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龙套
“有意思……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暗示，你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多到甚至已经没有必要再将你这邪恶的事业进行下去了？”摘星子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东方鸠，他依旧是保持着一抹冷笑，玩味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壮硕的男人，“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你一个掌门人出于某种目的，在暗中监视一个残疾人的生活，都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行径吧。我还真难理解，酒国好歹也是堂堂位列五绝的大门派，竟然会容许自己的掌门人消失十八年之久，而不易主呢？”
确实，别说是酒国这样可堪重用的修仙门派，就算是一个最最基础的组织，恐怕也无法接受一个长期没有领袖的状态。或许在有些比较开明的组织内部，领头的人并不只是单纯的个体，但无论如何，总要有一个名义上或是理论上最优秀的层面来领导行动。这种结构，才是合格的组织应该有的样子。
而东方鸠已经在瓦头村呆了十八年了……等十八年一过，他回到西大陆的山门里头，还能继续做他的掌门人吗？
“既然都已经将话给说开到这种地步了……那索性就挑明了讲，省的你继续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嘲讽别人。”作为自家联盟的负责人，清风子也和摘星子一起站了起来，寸毫不让地注视着摘星子青色的眼眸，“难道你觉得，东方鸠付出了十八年的时间去监视某个人，不正好说明了那个人的重要性吗？你要用是否残疾来衡量夜空，衡量一个活了三千年，活过驱魔战争的人对修仙界的影响多少？摘星子！不要因为那家伙对你有恩，你就把他当什么一样供起来，站在更高的角度上，纵观一下全局！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不管不顾，完全就是恶魔族的帮凶而已！”
“住口……”一提到夜空的问题，摘星子瞬间收起了自己的流氓强调。他猛地用手拍了一下木桌，将碗碟里头的菜都震了出来，汤水也泼出来些许，“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他的牙齿紧紧咬住，自此，谈判还未开始，似乎就彻底破裂了，饭桌上的气氛也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他活过了驱魔战争，是一个和恶魔族不懈抗争，而又从未放弃的男人！你们这些在和平年代躲在山门里头，只知道修改修改修仙界历史教材的所谓‘政治人员’，根本没有资格评论这样一个真正的英雄！”
“是吗？”和三缄其口的愚公不同，东方鸠的话虽然不多，但句句都是致命的，“你知道吗……我曾经亲眼目睹过他和两个疑似恶魔族侍卫的家伙一道出入，并且将他们邀入自己的房门，不知商议些什么。我想，他和恶魔族斗了三千年，也不排除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尽心尽力的。但是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恶魔族的领袖免不了要接触，两个势力的交流也在暗地里不断进行着，渐渐就变成了同一条蛇的头和尾，对抗也只是徒具样式罢了！”
“呵，口说无凭，毫无下限地监视、窥测别人的生活得来的情报，你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依我之见，那不过就是毒树之果，根本就没有采用的价值。说白了，也不过是你一家之言，想怎么说都可以！”摘星子倒也聪明，拽出来一套“毒树之果”的理论，竟是想从道德的角度直接否决掉东方鸠这套货真价实的说辞。跟一个拥有现代化学术背景的古代人打嘴炮？可没有那么容易！
要是自家这个愚公掌门也能动两下嘴皮就好了……
摘星子看了一眼盘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的愚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继续享受这种用嘴炮一对二的爽快感觉。
“素有耳闻，有妖气的掌门在全世界都安下了自己的探子，似乎是借助了某种从若岛流传出来的技术……水幕投影是吗？”随着争吵的升级，清风子为了更好地压迫对手，自然也是讲自己所打探到的情报一项接着一项甩出来了，“你做了这种窥伺天下、有违伦常的事情，却反过来指责东方掌门监视一个有嫌疑的可疑分子动机不纯，未免有些贼喊捉贼，本末倒置之嫌了吧。”
负责这块区域的弱水真人被这话吓得浑身一抖，不过好在她的身材比较娇小，基本上都被桌子给挡住了，导致清风子根本什么都没看到。
……
