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入灵武

为了追击韩遵，李弘益舍了步兵部队，与曹用行一起领骑兵先行而来。韩逊囚禁了韩遵，只是死守城池，派了使者来交涉。

得知李弘益态度强硬，韩逊见河西军只有骑兵至，心存侥幸，打算如果谈不拢，便依城而守。灵武是座大城，城内有士兵再加上各世家的家丁人等，拉出来两万部队还是足够的。

这一次李弘益出兵太快，事发仓促，城内官员将领的态度也不一致，吵吵嚷嚷，倒让韩逊踯躅了起来。然后很快，他就不用再犹豫了，因为玉门军的主力已经跟在后面，抵达了城下。

于是韩逊老老实实地按照李弘益的要求，带了五百骑，出城来见李弘益。他恭敬地向李弘益施礼，说：“河西精兵至，朔方不胜惶恐，先前韩遵两次冒犯，我等已经拿下此贼，请凉国公发落！”

李弘益有些不耐烦，还是耐着性子说：“诸位深明大义，不使祸乱延及两州百姓，很好！我奉天子诏令讨伐不臣，既然韩将军有心归附朝廷，便把韩遵叫出来，行文崇冈停战，然后点兵随我南下讨凤翔！”

韩逊苦着一张脸，诺诺地说：“崇冈那里，下官回去后便行文，只是还请凉国公约束胡骑。天德军南下，亦要请国公说项。朔方军民不喜韩遵已久，下官虽为诸将所推，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一时恐怕难以调度兵马啊！”

李弘益心中冷笑，说：“韩将军世代为灵州将校，朔方军士既然推举你为留后，难道还约束不了下属吗？凤翔李茂贞作乱关中，你朔方镇出兵随我征讨，待凤翔事了，我便向朝廷保举你！”他心里想：我可不保证你一定能做到节度使的位置。

韩逊一咬牙，说：“下官遵命！”他知道现在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只是朔方节度使这个位置实在诱人，韩逊不愿意白白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

于是韩逊回到灵武城内，以朔方留后的名义向崇冈下令，要求停止抵抗。崇冈守将是韩遵的心腹，韩逊知道自己的命令未必有用，但他却有意未对李弘益说。

已经冲到新堡的天德军骑兵，也接到了李弘益的通知，为了表示对李胜甲的欢迎，曹用行领一支兵马前去迎接。

就在韩逊出城拜见李弘益的第四天，韩逊再一次地与几名心腹将领出城来。前两次他提心吊胆地独自出城，毕竟是被推举的留后，他不能不亲自出城。李弘益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动作，韩逊也渐渐放下心来。

这几位都是如同韩逊一样，家族世代在灵州为将，是本地的武官世家。正是靠着这些本地实力派的支持，韩逊才有胆量趁着韩遵落败将其囚禁。

李弘益和颜悦色地接见了诸人，并说：“诸位此次随我南下讨凤翔，我自会记得诸位的功劳，向朝廷表功，不会亏待诸位的！”几人都大喜，先前韩遵父子在任，要抵御贺兰山西侧的回鹘和达靼，朔方实力不足，他们不得不抱团取暖，支持韩遵以求自保。

然而随着河西镇的设立，回鹘和达靼的威胁大大减弱，这些人安逸了两三年，渐渐就生了别样的心思。想一想河北三镇，卢龙、魏博的本土将官势力极大，节度使更换得频繁，他们这一次也效仿，说白了还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李弘益突然指着身边一名将领说：“这位是薛宗讷薛将军，乃是泾原节度使彰义军张节帅名下大将，刚从盐州而来，大家以后同朝为官，先认识一下。”

薛宗讷朝诸人略一拱手，他年近四十，白净而微胖，看上去倒像是个文官模样。韩逊等人听到“盐州”两个字，冷汗都下来了。

李弘益三路军齐攻灵州，朔方有两州之地，隔壁的盐州自然也不会放过。张琏自庆州出兵北至盐州，轻轻松松地就拿下了五原和白池两县。盐州的驻军大多被调来了灵州，防御空虚的很。

薛宗讷就是从庆州入盐州的主将，他领兵占了白池县，便顺着长城西来，前来与李弘益会合。

韩逊突然觉得李弘益实在太看得起朔方了，竟然四路大军一起来攻。他有些庆幸，自己被鼓动着夺了韩遵的权，实在是太明智了。不用河西出马，只要天德军与彰义军南北夹攻，只怕朔方镇就不保了。

李弘益以这么大的架势前来灵州，只怕所图不浅。韩逊心中叹息，自己与这些本地将官数代人死守灵州，思维已经固化，眼界也放得太低，已经看不清楚天下大势的变化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请求为朔方留后，只怕是太把自己高看了。他心思转变，心中长叹不已。却听李弘益突然说：“我来灵州这么多日，也未曾入城一观，诸位，与我一起入城看一看可好？”

