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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叛徒与骷髅
CHAP 184 叛徒与骷髅
李小甲走后没多久,林大禹在外边突然叫了声“北洱,你呆在这儿,我去去就回。”然后也很快离开。我等林大禹脚步声走远,才坐起身,匆忙穿戴好衣物,走下床,来到桌边,抓起桌上一碗凉茶解渴。然而,就在我喝掉凉茶,放回茶碗的时候,不小心让茶碗轻撞了一下桌子,正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声音惹得外边的北洱(那个那天在“忘忧别院”唯一一个对着曹岳俯首称臣的正义帮败类)掀开一道门缝,从外边探进了脑袋。他神情严肃又警觉地望了我一眼,便又缩回了头,重新合上了门。
片刻后,慕夏先后端着洗脸水,以及一碗滚热的洒满了葱花的牛肉面摆到了我的面前。我很快洗好脸,坐在桌边狼吞虎咽地开始吃面。而这个昨日差点掐死我的小丫头则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脖子,仿佛一根木头似的神情抑郁地站在我的旁边。
等我对付掉半碗面,又吃掉面上的一层牛肉,放下筷子的时候,这个小丫头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脚边,很用力地给我磕了三个响头。她说,多谢我昨天在元帅面前为她说情,还说她后来一想到自己当时那些疯狂的举动,就又后悔又害怕,最后说愿意今生今世为我做牛做马,报答我的大恩。我站起身把她扶起,让她不必这样,还告诉她,如果可以,今后有可能的话,最好避开卫红衣与刘寅吉。
“不必了,已经不必避开他们了。他们那种药已经练成了……昨天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听到了那女人尖利的大笑,以及那个福王得意的欢呼声。要知道,之前为了……为了利用我和姐姐们帮助他们试药,那女人就安排我们住在他们的院子里的一个房间,房间紧挨着他们俩的卧房……”
“那种‘秘药’已经练成了?”我重复着她的话,眼睛长久地盯着她扎在麻花辫上的绿色发带,一瞬间,只觉得满眼的绿色,胸口闷得仿佛要喘不过气。
小丫头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挪动着身体,凑到我脚边,张开双臂一下子抱住了我的小腿,然后低下头猛地去亲吻我的鞋子。上述的动作俨然与昨天她之后爆发出疯狂举动的前兆十分相似,因此我顿时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挣脱开她的手臂,但是当她抬起头,用那双神情凄凉又充满了恐惧的眼睛望着我的时候,我又放弃了之前的想法。我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问我能为她做点什么。
她只是摇头,很快哭了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求姑娘做什么,但是我知道,确切知道的是,这府里唯一把我当人,也唯一能救我的人就只有姑娘了。昨天晚上听到他们的笑声和欢呼声之后,我一整晚都没能再合上眼,只要我稍稍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浓浓的白烟,就听到滋滋滋的烤肉声……啊,关于这种白烟和烤肉声我还没跟姑娘说过呢!这些都是那个女人用她那鲜红的指甲挑出了一小撮药粉洒到姐姐们尸体上时产生的情景……当那些药粉坠落在尸体上的时候,就会冒出一股难闻的白烟,就会发出滋滋滋的仿佛烤肉般的声音,然后白烟越来越浓,烤肉声越来越响……再接着,一眨眼的功夫,姐姐她们就统统不见啦……化作了一滩滩的脓水。
“啊,夏姑娘,你说,我最后会不会也像姐姐们那样,也化作一滩令人恶心的脓水呢?啊,或许我与姐姐们那些脓水唯一的区别仅仅是……这两根绿色的发带?化成脓水的一瞬间,我还会不会感觉到疼呢?应该不会吧,到时候,我是不是会与姐姐们在那里(阴间)团聚呢?是的,是的,我们都做了不要脸的事,我们是没有好报的,说不定会在那里被下油锅,哎哟,下油锅的滋味必定不好受……不过,到那时,我的魂魄还能感觉得到疼么?人真的有他自己的魂魄么……哎呀,姑娘,瞧……瞧我都在跟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我一定令你觉得厌烦了吧。我……我自己也讨厌现在这样的自己呢!噢,真是下贱!真是胆小……不过,我真的是怕死,怕得很呢!而且,他们现在已经炼成了药,所以……所以我就更……更……”
“不必害怕,也不必担心,待会儿我会和元帅说,把你调到我这儿来,让你远离他们。”
我一边替她抹着眼泪,一边轻声安慰。如此又温言劝说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个可怜的小丫头劝得止住了泪。而我也从她口中获取了一个事实:红衣这次炼制的秘药被取名为“情苗”,而且分为红药丸和黑药丸两种。红药丸给女的吃,黑药丸是男的吃,同时服下红黑药丸的男女据说至此就会对对方一心一意,“情苗深种”,再不变心。不过对此,我倍感惊异,毕竟这种“情苗”的秘药与曹岳所说的红衣想炼的控制人性、威力远超“涣心丸”的秘药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完全不相干。但是,另一方面,这种“情苗”秘药的炼制成功却是与之前卫红衣提到的她针对曹岳预备实施的某个计划完全吻合的。因此……据我猜测,就此事而言,曹大元帅显然是被蒙在了鼓里,当了一回可怜虫。不过,就算这样,整个这件事也与我无关。
慕夏收拾了桌子退下后,又捧了堆得老高的一叠淡紫色的衣裙走了进来,接着,她又默默地帮我将缠绕在额头上的白纱布取下,为我修剪了刘海,让刘海遮住我左边额头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做完这些,她又为我抹了点胭脂,涂抹胭脂的时候还提到了曾经对胭脂最挑剔、对银两最抠门的念夏,说完,眼睛又红了,然后就嗅着鼻子竭力忍住泪,退了出去。
