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上供的东珠

这串东珠，是今年刚刚供奉的。今年东海那边一直不太平，再加上海啸什么的，东珠产量本来就很少。一些品相不好的珠子做成了珍珠粉给各宫使用，而颗粒大又饱满的东珠，总共就那么一点。

尚武墨知道太后最喜欢东珠，就将那唯一的一斛都孝敬了太后。

如今，太后将二十颗东珠穿成串，赐给了卓纤儿，这在宫里，可是独一份儿的。宫中，喜欢东珠的妃嫔不在少数，特别是明妃和辰妃。其中，尤以辰妃为甚。往年，即便东珠不多，她也能得一些。

今年实在是产量稀少，就都给了太后。她却连一颗都没有！

如今，卓纤儿不过新晋封为美人，不只皇上赐予她专属太医，更有太后赠与东珠。这让辰妃再怎么装大方，也掩饰不了嫉妒。

给了前来送礼的各人赏赐，卓纤儿抚着那串东珠，脸上淡淡的微笑里，看不出什么表情：“看吧？这不就来了？”

虹绽心头一紧，忙上前查看：“这东珠，有什么问题么？”

卓纤儿哭笑不得：“能有什么问题？太后赐的汤刚被查出来问题，这会子，专门送一串有问题的东珠，她才没那么傻！”

翠烟不紧不慢道：“只怕，娘娘现在，已然成为了各宫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呢！”

卓纤儿神色一黯，感觉有些不耐烦。

这死老太婆，太难对付了。招数简直是层出不穷，每一招都大含深意，她不得不全神以对。

卓纤儿遂了她的心意，喝下避子汤，同时也是不想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不过，很显然，太后可不打算放过她。

避子汤不过是个小菜，接下来张扬的赏赐，才是正餐。

送东珠来的，不是安公公，而是太后身边的另一个丫头小桂。太后身边有四个丫头，分别名：小兰、小桂、小芬和小芳。以前常见小兰在外面走动，近日，倒是这个不常露面的小桂出头了，不知太后又打的什么主意。

小桂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行礼之后说道：“美人，太后娘娘说了，玥美人是皇上近年来最宠爱之人，太后娘娘爱屋及乌，自然也希望美人一切都用最好的。如美人还有何需要，请尽管吩咐奴婢！”

卓纤儿心中冷笑。吩咐？她哪敢直接吩咐太后身边的侍女？这要传出去，岂不成了她恃宠而骄，藐视太后？

“姑姑言重了，我家主子感谢还来不及呢，怎敢劳烦姑姑？多谢太后娘娘美意了！”虹绽及时回话，堵住了可能的疏漏。

“请转告太后娘娘，臣妾明日会前往息宁宫问安谢恩！”卓纤儿滴水不漏，打发了小桂出门。

宫中妃嫔，可以不定时地向太后请安，当然，不去请安也没什么。毕竟，经常去请安的，只有太后喜欢的几个妃嫔。

别的妃嫔想要向太后请安，还得提前说好，否则，惹得太后不高兴，在后宫中，可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只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太后赏赐之后，妃嫔去太后宫中谢恩。

卓纤儿就是如此，因前一晚侍寝，按惯例得了赏赐，可以休息一天再去谢恩。卓纤儿对太后的宫女如此说法，倒也合规矩。

既然是谢恩，太后赏的东西自然得戴好。虹绽和翠烟两个人经过仔细检查，确认了东珠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才为卓纤儿佩戴了上去。

虹绽手上，被药物遮盖的守宫砂，经过几个时辰之后，再度出现。虹绽本人也没有什么不适，守宫砂也没有变化。

所以，今日出门前，翠烟就将药水涂抹在了卓纤儿的手臂上。

眼看着守宫砂消失，卓纤儿露出微笑：“好了！可以走了。今天到太后宫中的妃嫔不少，晚了，可不太好！”

太后恐怕正憋着一口气，找不着她的错呢。如果她去请安，却迟到了，恐怕正好落人话柄。思及此，卓纤儿最后整顿了一下妆容，由虹绽和翠烟两人陪着一路向息宁宫走去。

不过，走出月华宫之前，卓纤儿还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回头叫人唤了紫玉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这才放心款步出门。

去息宁宫要路过太液池。卓纤儿在意的，就是这里。想来，如果有人要对她使绊子，这里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当然她也可以绕道，只不过，绕道的话，等她过去肯定会迟到。

原本卓纤儿是可以提早出来，可考虑到太后阴险，说不定她去早了，在息宁宫那边反而中了招，不如掐着点出门。只要路上不出什么事，稍稍早一些到息宁宫，都不是什么问题。

虹绽和翠烟也担心在太液池这边出什么问题，因此，一到了太液池，两人就紧紧抓着卓纤儿的手，贴着她的身子，警惕地从池边走过。

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倒让卓纤儿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小心了？

事实好像也在验证卓纤儿的猜测，直到她们完全绕过了太液池，都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走过太液池时，周边都没有身人。

