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京城闲话

如果没发生这么多事该有多好，如果王府里只还他们二人，这时应该会依偎在一起散着步吧，她说她的闲话，他说他的趣闻，没准，中间还牵着孩子。

可惜，这些如果都只是如果……

孟离动了动，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忍住了，迈开脚步走在她前头，向着清梨苑的方向，走了几步，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便又停了下来。

素嫣轻轻舒了口气，跟了上去，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院子里只点了暗暗的一盏灯，两个下人在外头说着话，猛然瞧见一个黑影子进了门，惊了一跳，着急忙慌的就要呵斥。

等那人走到光亮处，看出是王爷，面上更惊慌了些，赶忙跪地请罪。

孟离摆了摆手，只叫他们退下。

其中矮些的那个恭下身请示，“王爷，今儿夫人不在……”

话音还未落，便打眼瞧见门口又进来一个人，正是夫人，赶忙又行了礼。

孟离瞧见她进来了，稍稍心安了些，知道她今晚回来是为了肖渠，可不管为了谁，只要还愿意回来就好。

“下去弄两个炭盆，再灌个热水袋子送进来。”

两个下人领了命携着赶紧退了下去。

他又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始终不愿多言的人。

他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素嫣，印象中的她不管是开心、生气，抑或是伤心，都是乐于表达的，她喜欢将所有的感受分享出来，带的他都少些阴郁。

可是现在，她这样沉闷，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能叫她开心起来。

“外头冷，进屋吧，”他淡淡的开口，似乎不放心，背过身又补充道，“我与肖渠说了让他来清梨苑，他来了也是要进屋说话的。”

素嫣跟着进了门，看了眼坐在外间桌边的孟离，径直走到里屋，打开柜子收拾起衣物。

冬日里也没什么好带的，带上几件换洗当然贴身衣物也就够了，很快，她就拾好了，系进包袱里放在床上，想着等说完了话没准得请肖渠捎自己一截。

正要往外头走，两个下人进了门，听到外间孟离的声音，让摆一个炭盆在里屋内，素嫣想说不用了，想想还是没有开口，只让他们摆好了，又接过热水袋子捧在手里端着出了门。

她慢慢走了过去，与孟离隔了个位子坐着，屋子里炭盆刚点还未暖和起来，空气有些冰凉凉的，方才又在外头呆了很久，身上早已经凉透了，这会子坐在这才感觉到真有些冷了，不禁缩手缩脚起来。

孟离看了看她，进到里屋将炭盆又端了出来，摆在她脚边。

瞧见她收了衣服，怕是今晚也不会住在这了，里屋的炭盆也是用不上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坐了好一会，只能听见碳盆滋滋燃烧的声音。

烛光时明时暗，倒出两个影子印在墙上微微颤动着，屋子里慢慢开始暖起来的时候，外头有了声响。

素嫣立即站起了身，走到门口开了门 。

肖渠正站在外头想寻个下人来通传一声，没有想到门会被突然打开，愣了一下，随即展开了笑脸。

一路骑着马而来，到了王府门口才下了马走动，僵硬的身子这才舒缓了一些，只是脸仍僵的很，用手拍都不大有感觉，现在更是想笑都不大扯的动嘴角。

他有些不好意思，尽量龇着开表示笑意，双手拍了拍脸，稍稍缓和一些。

素嫣慌忙将他让进了屋，免了礼，待他坐下之后又把炭盆向他那挪了挪。

肖渠笑着道，“我这几年在边城，皮糙肉厚惯了，这样的冷都有些不察觉了。”说着就要把炭盆推回去。

却被素嫣抵住了，“我们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子了，又有两个炭盆烤着，都有些热了，推到你那里散散热气。”

肖渠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也就不推辞了，转头向孟离道了问候。

孟离只淡淡的点了点头，“一路上辛苦了。”

肖渠看看王爷又看看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心里盘算着莫不是边城时的误解还未散开？可离开时明明就已经和好了……

顶坏的情况是王爷同夫人又有些不愉快，可眼下看着两个人都冷冷的却不像是在怄气，许是自己想多了，王爷夫人毕竟身份尊贵又成熟了些，哪里还能时时像两个孩子一样。

只是想起刚成婚时他们二人的磨模样，觉得那样也甚好，比起一般王公贵族的家庭更多了些人情。

他这近三年一直在边城忙碌，甚少理会政事，一般的公文也很少递到他手中，即便有也都是涉及国家相关政策转换人事变更这些全国通传的大事。

可就算是这样的情况，塔娜封妃的事他也是知道的，那一场典礼办的盛大，连边城都有两国百姓共同庆贺，只是他知道的当下心中还十分不解。

论身份塔娜是坤鲜公主，可夫人也是当朝二品大员的唯一女儿，论时间夫人嫁入王府几年后塔娜才入的府，论才学、样貌、气质，无论哪一样，夫人都不见的差过塔娜公主，甚至在他心目中很多项夫人都不会逊色于任何人，且夫人与小王爷青梅竹马，伉俪情深，怎的还许了塔娜王妃的位子。

