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如那竹子

“这……”邵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与凉君王爷一同走进竹林，风微微吹着，不少花瓣便如同雪一样的落了下来，掉在了邵瑶如墨的秀发之中，让人深陷仙境一般。

“竹子开花。”凉君王爷的眼中也有一抹惊艳，不只是惊艳竹，还是惊艳那竹下佳人。

“如此美景，为何会被人说成是凶兆！”这是邵瑶第一次见到竹子的花，不张扬，不明艳，但是却宛若一股清泉一样，滋润着人们干枯的心灵。

“竹子开花过后，便会枯死。六十年易根，根必生花，花开必有果，果后枯死，果落复生。”凉君王爷轻轻呢喃到。

这是一种涅槃。

寿命到了，便会开出一生唯一一次的绝美，芳华落尽，便是枯死，但是那结出来的果实，却又会长成一根根翠竹。

但是很多人只看到了花开后的枯死，却看不到来年的重生。便会觉得竹子开花，便是凶兆。

“竹如君子，不惧严寒，不畏炎热，一生都挺立，就像要穿刺那天一般。只有那翠绿，毫不起眼，但是用心去看的时候，便会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景色。没有丝毫的艳俗，哪怕是一生之中只开一次的花，都小瑶无比。”邵瑶轻叹，古来多少诗人称赞过竹子的秉性。

但是当自己真真正正看过这一幕的时候，却是别样的震撼人心。

“在我眼里，你便如同那竹子。”凉君王爷忽然笑了笑。

“为何？”邵瑶愣了一下。

凉君王爷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这礼物，喜欢吗？”他知道，这边是紫竹开花的花期，不想错过这等美景，特地带着邵瑶过来观赏。

“喜欢。”邵瑶浅浅一笑，她所渴望的，便是与那伴随一生的人，去看遍这世间的美好。

美好，眼下是有了。只是，凉君王爷是不是那个伴随一生的人，她不知道，凉君王爷自己也不知道。

“闭上眼睛。”凉君王爷忽然说道。

“怎么？”邵瑶的心跳有些加快。

“给你一个东西，真正的礼物。”凉君王爷搓了搓手，手上明显有些小小的伤痕，不知道是做什么弄的。

“什么呀神秘兮兮的。”邵瑶有些期待，同时也有些失望。

好像在失望着凉君王爷并不是吻她一般。

但她还是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凉君王爷松开了系在她秀发上的丝带，一头青丝如墨一样散开，微风一扬，绝美如画。

邵瑶并不知道凉君王爷在做什么，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解开了，心里猜到了些什么。

凉君王爷从袖袋中掏出了一枚簪子。

簪子便是由这紫竹做成，呈翠绿色，却不是明艳的绿，绿中带白，小瑶脱俗。簪子头部是一个小弯钩，就像添上的祥云一般，弯钩之上又添了一个小弯钩，样式很简单，但是却很耐看。

凉君王爷笨手笨脚的将邵瑶的秀发拢在一切，用翠竹簪子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手法很是不过关，发髻松松垮垮的，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不少秀发都散落开来，垂在邵瑶脸颊的两边，但是却意外的带来一种慵懒随意的美感，让凉君王爷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艳。

“好了没有呀。”邵瑶心底间的期待越来越浓，想立刻看到礼物。她已经猜出了礼物是一根簪子。

“好了。”凉君王爷有些忐忑的开口，生怕邵瑶会觉得不好看不喜欢。

邵瑶连忙从袖袋中掏出一枚小铜镜，细细的看了起来，嘴角挂着浅笑，最后越笑越开心，在凉君王爷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搂住了他。

“呃……”那一瞬间，凉君王爷只觉得软玉满怀，感受着邵瑶柔软的身躯，轻轻的反搂住了她的纤腰。

“喜欢吗？”凉君王爷贪恋着这种感觉，自从他回来之后，甚至不敢搂她，觉得燕惊鸿比自己好太多，邵瑶为自己付出的也太多太多。

他与邵瑶之间也产生了一些间隔，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落差全部烟消云散。

邵瑶感觉着这甚至有些陌生的怀抱，用力的点了点头，“很喜欢。”

微风一直在吹着，翠绿的竹叶沙沙作响，仿佛情人之间的轻声细语，叙说着无尽的情话，洁白如雪的花瓣被微风带了下来，在相拥的两人身边飘旋着，一直不舍得落下，最后停在了两人的发丝间，衣服上、头上、身边……

如果能让这一刻永恒，他宁愿用性命来交换。

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搂着她，搂着自己心爱的人，凉君王爷忽然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什么仇恨，什么江山，没有她，要来作甚！

“我们私奔吧。”凉君王爷忽然说道。

凉君王爷的声音打断了这温馨的氛围，也惊醒了沉醉在这怀抱当中的邵瑶。

“你说什么？”邵瑶哑然失笑，轻轻的敲了敲凉君王爷的脑门。

“我说我们私奔吧。”凉君王爷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放下所有的仇恨，放下一切没有搞清楚的真相，我只想带着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小村庄，过完我们这一生。”没等邵瑶开口，凉君王爷便轻轻的说道。

