪莲，再加上江南的九叶金芝，西北的千年雪参，这些几乎都是夺造化之功的天材地宝，当年江湖上最为盛名的江神医，耗费了积攒的所有的宝贝，一次也只不过炼得了八颗。

但也正是这八颗丹药，也给江神医带来了平生最大的厄运！

好东西人人都想要，尤其是好到这般和稀少到这般的神药。江神医无奈之下，只得尽数将这些药放出，朝廷里，江湖两大楼，各得两颗，江神医用掉一颗，其余三颗不知下落。

但即使如此，江神医最后也难逃一死。灵药如名画，如果这个能制作的人还在世，即便是材料再稀少也终归不是不能再得到，那么，这些东西，也就变得没有那么值钱了。

江神医以医术闻名，最后也死在了自己引毕生为傲的医术上，倒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种宿命。

不过虽然江神医不在了，这些“回天丹”毕竟还有几颗在世，但饶是以沈天权倾天下的本领，也只不过得了区区一颗。本来是想要留作最紧要的关头来吃的，但没想到，居然让沈萧然这个丫头占了不小的便宜！

沈天不得不遗憾，但转念想到，这个回天丹入口即化，随即即会融入肌理和血液里，那么这血放了出来之后，不照样还能回到自己这里么？想到这儿，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许。

仰头看了看通气孔，哪里仍然不时的传来喊话声，沈天冷笑一声，统统不在意！

有沈萧然在手，他还会害怕奚林对自己做什么么？别人看不出来，他难道也会看不出来沈萧然这丫头对奚林的重要性么？如若不然的话，上次奚林也不会专门跑来找自己一趟，为的，不就是保住沈萧然片刻的平安么？

奚家的人，都是情种，奚嫣是，奚林，当然也是。

只要他有了沈萧然在手，只要她还活着，奚林就不敢做别的。沈萧然死了，那他就更不害怕了！诅咒之血一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拦住他沈天的步伐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密室外面的苏子清和奚林也越来也焦急，每过去的每一刻，都于密室里的沈萧然来说，都是多了更多的危险。

但偏偏他们既进不去，又不能采用毒药跟迷药的方法，只能干巴巴的在外面等着，心急火燎的。

短短的片刻，奚林的嘴上就起了一个大大的燎泡，他眼睛赤红的朝着那边的谋士吼道：“快点啊！你们想到了办法没有！”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奚林自然不是天子，但是一怒之下，也是很惊人的。加之他平日里笑脸温和的模样，没有人想到，太子殿下生气之后，也会有那么恐怖的一面。

倒是苏子清跟奚林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深知这样怒气的奚林也只不过是他的其中一面而已，他扶额，看着周围兢兢战战的下属，虽然自己也心急如焚，但是也觉得有必要做好安抚的工作。

他朝那个被吓得发愣的谋士示意：“快点找机关师来想办法吧，咱们是片刻的功夫都耽误不得了。”

谋士也哭丧着脸看向苏子清，一脸无能为力的模样：“苏大人，您实在是有所不知。机关师随后就到了，但是任何机关的破解都需要蛛丝马迹，有图纸更好，没有图纸，就要从机关和密室的各个角落来寻找可以打开的破绽。但是这个密室，又没有图纸，并且，密室的各处，几乎毫无破绽。机关师说，这是他平生所仅见见过的，最天衣无缝的一间密室。”

“说重点。”一个消息比一个更糟糕，苏子清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重点就是，这个机关师，他破不开！”谋士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苏子清的脸色，一口气把话说完之后，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

苏子清闻言一愣，苦笑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么？”

他疲惫的挥挥手，示意谋士可以离开了，苏子清站远了点，回头看着奚林的身影。

银亮的月光之下，大地纤毫毕现，奚林的身影立在人群之中，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的孤寂起来。

这一刻，苏子清自己也迷惑起来，他在想，如果是自己遇到这个问题，该怎么抉择？

沈萧然，是私情；沈天，是国家。一头摆放着儿女情长，另一头则事关国家的生死存亡，奚林，他该怎么抉择呢？

苏子清摇摇头，他不知道，如果是自己面对这个问题，又该如何自处。一反常态的，苏子清并没有走到奚林身边去安慰他，他不想，也做不到。

机关师不能破开密室的机关，沈萧然在里面也是绝对的死路一条，苏子清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想。