几个宫女和太监，也是远远地站着，没见什么人过来。路上，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翠烟连迷药都想到了，还提前备好了解药，在手心攥着。

没想到，一路平安，就这么顺利地通过了最“凶险”的路段。虹绽明显地舒了一口气，可卓纤儿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对！

这一路，好像太平静了！不像太后的风格。

通过前世的了解，再加上今生几次打交道，卓纤儿早就明白了，太后就是那种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一般的存在。她不会贸然行事，总是潜藏在一个地方，死死盯着你，等着你出错。

对付太后这样的人，一点都不敢疏忽大意。

这几次跟太后见招拆招，虽然卓纤儿没有吃什么亏，面上看来反而还占了便宜。可越是这样，卓纤儿越是提醒自己要小心。

太后不是一个能吃得了亏的人，她几次出手不成，却到现在还稳坐不动，就证明她还有后手在等着自己。

敌暗我明，只能时时处处小心！

就在虹绽和翠烟都为顺利通过太液池而放下心来时，卓纤儿忽然脚下一滑，一声惊呼生生被她压了下去。

还好，卓纤儿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一个急转，紧紧抓住虹绽的手，才站稳了。不过，脚踝处却是火辣辣的疼。

再看脚下，发现了几块暗绿色的石头。

虹绽也看到了那几块石头，蹲下身捡了起来。这一路，虽然铺的是鹅卵石，但表面早已磨平，并做过防滑处理。这几颗小石头，很明显不是铺路的石子儿。但却跟鹅卵石之间的缝隙颜色相近，不仔细看，还是很难发现的。

到这个时候，卓纤儿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原来在这里！

这个地方，距离太后宫中还有一段距离，但也已经算是个开阔之地了，有不少宫人来来往往。

那个算计她的人，恐怕吃准了她会小心通过太液池，而在过了“危险地带”之后，寻常人都会放松警惕。就在这个时候，很容易中招。

如果不是卓纤儿觉得不对劲，恐怕她此时就不只是崴脚这么简单，而是直接趴在了地上。

这副样子，让来往的宫人看到，肯定会加油添醋地传到太后耳中，说不定就成为她“人前失仪”，劲儿贻笑大方的证据。正好，她的出身低微，也可以拿来做文章。

也许，经过这件事，太后那边再推波助澜一下，她改籍的事，也会无限期地拖延下去，直到不了了之。

再有，她在这里摔跤，衣衫凌乱，肯定得整理一下。耽误了时间，迟到的话，又是一桩罪过。

这样重大的后果，却只需要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放几颗不显眼的石子儿，这样的设计，实在是高明。

“收起来吧。”卓纤儿深吸一口气，淡淡地吩咐虹绽。虹绽会意，忙用手帕将小石子儿包了起来。

这种滑溜溜的小石子儿，不像是普通的铺路石，也许能够通过这件东西，查出幕后黑手。

“娘娘，这里好像离辰妃娘娘的洗梧宫不远。”翠烟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小声说道。

卓纤儿抬了抬眉毛，倒也没说什么，脚下的疼痛已经开始蔓延。卓纤儿再次深吸一口气，脚步平稳地继续前行。

虹绽扶着卓纤儿的手臂，立刻感觉到了不妥：“娘娘，你的脚是不是……”

卓纤儿一个眼风扫过去，立时让虹绽住了嘴，接着，卓纤儿看着前方，稳稳当当地走着：“无妨！不要声张！”

虹绽明白卓纤儿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好有机可乘，只能尽量用力扶着卓纤儿，减轻她脚上受力。

卓纤儿心头一片冰冷。脚上这一点痛，算得了什么？抵得过她临死前的疼痛吗？抵得过她心头之恨吗？这点痛，卓纤儿全当是复仇路上的试炼罢了。

危机过后，每个人似乎都放下心来，只顾赶路。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端着一盆水，低着头，突然从拐弯处冒了出来，她走路很急，来不及看前方，就这么直直地冲这卓纤儿撞了上去。

还是翠烟眼疾手快，赶紧向后猛地拉了卓纤儿一把，才免得那一盆子污水冲着卓纤儿的头扣下来。只是，卓纤儿脚上毕竟有伤，退得慢了些，裙角到底沾上了几点污渍。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前面走路的是谁？”虹绽气坏了，小心了一路，到了还是被人算计到了，她怎么能不恼恨？

那宫女慌忙跪下磕头：“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实在是没看到娘娘！求娘娘饶命！”

卓纤儿看着这宫女眼熟，像是辰妃宫中的人。心下一动，挥手阻止了虹绽欲教训的步伐，沉声问道：“你是，洗梧宫的人？”

跪在地上的宫女迅速一抬头，瞟了卓纤儿一眼，又马上低头：“是！奴婢是洗梧宫白芷。”

她这一报身份，卓纤儿发现，白芷虽然看起来害怕，眼底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虽说是她犯错，但她是辰妃身边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卓纤儿也不敢拿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