他曾想着可能是权宜之计，或是小王爷为了国家作出的一种妥协和牺牲，若是那样，也是委屈了夫人了。

可一路上约往京城的方向进发，听到的各种闲话就愈发多了起来，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今日白天在京城皇宫里的各种听闻，加之今晚的架势，倒不像是空穴来风了，可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而且绝不是小问题。

“今后就在京城了吧？可封了住处？”孟离先开了口，对于肖渠的归来他有些不确定。

肖渠平复了心境，“皇上体恤，给封了处宅子，就在两条街开外的通仁街上。”

“这倒不远，今后可以时常走动了，房子可安置妥当了？”

“是，王爷。”他笑了笑，看得出，脸上是真心的高兴，“房子都是现成的，里头也都布置好了，直接便可住了，王爷不必挂心。”

这几年在边城虽然也有住处身边又都是相熟的人，可总感觉自己是个孤家寡人，如今回来了，即便那样一个大宅子只有自己住那也是有种家的归属感。

素嫣瞧着他开心的样子，很替他开心。

只是又寻思着看来他还不知道林府发生的这些事，更不知道这其中与王府的关联，如此倒不知是对她来说好还是不好了。

好的是他不了解情况问起有关坤鲜的事可能还可以毫无顾忌的告诉自己，至于不好之处，怕也是只知道些模糊的消息，无法有实质性的作用。只是，这个节骨眼上皇上突然下令调他回京必定是有理由的，而这个理由，也必然是因为他与坤鲜这三年间的羁绊关联。

“对了，洛玉姑娘呢？”肖渠突然探着脑袋四下寻找起来，“她从来都是一直在夫人身边的，怎么今日好像没看到？”

孟离有些疑惑，“你找洛玉做什么？”

说着看了看素嫣，瞧见她也正一脸疑惑的样子。

“哦，今日回京时路过夫人家大门口瞧见洛玉姑娘手中抱着个孩子，”他坐正回来，换上狡黠的目光，“可是王爷夫人的孩子？怎么也没听说起过这个好消息？”

半天，没有人做声，肖渠感觉好似不大对劲，心里暗暗后悔是自己唐突了，明明随便问个人都能打听出的怎么脑子不做主直接就来问王爷夫人。

素嫣见他脸上晴转多云，笑了笑，道：“你只看见洛玉抱着个孩子，还未看清孩子的样貌吧，他长得可像爸爸了。”

她有意卖了个关子，想叫肖渠放松些，看到他脸上重新扬起了好奇，这才继续道：“孩子大名叫林时余，小名是我起的，叫豆豆。”

“林时余？”肖渠思索了一会，豁然开朗，“夫人做姑姑了？！恭喜恭喜！”

素嫣笑着点点头，余光看见孟离坐在一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她的脑海里突然蹦出塔娜的孩子，瞬间表情暗淡下来。

如果那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了，现在也正是抱在手上的好时候，娘亲开心、塔娜开心、他也开心，整个王府的气氛都会比现在好上很多吧。

可后来，慢慢的，商人越聚越多，有些种类例如纺织品、瓷器等竞争激烈摊位却明显不足，而有些地段却愈发空旷无人理会，日子久了就形成了闹市与淡市，人们竞相挤往一个地段，引起摩擦纷争，涉及汉人与坤鲜人之间斗争的政府官员处理起来也时常犹豫，担心过于严厉伤了和气，过去宽松又没了规矩。

之后两国又协商放弃了原先定下的边城一体大集市的规划，改为将整个边城分割成不同地块，平均安排之前做得较大的几家分入不同地段，形成了风格迥异的几个小集市。

其他商户自行选择进入，政府除了对进驻商户的人群划分保持一定比例之外，其余概不干涉，这样每个集市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集市内坤鲜人和汉人不得不联合起来，共同促使本集市的繁荣。

其实这些本也不是什么大功劳，边城发展到今日的模样小王爷才是功勋卓著，到了今日荣誉都给了他还有些过意不去。

孟离只叫他安心接受，边城不止贸易，时常有两国间的暴力冲突，这个他有切身体会，所以更加明白虽然肖渠嘴上说的轻松，只怕做到今天的地步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看着他粗糙黝黑的皮肤、干裂的嘴唇和满是伤痕的手，孟离有些感慨，“如今边城也算安定了，你能被调回来便最好了。”

想了想，他又接着问道：“今日面圣复命时可有听皇上提起什么？”

素嫣坐在一旁，本是静静地听着，听他们一直在说边城的事，也不好打断，心里却着急的很，突然听到孟离提起自己关心的问题，赶忙打起了精神望着肖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