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剧透警告

“啪——”

两种质地完全不一样的兵器撞在一起，擦出一连串让人不免牙酸的声音。左万的竹棍是空心的，被削尖的石矛这么一刺之后，竟然从表皮上褪下一层薄薄的竹片来。这些细小的竹片和竹棍本身连接在一起，像极了被扒了皮的竹笋，一直被夜鹰的巨力推到棍子的中后段去，显得其卖相颇为凄惨。

左万倒是不甚在意，这只大熊猫的身材比人类要高上许多，他所使用的兵刃也比人类武师的要长。只见这七点半棍左右横摆，呼呼生风，打得夜鹰有些仓皇，难以应对。这根平白无奇的竹棍到了左万的手上，竟然如同一条灵活的巨蟒般，专门盯着夜鹰的身体奔蹿。竹子本身就比较软，这就使得左万在以敲打为主的棍法之中融入了很多使鞭才会用到的技巧，将这根翠绿色的竹棍甩出一连片带着劲风的残影，专攻对手的手臂和躯干。夜鹰的防御稍有不慎，就会被他钻了空子，“啪”的一下，在赤裸的胳膊上留下一个鞭痕一般火辣辣的印记。

因为这玩意儿容易掉毛，用作棍头的一端几乎全部呈伞状分叉开，抽在人身上的效果绝对要比戒尺什么的好多了……

借着身形的优势，左万反而不怎么需要移动。他的身体就像一台随时准备开火的巨型炮塔一般立在那里，手握竹棍，气定神闲，不过点、横、扫三招，足以让夜鹰招架得狼狈不堪。石矛与竹棍每次相交，总会有些棍子上分叉开的枝丫横扫到夜鹰握枪的手，在上面留下些许火红的印子。在这样的状态下，夜鹰只能隐隐地感觉到手背上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鲜血横流，却也没有时间去进行多余的消毒处理。

“该死的大熊猫……”夜鹰一边仓皇地盯着棍尾袭来的方向，一边呡紧了嘴唇，恶狠狠地咒骂道，“他难道是吃了枪药不成？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莫名其妙地就冒出来跟我打架，脑子进水了吧！”

“站在人家的角度好好想一想啊……”又一次看到了夜鹰作为领袖的不成熟和单纯，香草只能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好生回答道，“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了，都没出什么问题。现在却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个人类，当然要严加防范了。我估摸着在他们的神话中，人类的声望值一定是低到零点以下的。而且我敢说，如果在娑婆世界里突然冒出来两个熊猫人，人类的反应只会比他们更夸张。他们才不会给对方什么公平决斗的机会咧，恐怕早就乱箭射死，拉去切片做实验了……你别看有妖气的那些个学者瞧上去还讲点儿仁义道德，可能做不出这种事。我告诉你，再怎么讲道德，那也是在对待同族的时候。一旦出现了一种形态、文化、相貌都完全不同的新种族，就算是人类中的大圣人也会毅然决然地解剖他们的。”

“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刘邦？”夜鹰在格挡的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

“是啊，他作为一个大帝国的皇帝，对同为黄种人、只不过出生血统有所不同的另一个支族都是这种态度，更别说是对其他肤色的人了。而这，还仅仅只是外表的差异而已。就因为肤色不同，人们就视彼此为洪水猛兽……那么现在，你再仔细地想想。”香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熊猫人的社会结构、生理特征、身体素质、文化水平、平均寿命，还有那身黑白交加的大袄，其中有哪里一点和人类是相像的吗？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别的种族’，根本就不是人猿进化来的，直接说他们是外星人都没啥不妥的。这点，稍微了解一点进化论的你应该一眼就看出来了才对！”

“我不清楚这个种族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一个文明，同时兼容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种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若是别的生命形式也就罢了……但偏偏是碳基生命，而且，其中又偏偏还有人类！这就使得迫害和镇压几乎成为了必然，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种族啊，他们不会试着去兼容熊猫人，而是会将他们当做某种廉价的劳动力，或者说，奴隶来使用。”

夜鹰将木枪横过来，颇为吃力地左右招架着左万力当千钧的棍法，累得几乎要当场吐两口血出来。他趁着一棍已去，一棍为至的空当，迅速地将余光瞥向了自己身后。本想着看看这位悠闲王子经过自己的一番点拨后，总该有些许收获和勇气的……不想，却只看见龙傲天像个木桩似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拿着一根石矛，脸上还挂着一副“卧槽好可怕，这家伙就交给你了”的表情，气的简直要爆炸了！