邵瑶愣了一下，呵，那种生活，她渴望了多久，多久……

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凉君王爷是否能真的放下，就是她，也放不下。

换做是她，都接受不了自己的母亲死的不明不白，更何况凉君王爷，若是不搞清楚依倩娘娘的死因，没有找到那三页史记，要她如何放心的下？

“这种话，以后不能再乱说了。”邵瑶浅笑，她看的很清楚，凉君王爷眸子中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和自嘲。

她痛心，她亦渴望那种生活。

但是她们真的不能就这么自私的走了，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毕，他们都放不下。

“说着玩而已。”凉君王爷松开了邵瑶腰肢，让邵瑶感觉心中一空。

“凉君，不要自欺欺人了。”方才那瞬间，凉君王爷眸子中的郑重，她又怎么会看不到，那分明就是一种承诺，并非说着玩而已。

“不自欺欺人我就没有台阶下了。”此时的凉君王爷也冷静下来了，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她，都过不了那道坎。

邵瑶没有再说话，静静的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很快，手心中便多了一把洁白如雪的花瓣。

“王爷，可想看我跳舞？”邵瑶扭过头，对着凉君王爷轻笑。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跳，也不明白为了谁跳。她只是，单纯的想舞一曲，应这难得的竹子花开美景罢了。

一定是这样的吧……

“小瑶，这一生之中，若是你能找到一个你心甘情愿为他起舞的人，你就要看好咯……别跟妈妈一样，有憾终生……”不知为何，邵瑶忽然想到了那名传授自己舞技的老鸨，临死之前，抓着自己的手，这样叮嘱道。

她知道那老鸨的心中有一道情殇，老鸨从未说过，她也从未问起。

只是每当她的九天霓裳舞越来越精进的时候，老鸨脸上的神色也会有一种叹息之意。

“也不知教你这小妖精习得这支舞，到底是对还是错。”老鸨生前经常抚摸着邵瑶的脸蛋，低低的呢喃着。

不就是一支舞吗，哪有什么对或错？邵瑶摇了摇头，将自己从回忆之中拉扯回来。

“想。”凉君王爷看着一身雪白纱衣的邵瑶，轻轻的回应道。

此时，仿佛为了应这支舞一般，秋风忽然吹了起来，满竹林的叶子都开始沙沙作响，都化作了邵瑶的观众，摇下了如雪一样飘舞的花瓣。

就在这将死的竹林之中，没有管弦，没有奏乐，邵瑶抬起玉手，将手中的花瓣轻轻一抛，玉腿一抬，开始了绝美的九天霓裳。

“一舞倾城，再舞倾人。”凉君王爷看着那随风摆动的白衣，看着邵瑶妙曼的曲线，绝美的舞姿，轻轻的叹道。

或许邵瑶还不知道，老鸨为何说教她习这支舞，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是凉君王爷已经知道了。

绝美舞姿，舞绝天下，总有人会被这只舞迷了心窍，会为她倾尽所有。

但是邵瑶只能选择一个，亦或者谁都不选。

被这支舞倾了心的人，总有人会受伤。

这一切仿佛是这九天霓裳舞的魔咒一般，从未被打破。

那老鸨是，如今的邵瑶，也是。

他与燕惊鸿，都深陷这抹柔情之中，走不出来了。

无论邵瑶如何选择，他们两个人之中终究有一人会受伤。

“此生莫轻舞，舞倾城，亦倾心。倾心情债，一生难偿。”邵瑶跳着跳着，忽然低低的呢喃着。

那是老鸨生前最常说的一句话。

“舞倾城，亦倾心……”邵瑶心中忽然有一无法说清楚的难过，没有任何前兆就这样刺入了她的心扉。

“倾心情债，一生难偿。”那一瞬间，邵瑶懂了些什么，也是那一瞬间，泪如雨下，伴随着这围绕着她飘舞的花瓣，她的眼泪亦在飞洒。

惊鸿，惊鸿……

那老鸨说的，不就是燕惊鸿吗？

燕惊鸿对她的恩，她心里清楚，一辈子都无法还清。

难道说她注定要伤害燕惊鸿？

邵瑶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燕惊鸿的浅笑，宛若春风一般温暖，照亮了邵瑶曾经阴冷无比的心灵。

“不！不会的！我不会伤害他的！”邵瑶只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乱了心神，脚下一拌，猛地跌倒在地上，疯了一样的呢喃着，伴着一直在掉落的泪水。

“小瑶，小瑶，你怎么了……”凉君王爷看着忽然哭泣的邵瑶，一叹，他知道，邵瑶的心里到底是被善良所主控，不愿选择任何人，不愿伤害任何人。

她却不知她这样，两个人都会被她伤害。

因为，“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的眼泪啊……”凉君王爷将邵瑶扶起，伸手拭去了她的泪水，抚摸着光滑的宛若羊脂玉一样的脸颊，心也化作了一滩柔情，对邵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