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早膳

黑暗一点一点吞噬着睡着人的梦，唯一的烛光在外间屋里无力地摇摆，灯光越来越弱，拉长的灯芯耷拉在灯罩外面。里间屋中，红白纱罩里传来了微弱的喘息声，一声“小九”划破长空，顾乔惊坐而起，右手抚胸，很久都没法平复。

自从小九回到千满楼之后，顾乔几乎是夜夜噩梦，脸色也憔悴了许多，白净的脸庞平添了几丝病容，反而是更显清秀。

顾乔白净的手拨开了纱罩，里间屋里已没有一人，这些丫头，也会看形势，这会反正没人，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偷懒了，连一个在跟前守着的人都没有，不过倒也清闲，免得这些人在眼前了，既不了解人心思，又不赢得人信任。

顾乔谁都不会相信，除了她自己。但是一瞬间，小九的形象划过内心，闪过了一丝温存。

顾乔觉得，小九还算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存在，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中，算是唯一可以让自己信任的人，也许是和他还比较小有关，毕竟是比较单纯。

顾乔想到送小九离开的场景，小九清澈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睛看着千满楼的方向，倔强地不肯回头看一眼顾乔，顾乔故作镇定，就算是内心涌起了千层浪，仍然可以表现出静如湖水，微笑着朝小九离开的方向挥手话别，一刹那间，内心感觉到了抽疼。

顾乔下意识地摸了下胸口，嘴角扬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一晚上，顾乔都是迷迷糊糊的，到这里之后一天都没有睡踏实过。天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顾乔就起床了，反正是睡不着的就索性起来。

她走到了梳妆台前，看着琳琅满目的梳妆用品，心想：“有这样多的杂物又有何用，到最后爱用的还是自己带过来的这几件。

“小姐，夫人请您用过早膳之后就到会客厅等候。”丫鬟有条不紊地把早膳摆好之后，双手垂立于顾乔的身边，轻声传达伊眉的吩咐。

顾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插上了最后一根金丝笼络簪，眼角从镜子中看了一眼丫鬟说：“懿儿，我待你如何？”

懿儿侧着身子对着顾乔，眼角却依旧垂着，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抬起来过一样，慌忙跪了下来说：“小姐，您待奴婢当然是好了，奴婢从小就没了爹娘，被舅舅卖到帝都当丫头，奴婢就感觉到非常庆幸了，只不过所有的主子都嫌奴婢不会做事，直到遇到了小姐，才愿意让奴婢当贴身丫鬟。”

顾乔紧忙侧身伸出右手拉住了懿儿的指尖说：“快起来，大可不必这样，我只是随口说说，对了，是说等下到会客厅吧，是要见什么人吗？”

顾乔最近每天都要拜见帝都各种亲戚，每天回来都累到浑身酸痛，虽然表面上总是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和认真，也一直都是彬彬有礼地坐在祖母的身边，耐心地听着祖母和亲戚拉着无聊的家常，从不发表言论，只是在适当的时候露出天真的微笑或者瞬间泪眼朦胧，不过是真心有点厌烦了。

“奴婢只是传达夫人的话，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又听闻了小姐回来，要来看望小姐。”懿儿一边站起来，一边回答。

顾乔嘴角扬起了温柔的微笑，眼眸里透露出无限的关心说：“我明白了，你也先下去吧，这里我用完早膳就会过去的。”

第二天到帝都的时候，祖母就让伊眉带着十几个小丫头到了顾乔的房间，说是老夫人恩赐顾乔一个贴身丫头，可以让顾乔从这些人里选择。

顾乔一边走到伊眉面前谢恩说：“谢谢祖母和母亲的关心，其实我什么都不缺，生活也比较简单，不用这样费心的。”一边又用眼角打量了所有的丫鬟。

他们当中有眉清目秀，一看就是机灵鬼的，有垂首立足，却暗自东张西望的，唯有懿儿，静静地站着，貌似在走神，又貌似在仔细听每个人说的话。

“你现在就是帝都的主人了，回家了就该好好享受，贴身丫鬟是最基础的需求，你还是不要辜负了老夫人的好意，好好选一个吧。”伊眉吊着眼皮，却努力装出一副非常关心的样子，拉着顾乔说。

顾乔也握住了伊眉的指尖，行了一个礼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我就随便选最边上的这个吧。”

“她？好吧，你要选她也可以。”伊眉有点诧异顾乔的选择，不过顿时又转变话锋说：“那就她吧。”

顾乔心想：“其他的虽然机灵，却都受过你的教化，这个虽然愚笨，却也是你教化不成的，这样才勉强可以留在身边。”

顾乔起身坐到了餐桌旁，早膳已经换成了酱鸭脯、银边三鲜、腊味合蒸和银耳莲子粥，每天都是这些油腻的大菜，吃过药之后用这些油腻之食会减轻药性。昨天顾乔已经明里暗里说过几次，但是每天的早膳都在换，却总是越来越油腻。

顾乔拿起了象牙筷，又无奈地放下了，心想：“这是故意不让人好好生活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我下马威。不过我顾乔也不是这样容易认输的人。”

顾乔压抑住内心的愤怒，重新端起了白玉瓷碗，碗中的银耳莲子粥清亮透明，果然是帝都家的东西，成色和味道都不一般。

顾乔夹起来一点银边三鲜，这是帝都家的一道特色菜，食材是从自己的院子里请专人负责栽种和看管的，听懿儿说过，这是只有帝都家的主子才有福享受的，也是老爷特地申明每人每天都必须享用一次，吃在嘴里，有种蠕动和顺滑的感觉，虽然是植物，却能够感到生命力。

“果然不是一般的东西， 不过不知道会不会跟我的药效相冲突。”顾乔尝了一点，就谨慎地止住了，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