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泽宇
黎梦寻和季晨杰本来正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突然听到屋里,不知道什么地方,一直冒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就循着声音走了过来。走着走着,发现是卧室里传出的,黎梦寻趴在门上听着,只听张天洺一直喃喃地说:“不,不要,不要啊……”
黎梦寻心想,天洺好端端地在床上睡着,怎么会发出这些奇怪的声音,里面不对劲,想到这里就立马推门进去了。一进门,她就看到张天洺在床上翻来覆去,看上去十分难受,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她从床头的柜子上拿过纸巾,细心地擦着他的汗,嘴里一边温柔地呼唤着:“天洺,天洺,醒醒啊,你快醒醒啊……”
张天洺一从噩梦里醒过来,就看到黎梦寻和季晨杰,这才从刚刚的恐惧中渐渐走出来。他掀开被黎梦寻搭在身上的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走到洗水间去洗脸。
宋小蝶也被刚才的声音惊醒了,睁着一双还没睡醒的眼睛,凑了过来:“怎么了嘛,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边走一边嘟噜着,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到张天洺的身影,仿佛不相信一样,揉了又揉,才开口道:“天洺哥,是你吗?你回来了?”
张天洺从洗水间走出来,这才好像恢复了自己一样,笑着说:“不是我是谁啊?傻丫头!既然大家都醒了,那就开饭吧!”
黎梦寻看到张天洺醒了之后,早就钻进厨房了。等所有人都洗漱完毕之后,坐在客厅的餐桌上,不一会儿就端出了早餐。吃着吃着,季晨杰突然大叫道:“哎,对了,我得给王戒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你回来了,不用让他们找了。”
“是啊是啊,看我这记性,都把这茬给忘了。”黎梦寻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天洺哥啊,你昨天是怎么回事啊?跑哪儿去了?我们大家都快担心死了。”宋小蝶一边低着头吃早餐,一边忍不住问道。
“就是就是,你去哪儿了啊,这大半夜的,不会是和小倩、鬼新娘什么的约会去了吧?”季晨杰听到宋小蝶这么说,也打趣道。
“去你的,就你会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宋小蝶听到季晨杰那么说,放下筷子,扭过头来就要伸手去撕季晨杰的嘴。
“你们这对小冤家啊!”黎梦寻看着他们的打闹,由衷地说了一句。再看看张天洺,自从听到季晨杰的问话后,眉头就紧紧地锁在一起了,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黎梦寻看到他这样,心里也默默地为他担心着。
张天洺好不容易从那么恐怖的回忆里挣扎出来,被季晨杰这么一问,又立马掉了进去。可是那些血淋淋的回忆,碰一下就心痛到想死。
那场火灾带走了父亲和母亲,警察把浩宇和泽宇送到了培英孤儿院。本来以为两个人可以就这样在孤儿院长大呢,可是事情永远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一开始进去时,因为时不时有警察过去照看,所有人都对他们恭恭敬敬的,可是后来,警察再也不去了,他们就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那些孩子们,可能是因为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或许是被老师们惯坏了,整天飞扬跋扈的,不是打翻谁的午饭,就是偷了谁的衣服,再或者就是在谁的被窝里塞老鼠。总之是,只要看谁弱小,好欺负,他们就对谁不客气。
原本他们总是欺负一个叫“小东”的男孩,那个男孩瘦的皮包骨头,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十分吓人。有一天中午,那群小孩把小东的午饭打翻在地上,小东一声也不敢吭,本来以为他们打翻了饭就会走,谁知道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让他把地上的饭舔干净,于是带头的那个小孩就命令他趴在地上把打翻的饭舔干净。
小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想去吃,那个男孩就仗着身后有一大群人撑腰,愣是逼着他趴在地上,用脚踩着他的背,把小东的脸踩在地上。很多人都围着看热闹,但是谁都不敢说什么。
浩宇和泽宇刚去,什么也不知道,泽宇看到小东被人欺负得趴在地上,就拉着哥哥要浩宇帮他,浩宇劝他不要多管闲事,泽宇愣是站在原地不动,开始怄气。终于,浩宇拉着泽宇去找老师,结果老师把他们骂了一顿,还罚他们扫了一星期的厕所。
而且从那以后,那群人开始转移欺负的对象,找他们两个的茬。而一向被孤儿院那些人孤立的小东,也成了泽宇的好朋友。浩宇也成了两个人的大哥哥,照顾着他们两个。浩宇两个去扫厕所,那帮人就浩浩荡荡地去厕所到处撒尿,弄得哪儿都是;他们两个去吃午饭,他们那帮人就要么提前把饭打完,不给他们留,要么在他们的饭里放屎;冬天晚上睡觉,他们就故意把他们的被子弄湿,浩宇他们两个挤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被子里,冻得半夜直哆嗦。
每次他们跟老师报告,结果都是要么被老师骂一顿罚扫一个月的厕所,要么被老师拳打脚踢打的伤痕累累。以至于后来,他们再也不去找老师了,受欺负了,忍着就好了。
慢慢习惯了之后,觉得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浩宇就期盼快点长大,长大了离开这里,去外面打工挣钱,他要挣好多好多的钱,买一栋大房子,把弟弟接出去,两个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到了年纪,再娶个花媳妇,那样去世的父母也就瞑目了。
可是现实永远不会像他想的那么美好,总是跟理想背道而驰。那天学校的煤炉坏了,老师让他们出去捡些柴火,烧火煮饭。理所当然的,这项任务就交给浩宇了,大冬天的,寒风阵阵,那些人才不会出去受罪呢。
因为要捡好多柴,浩宇怕泽宇受冻,就让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孤儿院,说自己一会儿就回去了。浩宇看着和小东一块玩的泽宇,放心地出去了。泽宇一直相信,哥哥很快就回来了,可是他终于还是没能等到哥哥回来,他们就这样阴阳相隔了。
等浩宇再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弟弟的尸体。小东趴在一动不动的泽宇身上,一直哭一直哭,那哭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