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幽梦终醒

叶影悄悄放下了手中的档案，他觉得好像结果越来越近了，彭顺的案卷，在他逮捕王俊武之前，已经戛然而止了，这是悬案，叶影需要新的档案，来延续这个故事。

关于玉蝴蝶的最后的结局，只能从彭顺口中得知了。但是此刻叶影却对此兴趣不大。

玉蝴蝶对于自己了解自己的身世，已经没有多少帮助，他或许仅仅只能够知道，彭顺居然参与了这样的一件事情，那个垂垂老矣的衙役，居然有过这么奇幻的过去。

但这些过去，好像不重要了，叶影在这里泡了半个月，才逐渐理顺这些，多谢花问闲，能够提供给自己这样一个了解的好地方。

明明那时候，自己已经十五岁了，但是为何自己，没有多少记忆呢。

叶影想从自己的大脑中挖掘出些许关于这些案子的记忆，只可惜无论自己怎么去思考，好像都没有任何结果。

今天……就到这里吧，自己还有大把大把的机会不是，或许花问闲说得对，自己应该取悦一下那个管理员，这样就能够知道，自己的目标在那里，比漫无目的得找寻要好得多吧。

叶影离开了档案馆……张卫东摇摇头，将叶影拿出来的档案，整理好又塞了回去：“可怜人，知可怜事啊。”

廉政街里面住着的苏卫们，现在也不得不屈服着烈日，减少训练的时间，减少水分的流失。李风很奇怪，少爷最近沉默寡言，比起四月份出事的时候更加压抑，终于，他让自己前去见他。

那种场景很怪，少爷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跪倒在地上的大公子，心中油然一种悲哀感，他缓缓开口：“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我把你调离了第一线，你有没有怨言？”

李风努努嘴：“回少爷，稍微好了一点。”

“那你现在能够执行任务么？”少爷又问。

李风稍稍抬起头，又低下头：“我还是喜欢，当师父的工作。”

“行吧。”少爷点点头，“只是最近可能你没办法去内城了，你要留守廉政街。”

李风闻言一惊：“怎么，您有事情要做。”

少爷点点头：“没错，我可能要出去一阵子，在这个日子里，你就留守廉政街，当代理家长。”

李风不敢置信得指了指自己：“我么？”

“你已经十五岁了，可以当家了，所有一切事宜，全都由你定夺。”

李风舔了舔上唇，点头应允下来。

少爷忽然又说：“对了，你最近是不是也在查关于十年前，玉蝴蝶一案。”

李风的眼睛忽然有了点光芒。

少爷笑了：“你怎么不来问我，至少我也是，亲历者。”

李风有些不好意思道：“少爷，我，不太好意思。”

少爷摇了摇头：“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一件悲伤的过往，但是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你想，听么，等我讲完了之后，你就不需要再追查下去了。”

时光重新回到正平四年四月初十。

暮色骤起。

彭顺将行囊放在了马车上，漫步走上了弦乐坊，悄无声息得来到了白幽梦的房间，白幽梦并没有在房间里，彭顺稍稍叹了一口气，随即跪坐到了床铺上。

房间的摆设没有变化，鸟笼里的鸟儿还在吱吱喳喳叫着，悠扬的弦乐令人舒爽。

彭顺很喜欢这里的摆设，他将桌案放好，将山泉水装入茶壶，点燃炭火，开始烧水，等到水烧开了，他很自然得将茶叶放入茶壶中，等待着茶叶在沸水中翻滚起来。

日光下沉，黑夜来袭。

等当彭顺想要提起茶壶的时候，房门“吱”一声被打开了，白幽梦探入了半个身子，看着彭顺：“你的小车停在下面，你来这里，是有事么。”

说着整个人钻进房间，并将门带上。

彭顺点点头，示意白幽梦坐下：“这么晚，你去哪里。”

白幽梦走到梳妆台开始补妆，一边看上去漫不经心问着：“我，我本来想去找你的，你知道吗，我担心死了，你的家都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我看你，小车上好多行李，你是要离开苏阳？”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彭顺道。

“结婚吧。”白幽梦转身对着彭顺道，“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彭顺的脸上没有喜悦，相反，是忧虑和悲伤，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酝酿了很久一般，他终究是开口了：“你是不是玄蝶，我是说，真正的，玄蝶。”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尽力得阻止着这句话传到白幽梦的耳畔。

白幽梦的嘴唇微颤，啜泣道：“是的，我才是真正的玄蝶。”

彭顺宛如天旋地转，却不知道哪里能够依靠一下，最后他还是自己支撑了一下，自嘲道：“如果不是王俊武，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唉，其实，还不是自己骗自己，但是我真的不明白，白幽梦，难道只是你的伪装么？”

