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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可疑的厨子1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8-02-25 | 字数:3226


曹岳阴沉着脸,好像刚刚和谁吵过一架,吹胡子瞪眼的。跨过门槛的时候,他还抬起一只腿,伸手掸了掸裤脚上的灰尘。与此同时,在门槛外,我看到了倒在地下,双手捂着肚子正在呻吟的慕夏。卫红衣紧挨着曹岳,手里捧着一碗药汁。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幸灾乐祸地朝背后的慕夏吐口水,骂她“活该”。

曹岳走进来后,压根没有去看刘寅吉。而寅吉也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一个人悄悄地退到门边的一个角落,蜷缩着身体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

曹岳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从卫红衣手中接过那碗装着黑色药汁的碗,然后大步走到我跟前,用异常冷漠、异常鄙夷的语调对我说道,

“看来,你的病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严重……嘿嘿,红衣,原来你的诊断也有出错的时候哪。”

他话音未落,就将药碗举到我的头顶,随即“哗”的一下,将药汁浇淋到我的头顶。温热的药汁沿着我的头发往下滴落,沾湿了我的脸颊,衣领,将我身上淡紫色的衣裙弄得一塌糊涂。

紧接着,曹岳又把碗猛地掼在了地上。清脆的一声响之后,支离破碎的瓷片迸射得满地都是。

“哈,哈哈哈……夏小离,瞧你现在这副样子,可真是份外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呀,哈哈哈,哈哈哈……哎唷!”卫红衣原本歇斯底里的大笑声戛然而止;曹岳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颊。

“曹大哥,你这是干嘛?勾三搭四不要脸的人又不是我,是她,是她,是那个破鞋——”她说到末尾,蓦地发出一声惨叫,曹大元帅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个一身鲜红衣裙的女人仿佛一下子被打蒙了,一手捂着脸,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半张着嘴,仿佛呼吸困难似的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曹岳猛地转过身,眯着眼睛,用一种穷凶极恶的、无比炙热的、又仿佛带着一种隐约的兴奋的神色瞪了我一瞬,然后蓦地拂袖离去。

他刚走,卫红衣就“哇”的一声,委屈万分地哭了出来,随即,号啕大哭地跑了出去,她跑出去的方向与曹岳相反,好像是要跑回她自己的院子。

这之后没多久,顶多一眨眼的功夫,就走进来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将正准备逃走的寅吉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胳膊往外走。寅吉没有挣扎。不过,他走到门外的时候,竟然抬起腿猛地踩住了倒在地下的慕夏的脸,还骂她是猪。小丫头被踩得鼻血长流,身体也跟着一阵阵地痉挛。架住寅吉右边胳膊的那个士兵看不过眼,抡起老拳,一下揍在寅吉的后脑勺上,直到这时,我这位表哥才停止作孽,乖乖地晕了过去。

两个士兵很快把寅吉拖走。我连忙走到门槛外,蹲下身,扶起慕夏。这时,她已经用袖口堵住流血的鼻子,鼻血已基本止住了。

“啊……我没事,没事,不要紧的……以前他……他折磨我时比刚刚还要凶……还要凶得多呢。真的,我不敢骗姑娘,我真的没事,只是……肚子和脸上还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痛,歇歇……歇歇就好啦。只是……只是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该不该说……”

她说着,蓦地停下来,低垂着脖子,苍白着脸浑身颤栗。

我让她但说无妨。

她便告诉我,说,原本她与王大满约好了,约定今天早上会给他一个惊喜,也就是会带给他一个崭新的面具,牛魔王的面具。现在,看看时间,没一会儿那个傻瓜(慕夏在说“傻瓜”这个词的时候,露出了一个虚弱的,但很甜蜜的笑容。)就要来啦。然而,以她现在这样的状况,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厨房找范二麻子讨要那个面具,因此,因此……她说到这儿就忽然闭上了嘴,只是胆怯的,又充满渴望与期待地望着我。

“啊,小事一桩!”我朝着脸色苍白的小丫头友好地笑了一下,使出全身力气,将她从地上扶起,并让她背靠着一扇门板,接着又对神情仿佛很是担忧的她说道,“不用为我担心。这会儿正好韦不笑不在,而且外边原本守卫院子的那几个士兵好像……刚刚也跟刘寅吉和那两个士兵一道走了。唉,不就是帮你去一趟厨房吗?你快,快要告诉我厨房的位置,以及去那儿该走哪条路,一会儿我就把那份‘别人白送你的礼物’带回来,包管叫你的那位傻瓜……对你千谢万谢,感激不尽!”

