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三章：反击
放完这句必杀的宣言，罗晓便没有再多费口舌地和李欣争辩什么“是非对错”的问题。反正两人相隔了将近二十米的距离，在这种情形下，除非罗晓像泼妇骂街那样喊话，要不然李欣其实根本就什么都听不见……他将双臂持平，脑袋微微扬起，在十七米的高空中，这个少年周围没有任何的遮拦物，他似乎也并不需要那种东西，好像这个人生来就应该属于天空。风急速地掠过他的身体，把黑色的袖袍吹得猎猎作响。罗晓半闭着眼睛，任由这独特的“高楼风”穿进骨髓之中，刺激着自己奔涌得越来越厉害的肾上腺激素，他正在体会这眼下这股如同猎鹰俯冲向地面一般的刺激感。
—— “记住，鹰是自由的象征，也是我们的象征。我的孩子，不管你走到哪里，鹰的灵魂都会时刻在你身边，护佑着你，赢来最后的自由。”在明明灭灭的回忆中，狰那张已经有些陌生的面孔再一次浮上来，闪烁在罗晓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具体的地点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在一座石拱桥上？拱桥下面，一些闪着明火的纸灯笼正在随着溪流漂过，将立在桥上的狰与罗晓打上一层层奇特的光影。两人都用手倚着桥上的石雕，长久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默着。桥下的柔光如水一般流过，二人黑色的袍子被染上了如有实质的微光，宛若两尊庄严的大佛。
那天……是鬼节吗？
罗晓已经记不清了。
借着纸灯笼的微光，他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在溪流中的倒影。随着涟漪的起伏和波动，水面中的自己也不断地波动着，却并不显得惹人厌烦。水纹的扩散无疑是有规律的，在长久的静默之中，罗晓渐渐地开始破译这种规律，从而享受着内心难得的安静。并不算深的小溪在烛火之中倒映出一股略带着神秘的气息来，一呼一吸之间，他好似能听见水滴滴入溪流中的声音，清脆而又悠远。
滴答，滴答……最终，那声音越来越宏大，甚至连成一片，浩浩荡荡地从远方席卷而来，带来一阵空灵的潮湿感。
下雨了。
罗晓突然有一种预感：等到这些飘荡着的纸灯笼全都随波逐流到视野之外，，天地将在黄昏的新雨之中重归寂静。而他心中的某些光明，也就要随之而熄灭了。
——
“鹰的灵魂吗……”记忆的碎片划过脑海，如同夏日的雷电一般，罗晓想起了这句来自亘古的预言，“还真是毫不做作呢。”
他在一瞬间睁开双眼，伸直双臂，纵身便从巨猿的身上一跃而下！
还不等下面的士兵有所反应，这具失去控制者的身体竟然在同一时间再一次活动起来。只见古猿的眼睛一亮，全身肌肉本能地抽搐几下，便从理应已经被撕裂开的、失去了活动能力的胸腔里喷出一道滚烫的蒸汽，仿佛中央公园里时刻喷涌着的喷泉一般，丝毫不吝啬地向着地面从左到右喷洒、轰击。士兵们一时躲避不及，被烫得哇哇大叫。在巨大的体积差距下，他们就像一队被滚烫的热水泼到了的蚂蚁一般，纷纷痛苦地躺倒在地上，呈虾米状蜷缩起来，抱团打滚，惨叫、嘶吼声不绝于耳。
“好烫啊！好烫啊……”
“呃啊，哇啊啊啊啊……！！”
“咿呀——……！！”
能叫出声来的还算好，有些苦命的士兵，竟然还从口腔和鼻腔处吸入了这种要命的东西，瞬间就被高温给烫熟了。他们将死却未死，接触到高温蒸汽的皮肤被高温烘烤熟透，在几秒钟的时间内，负责感受的神经系统便已经坏死。剩下那些半僵不僵的部位却依旧在传递着痛苦的信号，折磨得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开口喊叫都已经成为了奢望。
“灵儿，黄鹂！躲到我后面去！”海燕见此，慌忙将两人一把扯到自己身后。单掌探出，一股浩荡的神力在血脉之中翻涌着，只见青光微蹙，便在刹那间构造出一道可以阻拦蒸汽的“低温水汽墙”。早在罗晓将自己从猿猴的身体中硬扯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隐隐料到了他接下来的行动，为此，海燕也早就在暗中有所准备。她凭借着水灵根的力量，将空气中存在的水分尽可能以压缩气态的形式聚合在一起，形成一堵随时都可以放射出来的墙壁。因为蒸汽本身的扩散是气态的，如果阻拦物是液态的冰墙，就有可能导致它在抵挡了第一阵高温的冲击后被融化，导致后续的蒸汽扩散进来，给众人造成一定的伤害。
虽说金丹仙人的宝体是不会被一两百度的高温伤害到的，但要是蒸汽烫到眼睛之类脆弱的地方，依旧是要命的事情。
天蓝色的冰屑漫天飞扬，正撞上了从巨猿身上升腾而起的海量蒸汽。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惊天动地，只有一阵阵令人心惊的“滋滋”声在两股不同力量的烟雾之间来回荡漾着。高温与低温，两种无法被看见的力量正在相互较量着，是滚烫的蒸汽将略带一点蓝色星火的冰雾融化，还是臣服于冰雪的神威之下？
不管如何，两者相撞之后产生的巨量白烟，已经将结果彻底遮蔽于自己的身形之中了。
“这个罗晓还真是……比上次我们和他对打的时候强了好多啊！”封灵儿有些不情愿地承认道，“这家伙就是传说中那种成长超快的天才类型吧……真让人羡慕。”