“哈，哈，哈，我来迟了，不想怠慢了远客。”或许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刻意地在模仿某个人，以期望能让现场的气氛稍微缓和些……但事实上，这句话突然出现在此时显得颇为不合时宜，只是让这几个掌门人感到一种浓浓的尴尬与违和而已。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汇聚到回廊那边，只见一个身着龙袍，腰悬宝玉，留着锅盖头的男子大步流星地朝着他们走来，还一边摆出国家重要领导人的样子，将自己的步子踏得极其有节奏感，好像真的有记者躲在什么地方拍他的照片一样。
摘星子上下扫视了一下来人，骨龄在二十四岁左右，裸露在外的皮肤看上去非常白嫩细滑，一看就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结果。他的步子踏得很正，应该受过某种专业的礼仪指导。还有这身充满了象征意味的龙袍，这一头浓密的，宛如锅盖一样扣在脑袋上的头发，别具一格的金色竖瞳……看来，这个龙国的皇室成员们并不全是生于宫中便一辈子沉溺于声色犬马的废物。至少眼前这家伙应该是某个皇子没错，但却依旧要来负责这种外交的场合，而不是选择在后宫里头让宫女陪着或者干脆去斗蟋蟀玩儿。
不过再仔细想想，龙国的皇室不就是圣龙骑士的高层吗？确实很难想象他们会对孩子实行什么样的教育手段……
“诸位仙长，在下虽是皇储，但毕竟仙凡有别，姑且还是以小辈自称。”他倒也挺懂礼数，面对着四个可以说是当今大陆上实力位列前茅的佼佼者，面不改色，只是龙袍一甩，颇为潇洒地拱了拱手，行个江湖人的礼数，笑道，“几位的名声我早有耳闻了，小子姓龙，名套，是这个国家的大皇子。如果我的二弟不搞篡位或者逼宫的话，应该就是下一任的皇帝了。”
这个名为龙套的家伙说着一些完全不该由龙套讲出来的话，他似乎也和龙傲天一样，喜欢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只有在他认为有这个必要……或者说，值得他睁开眼睛看一眼的时候，这双金色的漂亮瞳孔才能在人前出现。
而现在……似乎还不到那个时候。
没有人回话，那也不妨碍龙套继续说下去，他的这张脸仿佛是用胶水粘住的一样，不管看上去多么尴尬的场面，总有办法维持住眯眯眼的笑容。虽然看上去有些假，但不得不说，这样和稀泥的手法也是有一定作用的。他自己也说了，不出意外就是皇帝的继承人。也就是说这间屋子早晚有一天会是他的私人财产，在别人的私人财产里面继续撕逼……即便是修仙门派的掌门人，也不好拉下脸来干这种事情吧。
所以，那一页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诸位远道而来，先不急着谈公事，尝尝这里大厨烧出来的菜合不合口味。”他像是故意无视了摘星子面前的一大堆残羹剩饭，依旧保持着一幅扑克脸一般的笑容说道，“不是我自夸，皇宫里面的厨师烧出来的东西还是挺不错的。”
不错？这种四菜一汤，放在家常的时候，确实已经可以称为不错了吧……但是放到国宴这个级别的宴席上，这个，嗯……摘星子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要把话给说破了，只是委婉的笑了笑，端起自已早已经挂满饭粒的碗，向这个大皇子略作示意，表示自己对这儿得饭菜还算满意。
不知不觉间，这个所谓的“凡人”已经迅速地融入了一众仙人中间，并且隐隐地还有要主导谈话的意思。不知为何，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清风子和东方鸠就像约好了一样同时坐下，低头，目光盯着眼前那碗白花花的米饭一言不发，好像方才和摘星子那番唇枪舌剑都不存在一样。
这样明显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摘星子的眼睛。
“至少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西大陆与东大陆的修行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从东方鸠和清风子的身上，我感受不到任何气的波动，如果按照东大陆的眼光看过去，这就是两个普通人而已，可是……”他瞥了一眼端坐在对面，一下子变得非常老实的两人，暗自想到，“我的直觉，还有星云瞳术都在暗示着……要是真的撕破了脸皮动起手来，那个清风子可能还要比我强上几分。至于东方鸠，更是如同雾里看花一样，完全看不明白。”
他装出一幅见到五花肉喜笑颜开的神情，夹了一筷子精肉，顺带着捞起来一些见所未见的绿色生菜，也阻隔自己窥伺龙套的精明眼光，“看来，能让这两人都暂时收敛锋芒的大皇子殿下，也未必就如看上起那么简单。”
这场谈判……一个搞不好，就会朝着难以收场的势头去呢。
“哈哈，大家吃菜，吃菜。”龙套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摘星子的眼神，只管大声招呼着，笑得眼睛都眯成缝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