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替她抹掉她脸上的脚印。

“不不不,我这副模样,怎么能见他呢?丑也丑死啦!不不不,我不能待在这儿,我歇一会儿就回去,回我们下人的房间去。啊,姑娘,你也不必为我担心,要知道,这点点小伤不算什么,真的。我完全能一个人回去的。我……我只是想拜托姑娘帮我取回面具后,再把面具交给王大满,我……我只要能想象一下他看到那个新面具时孩子般的表情,就……就意足啦。你不知道,姑娘,他就像个孩子,无忧无虑,快快活活的,真叫人……啊……我这是在胡说什么呀?姑娘!夏姑娘!你……你干嘛这样古古怪怪地看着我?哎呀!真是羞死人,羞死人了!我……我不和你说了!不和你说了!我这就回去,回我自己的屋去!”

小丫头说到末尾,甩开了我的手,摇晃着细柴火般枯瘦的身体,一步三晃地往外走。不过,才走了两步,她就又突然回过头,满脸涨红地望着我,细弱蚊蝇地说道:“厨房在府邸的西北角,出了院子门沿着走廊一路往西,看见竖着大烟囱冒炊烟的地方就是了。”接着,她低着头,看着她自己的鞋子,用发颤的声音对我道:“姑娘,你是个好人,和范二麻子一样的好人。”说罢,便踉踉跄跄地走了。

“范二麻子?怎么忽然扯到这人?不过……好像最近几天以来,这个人名总是不时地在我的耳边出现……”

我目送着慕夏逐渐远去的背影,脑海中蓦地闪过这个念头,而且越想越觉得此人很是可疑。

首先,可疑的是他的医术。要知道,仅仅是这个自称半个江湖郎中的厨子的一碗药汁,就基本解除了我昨日那场来势汹汹的寒症的病症。对了,当时,北洱说过什么话来着?啊,他说,这药汁立竿见影的效果几乎比得上左护法了!没错,北洱就是这么说的。而且,据北洱所言,好像当时是这范二麻子倒出了两枚药丸,之后,让北洱再兑了热水融化后给我服下的。就算一个厨子可以同时拥有很高明的医术吧,但是,作为一个厨子,他又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些药丸呢?而且,这药丸还恰好是能治我所患的寒症的?这……岂非是太巧了?

另一方面,此人似乎显得过于热心了。他帮助北洱给我药丸在先,不收慕夏买面具的钱在后,而且慕夏方才不是还说,他好像还十分惦记我的病情,甚至是在得悉我现在的状况后,竟然差点烫伤自己。如此这般,就不能不令人感到费解了。要知道,我和他素昧平生,他惦记我做什么?

我想到末尾,不禁觉得烦躁起来,于是乱抓了一把头发,索性不再去想这个令我费解的疑惑。然后,我找了块干布,大概擦干了头发和身上沾到的药汁,就快步走出这个困了我数日的院子。原本守卫在院门口的几个士兵果然不见了踪影。于是,我便按照慕夏的交待,沿着蜿蜒在我眼前的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路往西,匆匆举步。

昨日的大雪令原本庄严肃穆的元帅府平添了几分秀丽与雅致。雪覆盖了它所能够覆盖的一切。房顶、窗台、树梢、地面……入目的一切都裹上了一层雪白厚实的糯米粉。走廊的屋檐下悬挂着密密麻麻、长短不一、尖锥般的冰柱子。一只饥饿的野鸟正落在走廊外一片被积雪掩盖了的草地上找食,它不停地蹦跳着,所到之处,就在雪地里镌刻下它又细又弯的爪印。

此时,红日刚刚露头,阳光微弱,寒风凛凛,我打了一个寒颤之后,就不再打量周围的景致,而是双手拢在袖口里,低着头,快步往前走。一路上,我也遇到几个搬着木箱的士兵和一些捧着红灯笼或是拿着红双喜剪纸的下人,不过,这些人都没注意我。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他们都很忙,忙着要为大元帅即将到来的大婚做各种各样的准备。

后来,我在看到烟囱和炊烟的时候,碰到了林大禹。这位林将军的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正在相继放下自己的衣袖,看模样仿佛刚刚打过一架的士兵。而走在这些士兵中间的是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韦不笑,他的草鞋不见了,光着脚,脚趾上还沾着许多细线一般的面条。林大禹正回过头,竖着一根手指在恶狠狠地冲着韦不笑低吼,他声音说得很含糊,我只听清了“军师”和“黑色细管”这两个词。

不过,当我低着头,想飞快地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佯装没看见他们的时候,这位林将军还是立刻发现了我。他立刻停下了脚步。然而,今天的他一看到我,就显得很是慌张。他骨碌碌地转悠了几下眼珠,就垂下眼皮,然后讨好地、巴结地又近乎胆怯地冲我鞠了个躬,脸上还露出一个仿佛做贼心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