韩逊看着李弘益，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前些日子自己邀请李弘益入城，他一直不肯，想来也是防备着灵武城内反水，怎么这一次来了兴致？

李弘益开口，韩逊自然不能拒绝，打起精神来，说：“国公若愿入城，吾等当为先驱。国公请，薛将军请！”

于是李弘益领三千兵马，将韩逊等带出来的八百骑都围在中间，从灵武城南门而入。韩逊等人被夹在队伍中间，无可奈何。

到了城门，李弘益咳嗽了一声，便见河西士兵一拥而上，将门内守军包围了起来，直登城门，占据了南门。

韩逊忐忑不安，焦急地问：“国公这是何意？”李弘益看了他一眼，笑着说：“灵武城防，就交给我河西军吧！”城头早有军士摇动红旗，便见数千骑兵从城外大营冲来，直入南城。

韩逊等人左右顾盼，然而李弘益势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请河西军不要惊扰了城中百姓。国公一切命令，我等一并遵从！”李弘益大笑：“韩将军果真识实务！”

李弘益突然发作，夺取了南门，韩逊等人又被河西军簇拥着动弹不得，只得乖乖听话。于是城内守军都被驱赶回营地内，被河西军看守了起来，李弘益派人与韩逊的部下一起前往安抚，然后当仁不让地在灵武节度使府衙接见了朔方文武官员。

他看着堂内诸人，严肃地说：“韩遵不遵皇命，王行瑜、李茂贞数次欺凌长安，韩遵坐视不理，本官奉天子诏，解除韩遵职务，好在韩将军等有大义，迷途知返，没有跟随韩遵作乱，我心甚慰。”

他咳嗽了一声，说：“诸位这几日暂停公务，呆在家中，等朝廷诏令来时，再做打算。若有二心者，早点儿跳出来，也省得本官来一次肃清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个官员跳将出来，大声说：“韩府帅绪承三杰，勇抗万夫，绝编户而抚诸戎，赤心向国，金石不移，乃国家之干城，尔带兵侵犯，此乃乱命，韩公无罪，罪在河西贪婪！”

李弘益冷笑，韩遵的心腹都已经被韩逊抓了起来，那曾想还有这么一位隐藏的很深的，他怒喝一声：“俞长元！”俞长元应声而出，带着两名士兵将那说话的官员扣下，拖了出去。

那官员还在骂骂咧咧，突然一声惨叫便不再言语了，堂下诸人不禁都打了个冷颤。俞长元从堂外走了进来，依旧恭敬地站在李弘益的侧首。

李弘益口口声声地说是奉皇帝李晔的命令，实际上他根本拿不出李晔抓捕韩遵的圣旨。李晔这个皇帝当得着实有些憋屈，他知道李弘益对韩遵不爽，但是朝廷和皇家现在要依靠李弘益彻底除掉李茂贞，为了笼络河西，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听从了徐彦若的意见。

只是李晔不肯给出明确的旨意，只是行文要求韩遵向李弘益道歉。李弘益很是无语，只觉得长安这位皇帝，终究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壮大。或许徐彦若从河西回去，唯一能说动李晔的，也就是仰仗河西除去凤翔，至于天下其他藩镇，李晔还是不愿意依靠自己啊。

李晔不给旨，李弘益却偏要拿朝廷的大义，给自己出兵寻找一个最好的借口。他看了一眼堂下战战兢兢的诸人，严厉地说：“即日起，灵武城防交由我河西军，韩将军，你等马上点兵，再过数日，随我大军南下！”

他顿了一顿，说：“至于韩遵，连同家人，押解长安，送朝廷发落吧！”自从上次破凉州以后，李弘益对于手下败将便没有了兴趣，他也不想见韩遵一面，向失败者展示自己胜利者的姿态，他却犯不着对着一个失去了前程甚至可能失去性命的人，在他面前显摆。

过了几日，曹用行与李胜甲联手而来，新堡及崇冈守军自然是不肯听从韩逊指挥的，他们还要负隅顽抗，被河西骑兵与天德军联手，攻破了新堡，直接威胁到了崇冈后方。

缅播高那里，一支河西掘土爆破营，炸塌了崇冈所在的贺兰山谷道的关墙，回鹘达靼骑兵发疯也似地冲了进来。

崇冈守将绝望地自刎而死，算是整个朔方为数不多的几个至死仍效忠韩遵的部下了。看押因主将自杀而投降的守军的任务，交给了天德军，李胜甲则随着曹用行，快马朝灵武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