还未等他爆炸，又是一棍凌空劈下来，夹带着无比凌厉的风声。若不是夜鹰反应机敏，及时向后撤一步，双臂平举，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兵器也休想挡住这当头棒喝。只听见两件硬物相撞，发出“滋呀——”一声。夜鹰肩头一沉，竟是被左万巨大的力道给压迫得单膝撑地，不堪重负。他的面色一青，只觉有一头几万斤重的大铜鼎压到了身上，让他浑身气血不畅，几近晕厥。手臂上凸起的肌肉似乎已经到了一种极限，血脉里充斥着酸痛的错觉，血液化作一股股强大的浪潮，冲击着夜鹰本就脆弱的耳膜，在他的耳边响起一阵阵“嗡嗡”的轰鸣之声。

此时，夜鹰的身体就像是一块已经被拉伸到极限的塑料片。只要在稍微施加一点力，恐怕就会从脊椎处开始断裂开，然后整个人都被撕成两半。

“好好看看吧，毕竟，熊猫人也算是娑婆世界的原生住民。如果你以后要将整个民族都引向星辰大海，总不能让他们一伙人就这么留在大陆上吧？”香草倒像是对眼前的局势没有半点紧迫感，明明自己的实习生都要被揍开花了，还能做出笑嘻嘻的表情，飘在半空中没心没肺地啃着甘蔗，“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这个种族更好的融合进人类中呢？怎么才能避免人类对他们的猜疑？怎么才能让两个世界合二为一，真正地拧成一股绳？”

“现在要我说的话……呃啊……”夜鹰苦苦地支撑着左万竹棍上传来的千钧巨力，只觉得膝盖骨都要被压碎了，“要么就是人类灭亡，要么就是他们灭亡，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什么种族融合之类的问题了。”

“……”香草的笑意一瞬间就收了起来，她沉默地看着夜鹰，看着这个现在因为失去了神力而暂时陷入泥潭之中的救世主。在经受过各种各样的挫折之后，这个孩子似乎成长了一点点。纵然是现在，他半跪在地上，但气势却依旧不失为一个坚韧的强者，和一旁站着却又不敢上前参战的龙傲天有着天壤之别。虽然敌人很强大，但他却依旧没有放弃，依旧是紧要牙关，任凭牙龈和虎口同时往外泵血，手中那杆本就不怎么结实的石矛却始终都没有往后倒退半分。

在这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世界，没有鲜花，没有拥抱，没有伙伴，也没有掌声。夜鹰的身躯无比低微地半跪着，他的身上还沾满了卑微的尘土，但他的眼睛却依旧是亮的。

“主角”，这样的头衔并不是万能的，而是那些身来信念就强于一般人的人，才有资格被这么称呼的啊。

“呵，说的真对呢。熊猫人灭亡，或者……人类灭亡。”香草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天边，投向未来。一瞬间，时空的桎梏不复存在，这个强大的宇宙神挣脱了宇宙对三维生物的限制，将未来彻底倒映在了她明亮的黑色眼眸里，“人类遭受某种突变的打击，人口骤降，从而走向文明的终点。在那个时候，你再作为横空出世的领袖和救世主，站出来，向整个世界宣布你的身份。在然后，你就能堂而皇之地引领这些剩下的人走向你希望的终点。人是一种以群体为重的生物，一旦他们的总量被限制在一定的阈值以下，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当人类的总人口降到和这个熊猫人帝国相仿的时候，他们对熊猫人的威胁，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啊夜鹰。”

香草再次扭过头来，只不过这次，她看向夜鹰的目光头一次带上了些许发自内心的赞许和恐惧，“仅仅两年时间，你就能做到那种地步吗？”

……

甭管他两年之后怎么样了，反正现在，夜鹰已经被左万一套连环的棍法杀得鸡飞狗跳、丢盔卸甲。从开战到现在，夜鹰永远都是出力最多的那一个。而这理论上的一对二，终归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龙傲天全程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终于，在点了三棍之后，左万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如同神兵天降般，一棍下来，将夜鹰手中那杆子石矛彻底扫断。

“啪啦——”夜鹰倒退两步，戚戚地滑座在地上，猛地喘两口气，终于还是体力不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