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的在自己的手底下消逝了生命，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天底下第二至尊的人。奚林比谁都有尊严，同样的，他也比谁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苏子清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怎么做才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但是，他不愿意看到这个而结果，也不愿意看到面对这个现实。

而苏子清这边在煎熬，奚林那边又何尝不是。他手下信任的大臣已经来催了好几次了，都是让太子殿下为了帝国着想，速速的定下决心。而每次奚林都摇摇头，说等等消息，等等苏子清去问过机关师回来。

大臣刚想要张嘴示意苏子清其实就在不远处，却被奚林即刻的喝止：“好了！我说等就等！等到不能等的时候，我自然会做决定，用不着你们来催逼我！到底我是太子殿下，还是你们是！”

大臣再次被吓住了，求助似的看向苏子清，期待他能像刚才那样，走过来替他解围。

苏子清也看到了这一幕，只可惜这一次，他只能苦涩的对着大臣摇摇头，这次，他无能为力。

是啊！无能为力！所以才不去奚林的身边，所以奚林也选择暂时的自欺欺人，他们每个人都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却都不想放弃。

月上中天，时辰越来越晚了。

沈天抬头，感受着通气孔处传来的一小缕月光，他仰起头闭着眼睛感受着，轻灵通透的月光，此刻也好像有了质感，轻拂在脸上的感觉，温润如酥，如同世间里最美的春风，最笑颜如花的微笑。

“我自由了，马上就自由了。”沈天喃喃道。

一切都很安静，只剩下血液越来越慢的滴答声，在沈萧然那里声声催命，但对于沈天来说，却无疑是世间最美丽的乐符。

一切都很完美，只要再等上一个时辰，等到血彻底被放干，等到月光彻底到了正中央，他，沈天，会得到重生的。

外面的所有人都等着，月亮没升高一分，就有人的心在颤抖一下。

虽然包围着沈府的人数众多，但是每个人都好像被这种压抑凝重的气氛感染了，这么多人，却是鸦雀无声。

甚至连一旁的沈心，都明显的觉察出了，押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好像愈发的紧张起来，甚至他动一动，剑刃就要继续深入肉里两分。

他压着嗓子，对着士兵说：“喂，兄弟，能不能松散些？”

这个声音虽然很低，但是在一片寂静的场面上，还是显得相当的响亮，苏子清狠狠的看他一眼：“你闭嘴！”

沈心双手捂嘴，再不敢说话！

他其实心里也很苦恼，场面上的情形他也看了，沈心也纠结的很。一方面，如果苏子清和奚林他们进不去密室，就代表着爹能够成功的破除诅咒之血，从此身上再无威胁，江山也是唾手可得。但是到时候他作为沈天之子，可以想象，在沈天称王之后，自己又什么后果了……

而另一方面呢，如果苏子清和奚林找到密室进去了，中断了诅咒之血的破除过程，诅咒不破除，结局是自己还得死……

明明都是一样的结果么……又有什么分别……沈心真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死奚林，心里对沈天的恨意也到达了顶峰，都是因为沈天，把自己推到一个如此危险的境地的！

银亮的月光依旧洒满了大地，带着不谙世事的皎洁。

无暇的让人心动，也无辜的让人可恨！

这月光，她可知，在下面照耀着的土地上，发生着何等残酷的事情？亲生的父亲为了存活下去，不惜对自己亲生的女儿动手。

姑娘的朋友都在外面，却对着一个壁垒森严的密室束手无策……苏子清简直要忍不住向天祈祷了，他从来不相信这个，此刻，却愿意为了沈萧然，虔诚的低下头：“天上如果我有神佛的话，如果你听到了我的话，可不可以开个眼，沈萧然她是个好好姑娘，她不该受到如此的命运的。”

苏子清喃喃的祷告声音被奚林听到了，他侧眼看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你还相信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