望着放在床头的一堆淡紫色的衣裙,我狠狠地皱起眉,咬着牙走到床边,抓起这些崭新的裙子猛地往地下扔!扔完,我还不解气,跺着脚,忿忿地踩了十几下。不过,因为鞋子也是新的,鞋底相当干净,因此这些裙子看起来只是被我踩皱了,裙子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明显的脚印。“该死的,谁要陪你去赴宴?见你的大头鬼!”我朝着脚边一条淡紫色的百褶裙忿忿地吐了一口唾沫,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在门外默不作声的北洱忽然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找我有事?”我不悦地叫住了他,并且朝他做了手势,让他就在门边站定,不要走到我身边。
“嘿嘿,姑娘嫌弃在下是必然的……不过,关于今天中午赴宴的事,我还想和姑娘多说几句……这个赵百万可是杭州三大富豪之首,据说方今天下,除了‘私货走廊’的原本的大当家与金陵朝廷的仇大宰之外,天底下钱最多的人就属这个赵百万。而且,此人门路极广,朋友众多……可谓是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所结识……”
“说重点!”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嘻嘻,重点就是听说……赵百万近来与织田家族的一个年轻人打得火热!因此,中午的宴会,这个织田家的年轻人极可能也会出席。”
他话音刚落,我就猛地朝他抬起了头,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住了他。显然,我已经明白了他话里暗示的意思:所谓的织田家族的一个年轻人云云指的必定是织田不谷,而这情况,之前我就听李小甲与曹岳提起过。但是此刻,这个正义帮的败类又为什么要特意提醒我,对我点明织田不谷极可能也出席中午的宴会呢?而且……这种特意的提醒还近乎善意!噢,居然还是“善意”……在这样一个败类,一个叛徒的身上出现?老天爷,莫非我刚刚产生了幻觉,莫非……蓦地,一个完全打破我之前对此人印象的、崭新的、不可思议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但是,这个念头又立刻被我强压了下去:一瞬间,我为自己产生这样荒诞不经的想法而感到羞愧。我斩钉截铁地断定自己是在胡思乱想,想入非非。
然而,另一方面,我又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怅然地望着眼前这张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长得有些丑陋的脸好半天出神。在这张脸上,我捕捉到了一抹关切又略带狡黠的神情!这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怎么可能?我揉了揉眼,本想再次看清楚这个男人,但是这一次,他狡猾地低下了头,仿佛是在故意躲避我审视他的视线似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必须得提醒姑娘,那就是大元帅早上似乎为了城外军营驻地上的某件事而火冒三丈,大发雷霆……虽然在下还不太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似乎这件事与某种……某种奇怪的符号有关……”
“某种奇怪的符号?”我重复着他的话,因为惊讶而稍许提高了声音。
“是的,准确来说,就是一个……骷髅的符号。是的,关于此事,在下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兴许只是在下道听途说吧。在下已经耽搁姑娘多时,这就告退。不过,在下还是劝慰姑娘一句……凡事想开些。”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抬起眼睛,瞟了一眼散落在我脚边的那些淡紫色的衣裙,然后退了出去。
我跌坐在桌边的凳子上,一颗心开始狂跳:既为北洱临走时那个含义再明显不过的眼神,也为他提及的那个骷髅的符号!如果说,刚刚这个正义帮的弟子(大概是震慑于我刚刚脑海里产生的那个荒诞的念头,我忽然决定不用败类和叛徒来形容他。)提起“织田家族一个年轻人”时说话的语气是轻飘飘又漫不经心,纯属偶然的话,那么临走他递给我的眼神就全然是一种暗示了。是的,只能是暗示,否则他干嘛要去看地上那些裙子?他的潜台词岂非是在说:“夏小离,我要是你,就必定穿上曹岳送的这些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宴。因为,这不光是为了能在宴会上看到织田不谷,而且更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让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是的,他的意思就是这样,“凡事想开些”几乎就是那封三个字的信的另一种意思的表达。
至于说到“骷髅”的符号……老天爷,那还会有别的含义吗?据我所知,自从某人以一柄骷髅刀横扫江湖,威震林以来,江湖上没有第二个人敢擅自用这种阴森的、危险的象征了死亡的怪异符号。而这个人……这个人此刻不应该是呆在庐县,与“他心口上的那朵云”呆在一块儿吗?不过,上述仅仅是我个人的猜测,而且是基于这个人仍然保持失忆的状态而言的。因此,很难说,他现在是否……是否发生了什么新的变化,如果无风真的是像之前林大禹与李小甲所言,在温岭一带出现的话,那么无风绝对没有理由不去看他。要知道,无风不仅是他的好兄弟,更是一名出色的好大夫。况且,早在那天“浮云阁”剧变的时候,他后来提到骷髅的时候,神情似乎就已颇为激动,隐约闪烁出对旧日记忆的些许印象……如果照着这个思路推理下去的话,那么……那么……
想到这儿,我仿若一只受惊的兔子蓦地从凳子上跳起:曹岳很是粗鲁地推开门,铁青着脸,走进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