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高傲的人类

羊口神帝到底是什么？

龙傲天生在龙国，那儿对驱魔战争的记录和东大陆大相径庭，基本上把重心都偏向了自己国家的圣龙骑士。就好比……参加二战的反法西斯同盟中心，法国、英国、苏联、美国、中国，每个国家毫无疑问都会在自己的教材之中大肆宣扬自己对这场正义的战争所作出的贡献。当然了，他们确确实实也是有贡献的，每一个国家都是出于自己的目的，自己的需要，才会选择和另一个阵营的敌人反抗到底。或许，很难从一个真正客官、合理的角度分出出力的多少来。但作为国家的领袖和统治者，务必要让这个国家的孩子明白，自己的国家在这场正义的战争中占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也有助于唤醒他们的爱国主义情怀。

出于同样的道理，龙国对东大陆那些奋起反抗的仙人几乎不怎么记录，而是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到了自己头上，恨不得这场战争的就是从龙国建立的那一天开始的。龙傲天对历史传记这方面也不感兴趣，而那什么《五帝封神传》，也仅仅只是在东大陆比较流行而已。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二皇子，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玩意儿，自然不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位大神帝究竟算是个什么等级的人物。

“诶？你们不知道我吗？”等了好久，夜鹰他们都没有回话，反而是让羊口神帝有些吃惊了。她的笑意僵在脸上，有些难受地抽了抽鼻子，湛蓝色的眸子里很快地涌上一层水汽，竟然是要哭出来了，“明明才只有两千年……这么快就把我给忘记了吗？亏我之前还给那里做了那么多好事的啊……”她似乎是难受得说不下去了，伏倒在翡翠王座上，肩膀轻轻地起伏着，“两千年之前，我和我的徒弟们……实在是无法忍受娑婆世界对我们的压迫和偏见，才选择到这儿来的。”

“压迫和……偏见？”夜鹰小心翼翼地接道。

“是的，而将这一切痛苦赋予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人类啊！”说着，左万猛地往前踏了一步，目光炯炯有神。他的宽厚的身板和旁边的羊口神帝一比，更加显得后者娇弱不堪，像是纸糊的一样，风一刮就吹跑了，“在驱魔战争的前期，你们到还没有对我们干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毕竟那个时候，前线的战斗资源非常吃紧，整个世界的人都需要拧成一股绳，才能和恶魔族有来有回地较量上几个回合。我们熊猫人身强体壮，在‘气’的微操作方面，有有着别人不具备的特长。你们人类自然得腆着脸来和我们搞好关系，建立所谓的‘战友’情谊。”

“现在想想，我们的祖先竟然会相信你们，真是个巨大的错误！”左万痛心疾首地摇了摇他那巨大的脑袋，但就是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那双铜铃那么大的熊猫眼里却依旧没能闪烁出一点点仇恨的渣滓。夜鹰很明白，这头大熊猫绝非是什么数典忘祖之辈，所有的国恨家仇、历史遗罪，外面的人类可能在就不记得了，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但他却能将仇恨和理性完全分开来，至少，在对待夜鹰和龙傲天两个拥有着人类外形的入侵者，他到现在为止没有用什么意气手段。他也没有仅仅因为这二人是人类，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用手掌削掉他们的天灵盖，以祭典祖先被人类夺去的生命。

这才让夜鹰觉得，这个种族在本质上和人类有所差别。

“但是，当驱魔战争逐渐进入一个白热化的阶段后……你们逐渐也就不缺人手了。到那时，你们回过头来一看，终于发现了一个不能为人类所忍受的事实。”左万继续用古井无波的声调叙述着那段发生过的历史，没有一点点夸大，亦不掺杂什么强烈的个人情感，“有一群相貌、身形、结构、社会文化、价值观完全不同的黑白怪物，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悄悄地站在你们身后，站在了‘盟友’这个貌合神离的位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人类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啊……熊猫人生性淡泊名利，不喜好与天争、与地斗，故而一直隐居山林，自在快活。偶尔出现在人类面前，也只是惊鸿一瞥，被当做你们神话中的一笔怪谈而已。驱魔战争中，我们站出来，是因为这是危难当头，娑婆世界的每个物种都该自危，该自省！我们不能在躲下去了，我们要站出来，我们要亲手捍卫自己的家园！”绿色的荧光在四周轻轻地飘荡着，恍惚之间，时空好像在倒退。熊猫人的祖先和人类的祖先这一刻在双方的身上重合，开始了这场推迟了几千年的质问，“或许，就是因为我们确实在种种方面都更加优秀吧。战斗力、极端环境下的生存能力、体能、智能、文化道德……在这些领域上，我们和人类都有着巨大的差距，这让你们有些惶惶，有些不知所措。你们害怕在战争结束后，我们熊猫人会名正言顺地和人类宣战，和人类争夺你们自封的这个‘万物之灵长’。”