白幽梦稍稍偏过了脑袋：“其实，我根本不是白幽梦，也根本不是小坊主。”

彭顺像是受到了更大的震惊，刹那间，眼前的一切，就像打翻的颜料盘，五颜六色的染料全都汇聚在一起，水乳交融，混乱不堪。

“哼，这你不知道吧，其实，你第一次遇见的那个白幽梦，就已经是我了，而真正的的白幽梦，早在见到你之前，就已经长眠于地下了。”

眼前的颜色们终于开始有规律的排列，逐渐又重现了眼前之人的相貌。

“我杀了白幽梦。”白幽梦低下头，“从此，我便成了白幽梦，玄蝶，也就是我，确实是白幽梦的杀父仇人，于是当她找到我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只有一个人能够活，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她的复仇失败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但是，我篡夺了她的身份，为了成为她，我必须学习她的一切，我得变成她，我还得把同样是自己的玄蝶，当做自己的仇人。这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说到这里，白幽梦还笑了一下：“但是，谁曾想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为无时无刻，戴着一副面具，遇见谁都没办法摘下，包括你，毕竟，你也至始至终，认为我是白幽梦呢。”

“那么……是你杀了他们，对不对。”

“是，也不是，我一个人杀不了那么多人，再者说，生意，他们给钱我，还可以给钱其他杀手，又不止我一人。”

彭顺咽了咽几口唾沫，自己追查了这么久的凶手，真的是眼前的这个人么。

“事到如今，你是否，打算给我的手，戴上一副镣铐么？”

彭顺努力站了起来，自己的内心，仿佛正在天人交战，或许是这一些的转折，太过震撼太过突兀，他一时间，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最后，彭顺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道：“我已经，不再是捕快了，如果，你想要，和我一起亡命天涯的话，我希望……”

白幽梦猛地站起，她的手捂住了彭顺的嘴，她的眼睛包含着热泪：“别说了，足够了，足够了。”

就当白幽梦的手离开彭顺嘴巴的时候，彭顺的耳畔忽然想起了沉闷的一身“嘣”。随即，猛然的破空之声！

在破空声响起的同时，白幽梦忽然对着彭顺一扯，那力气是那样的大，都能够听见衣服撕扯破的声音。

彭顺被那一扯，随即跌倒，撞翻了茶几，茶杯茶壶跌落，茶水流了一地，而彭顺，也摊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白幽梦起初还是站着，忽然猛然退后了一步，随即紧紧贴住了墙，想要靠着站稳，但是无论怎么努力好像都站不起来，最后只能顺着墙慢慢往下滑动，一直滑倒了地上。

一支黝黑色的箭，笔直得插在白幽梦的胸口，随着白幽梦的呼吸，上下起伏，黝黑色的箭翎，美丽的羽毛，在彭顺面前跳动。

彭顺挣扎着，踉跄着爬向白幽梦，他看见窗台有个人影跳了下去，但是他已经管不着了，他爬到了白幽梦的面前，白幽梦洁白的衣服上，已经晕出了红晕一样的鲜血，以箭为圆心。

彭顺赶紧抱住白幽梦，让她的背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后自己靠上了墙，想要将箭拔出来，又怕拔出来直接失血，所以只单单捂住了白幽梦的胸口。

但是，血好像止不住得流，很快彭顺的手也沾满了鲜血，白幽梦靠在彭顺的胸膛上，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彭顺憔悴的脸颊，扭过头想要索吻。

彭顺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得流了下来，只能低头吻住白幽梦，但是却不敢看，只能闭上双眼，白幽梦将身子稍稍偏转要扭过来，然后一只手忽然握住了箭，然后奋力一拔！

彭顺感觉到了怀抱中的人忽然的颤抖，他睁开眼睛，猛然一股喷涌的鲜血撒在彭顺的面前，白幽梦已经转过了身，两个人的胸膛紧紧贴着，随后白幽梦再次吻上了彭顺。

彭顺感受着白幽梦微微发颤的嘴唇，她努力仰起头，用尽全力紧贴着彭顺，想要把这一些延续得久一点，但是她的身子逐渐无力，嘴唇终于随着白幽梦软倒的身子，离开了彭顺的嘴。

彭顺紧紧抱着白幽梦，白幽梦此刻就像一滩软泥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土崩瓦解。

“死亡，真是一个解脱。”白幽梦的眼神逐渐迷离，她呆滞得看着彭顺，最后露出了略显嘲讽的笑容，“真好笑。”

这是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