“灵儿，别胡说八道了。”海燕一边尽力维持着冰雾的产出，一边扭过脑袋，对这个浮想联翩的少女做出一个吃力的微笑，“你也是天才，只不过是技术性的人才而已，对我们也是有用的。”说罢，她非常明智地没有勾搭已经被吓趴了的黄鹂小姑娘，接着自嘲道，“哪像我啊……半天没什么成绩，修炼了两年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同一期的人……灵儿你造出了补天者，王权虽然最后一无所获，好歹也当了两年半的天灵根，林幻就不提了容易伤自尊，而黄鹂呢……她是枯木真人的闺女啊，甭管修行水平怎么样，以后总是有工作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往后该咋办呢……”
说着说着，海燕反倒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师姐别这么说，你是最棒的，最棒的！”黄鹂忽然扑上来，从背后环抱住海燕的身体，一边大声地叫唤着。
正值此时……凌空忽地传来一声爆喝！
“骑士们……你们渴望我的回答是吗？！好，那我就堂堂正正地回答你们！”
“噌——”“噌——”两声轻响，罗晓扣响了腰间的立体机动装置，两道黑色的钩锁从宽大的披肩之中飞射而出，在半空中弯成两道颇具弧线的弯道，最终稳稳地扎进了巨猿下垂的手臂之中。在从猿猴的后肩处以一个标准“信仰之跃”的姿势下落之前，他给这具身体下达的最后命令便是：以一个均匀的，并且有规律的速度融化自己。尽可能借助自身体内的热量来办到这一点，必要时，心脏、大脑之类的巨型脏器都可以抛弃掉。
是的，血源魔法几乎可以开创一个新的自杀流派——自己把自己活活烫死。
眼下，罗晓在自己创造出的一片浓雾之中来回穿梭着，只听见“咻咻”的风声从耳边刮过。纵然是海燕她们，也无法看见他的具体位置。唯一可以看见的，就是罗晓悬于腰间的两根立体机动锁。它们总是来回交替着插进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且还在渐渐融化的巨猿身体里，发出“噗噗”的入肉之声。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两根钩爪的切入点正在以一个绕圈子般的速率缓慢降低，第一次它们喷射出来的时候，瞄准的尚且是巨猿的手部。可现在，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两把爪钩来回交替、穿插，竟然已经到了脚踝的位置。
接着，整个战场就是一片长久的宁静，好像一切都被大雾所遮盖了一般，
“呜哇——”寒光掠过，快到士兵尚且没能说出自己完整的遗言，便已经被以锋利著称的蝉翼刀隔断了喉咙。
“首先，这个世界并没有‘应该归属到谁手中’这种说法，向来都是谁抢到，就归谁！”罗晓催命般的声音在半空之中响起，此时此刻，他丝毫不必遮掩立体机动装置所发出的机体碰撞声。倒不如说，这声音在大多数士兵眼中已经成了死神的代名词，成了挥舞在半空中的镰刀所能发出的破空之音，带着一股收割的绝望气息。若是一般的士兵，恐怕免不了丢盔卸甲而逃，但……他们是足以媲美仙人的新卫兵团，自然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仍然有三两个人坚持着平举起枪，冲着声音的源头扫射。零零星星的枪声与火舌都是那么脆弱，就像一个个即将被惊醒的梦境一般，让人慌得心悸。
罗晓此时本就在快速地移动着，这样病急乱投医的扫射，又怎么能起什么效果呢？
“其次，所有人！所有人都应该是自由的！说到底，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恶魔族的实力究竟如何！世界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罗晓怒喝一声，在空中调换身形，双手握刀，一手正持，一手反握。借着立体机动装置的离心巨力，整个身体竟如托马斯回旋一般高速旋转起来，变成一团闪着熠熠寒光的刀片球。两根黑色的钩锁紧紧卡在巨猿的脚踝之中，作为固定运动的圆心，借此，罗晓的身体好像一个被大力甩出去的铅球一般，携带着凌厉无比的刀风，在瞬息之间便将沿途几个冲他开枪的士兵由上到下砍开，削成了一滩血水飞溅的烂泥！
在死亡前的那一瞬间，士兵们的眼中倒映出来的，是如同岗岚乱舞一般数不胜数的刀锋。他们终于明白了，纵然子弹很快，但面对罗晓这样的敌人时，仅仅是“快”根本毫无意义。
“可恶！他究竟在哪儿……”李欣此时已是气急败坏，虽说他作为指挥官，理所当然地不会蠢到第一个冲上前去和高温蒸汽对抗，但眼下的形式仍是不容乐观。他们败就败在，没有人对罗晓的能力有一个精确的了解。“将自身融化并放出大量高温蒸汽”并非是罗晓刚刚研发出来的什么新招，但即便是他们有能力通过“龙眼”系统搜集起这个人以往的每一场战斗资料，却没有人愿意真正下功夫去钻研。所有的龙国人都站在一个武器上的制高点上，殊不知真正的战斗，绝对不仅仅是兵器的比拼，使用兵器的人也一样重要。
罗晓是何其鬼精灵一个人，给他一点点时间，立刻就想出办法来了。
“第三……哼哼。”风声渐进，罗晓的身影从大雾之中突然窜出来。他奋力一挣，竟将腰间悬挂的立体机动装置生生拔落。因此，他的身体瞬间就失去了控制，如同一颗迅捷的子弹一般飞速射向了眼前的李欣，后者更是躲闪不及，连连后退。慌乱之中，李欣刚欲举枪，便撞上了罗晓的迎面一脚。在下意识的缩臂时，手中那把威力巨大的“神龙重工之枪”也是不由自主地跌到地上，一并滑开去。
罗晓倒是毫无滞碍地跌落在地，屈下双膝，顺着滑行了一段距离，一边竟还能像个没事人那样开口嘲讽道，“你要是连一头野兽都无法制服……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