“所以，你们在某一个时间段，就像是约好了那样，在各地大肆屠杀熊猫人。你们给予我的先祖的罪名，竟然会是什么莫须有的与敌私通？这，这简直就是对他们的侮辱和诽谤！我的先祖们也和人类一起，血染黄土、拼死杀敌，又有什么理由要与敌人私通呢？！和恶魔族勾结在一起，我们能拿到什么好处吗？”左万向前跨了一大步，带来一阵呼呼的烈风，竟将他面前的一百盏烛灯吹得齐齐晃动了一下，“可怜我们的先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人类出于种族主义的阴谋！他们一片赤心肝胆，将人类视作同盟，当做是不同种族的兄弟！熊猫人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人类，即便是到了人类不择手段地屠杀我们的时候，我的先祖们都还以为这是一场误会。他们极力地想要向自己的兄弟们证明自己的清白，但不管怎么证明，迎接他们的，都只有一把把闪烁着寒光的刀锋！人类是铁了心要将熊猫人这个种族彻底埋葬在历史中了，又怎么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改变主意？”

“还发生过这种事情啊……”夜鹰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在心中啧啧感叹道，“虽然站在人类的角度上，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但是……总觉得心里好不爽。感觉像是熊猫人掏心掏肺地把人类看做兄弟，但人类又再背后捅了他一刀似的。”

“你根本就没站在人类的角度来想问题嘛。”针对这件事，香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慨要说，这种文明内战的事情她见得多了，差不多都一个样儿，“人类这个种族，是很难和别的种族和平相处的。你要是地球人你就知道了，他们每年都会拍一大堆怎么把外星人的飞船给揍下来的爆米花电影，看的人还贼多。这些家伙，见着了一个陌生的种族突然出现，第一个反应绝对是开枪而不是握手。虽然这两者其实同样很愚蠢……但不得不说，这就是人啊。卑鄙、渺小、自大而又不甘放弃。他们是绝对不会把自己赖以生存的资源，同别的物种和平分享的。最最不济，他们输了战争，也会想方设法地用核武器把整个地球都犁一遍，将生态圈毁得一塌糊涂，给胜者留下一滩泥浆和辐射的弹坑。他们得不到的，别的种族也休想得到！”

……

“过了十几年，我们一族在娑婆世界就从人人敬仰的抗魔英雄，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徒和罪犯。人类，用舆论和屠杀的无耻攻势，非常轻松地就让我们在这个世界的根基全盘崩溃掉了。熊猫人简直成了恶魔的代名词，走到哪里，我们这身黑白交加的皮毛都是人类猎杀的对象。这些把刀刃对准了我们的人早已经忘记了我们是怎么将他们从恶魔的手中救下来的，对于他们来说，修仙者的话就是圣旨，就是高于一切的命令。他说熊猫人是叛徒，那我们就是铁打的叛徒，永生永世都不能为自己发声，为自己平反！”那一瞬间，夜鹰竟然在左万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丝悲悯和痛心，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直到我们种族的伤亡已经过了大半，祖先们才彻底地放弃了对人类的最后一点点期望！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和考虑，他们就像是一群被圈养着的羊！统治者叫他们往东，他们就往东。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和勇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挺可怜的不是吗？”

“自始至终，熊猫人都没有杀过一个人类。我们的先祖一直认为，人类还是善良的，是值得我们为之奋斗的。他们只是出了一点点小差错，一点点小问题。只要假以时日，天下太平了，就会出现一两个圣贤教化他们，改变他们，抹掉他们的劣根性。”左万沉重的视线穿过一片片摇曳的烛火，落在了夜鹰和龙傲天两人的肩膀上，“时至今日……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圣贤，究竟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