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苦果

“当真？！”戴毅飞咽了口唾沫。

“……”邵瑶摇了摇头，再次看了眼窗外，毫不留恋的走了。

戴毅飞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慢慢滑进被子里，背对着门口，像她此时彻底冰冷掉的心，再不可能如刚刚那样，软到毫无防备就被刺破。

可是，这情爱的滋味竟然这般让人心伤，痛到揪着胸口也喘不上气，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摧毁周围的一切，想放开嗓子嘶吼，想沉睡不起……

有那么一刻，甚至想着，这个世界上若是有忘情水就好了，喝了自己也不用如此备受折磨，跟受虐狂一样……最后也只是想想，无奈咬着被角压抑的哭了一场，大概哭了很久吧，委屈到睡着了还在流泪打哭嗝，整个人都昏昏噩噩了……

不知何时背阿左叫醒，眼睛肿的难受，开始还睁不开，后来使劲揉了揉，这才慢慢看清面前这张脸。顿时感觉心里的火气被引了出来，一爪子就挠在了他脸上，“都，都是你，说什么要我试试，现在，现在你可满意了，我的这张脸，以后，以后也都不要了！”

阿左头微微一侧，瞬间感觉右脸火辣辣的疼，不过他却没有生气，反而担忧的望着戴毅飞，坚坚实实的跪在了床前，“是奴的错，奴任凭小公子惩戒！”

想起自己刚才不明智的所作所为，戴毅飞双手插进自己的发中，无奈苦笑，“是我的错，这本来就是我的错啊！情情爱爱，本就讲究你情我愿，最是强求不得了。”

她低头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因为先入为主的肯定了这个世界对女子的优待，所以把这种肯定当作了自己的资本，当作自己不可一世的免死金牌！

她自己是不是有时也曾想过，如果告知了邵瑶自己是女儿，即使他不能对自己倾心以待，但总不会闹到面上太难过，相对起来总是占着优势。

这么说来，自己同这里土生土长的女子有什么区别？都不是思想上的高高在上，身体上的混吃等死吗？

而这种错误的认知，很显然已经给戴毅飞带来了苦果，从前那个理智果断的戴毅飞不见了？何时变成了这样一个陌生的人，变成这样一个愤世嫉俗，寻死觅活，被迷失了心智的的人！

失恋一场就要死要活，那这世上求而不得的多了去了，岂不是个个都要商量好了一起求死？那也太草率了！

“是我身在局中参透不清，这才鬼迷了心窍，连累了自己伤心伤身，竟然局促到了这个地步！”戴毅飞双眼透出清明来，轻声喃喃，“这样的自己，都变得不像我了，我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小公子……”阿左害怕戴毅飞想不开，却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天生于情字上少一根筋，看到事情进展，还真当自己前头是想差了，公子果真对小公子无情。

遂很是担忧的尽力开导，“既然您已经与公子坦白了，公子也做出了回应……不如看得开些，反正这世上的男子多的是，上京更多是俊秀才子，您这么好，他们肯定会为您争破了头的！”

“……”戴毅飞看了眼他，“可以帮我倒杯水吗？我有些渴了。”

“不用了，药汤也是水，刚好凑在一起，也省了麻烦。”富平从外面进来，这次的托盘比往日大了一倍，里面可是放了三个瓷碗。

“这，我今日要喝三碗药吗？”戴毅飞呆了呆，口中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药汁的涩苦，顿时难受的皱起了眉头，“往日不都才一碗吗？为何今日要三碗？”

一边嫌弃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口，“你闻闻，整日泡在药罐子里，我这浑身上下都是药味，连香囊都盖不过了。”

富平面色不该，“良药苦口，那一碗都是不能省的。”说着，斜眼朝阿左递了个眼色，阿左不着痕迹的点头，站起身来给戴毅飞行了礼就退出去了。

再说一路马不停蹄赶回谷场的邵瑶，老远就看到阿右张望着等在门口，也不等他下马，就着急的迎了上来，“公子，您快去看看吧，李主子正找您呢……”

邵瑶习以为常，大概也料到了，便翻身下马，将马缰递给阿右，自己一言不发的快步朝谷场深处走去。

场上此时热气熏天，正是开饭的时候，有专门的人熬了不算太稀的米粥，分装在两人不可合抱的大锅里。大锅有四口，隔了间距放好，两侧两个人掌勺分粥，其余人排了队，拖着沉甸甸的脚步，无甚神采的朝前挪动。

场面很安静，即使出声，也是疲怠的。

邵瑶不忍看，加快步伐去了谷房里唯一一个吊着门帘的屋子，果然听到里面有人悲悲切切的哭着，声音嘶哑，也不知哭了多久。

他眉心微动，没有犹豫走了进去，屋里窗户开的小，所以很暗沉，只能看到一个黑影伏在临时搭起的木床上，肩头耸动，很是伤心的模样。

听到响动，李静思猛的直起身子，满怀期待的看了过来，待看清是邵瑶时，脸上的泪不由流的更快，“圣上呢？圣上怎么还没有来？你不是说消息已经传回去了吗？可为什么迟迟都没有人来？！”

邵瑶将斗篷上连着的帽子褪下来，露出一张沉静俊秀的脸，就算身处陋室，他依旧洁净雅致，丝毫不减半点风采。

“消息确实传回京里了。”邵瑶拱手行礼，也不为李静思不怎么好的语气生气，反而侧目看了看地下矮桌上的饭菜，“想来圣上若是知晓了，定然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接您回去的。”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给李静思盛饭，一边还在尽力安慰，“上京距离这里较远，要日夜兼程，算来此时信件怕是刚到圣上手中，往返一圈，最快也要大后日晚上才能有回信。”

饭菜并不怎么好，比起往日的奢侈精致，这些东西李静思看都不会看，反而会觉得污了眼睛。然而现在，邵瑶却端着它们走到自己面前，还劝说要多用一点！

她冷哼一声收了眼泪，站起身来一巴掌掀翻邵瑶手里的饭菜，任它卑贱的散落一地，也不能出了心中的恶气！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怪我当年负了你，所以现在就找了借口折磨我！让我住这样恶心的房间，吃这些恶心的饭菜！”李静思恨意满满的盯着邵瑶，大约是恨不得扑过来咬他一口！

“我是负了你，可我也在尽力弥补了不是吗？！我可以让你待在我的身边！是你自己自命清高不愿意。呵！你若是不愿意，怎的当年任我近近你的身！现在却想了这样的法子让我痛苦！你未免也太黑心了！”她用陌生的目光看着邵瑶，恨不得将眼神变成刀子，好将他碎尸万段！

“你怎么敢？！怎么可以这样虐待我？！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如果真的是惩罚我，那也够了！呜呜呜……”李静思哭得双眼红肿若核桃，本来红润的脸颊也深深陷了进去，透出一种灰暗的病态来。

她这些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状若癫狂，要不是被这暗无天日的绝望日子给逼到了绝境，她也不会如此崩溃，以至于形象全无，用这些恶毒的话去刺伤邵瑶。

“当年是微臣年少轻狂，做了许多不合礼数的事情来，后来每每想起，总觉得是轻浮了，娘娘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微臣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

邵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看了眼地上的饭菜，“邵瑶为官数年，自问从不曾徇私枉法，更何况娘娘与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又怎会小人心腹，以此来难为你呢？”

后来见李静思安静了下来，就准备寻个东西扫一扫地上的碎碗饭菜，“娘娘您下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要再摔打饭菜了，殊不知外面有多少人日日都是饿着肚子的……您若觉得不爽快，责罚微臣就是了。”

李静思猛的一震，仿佛从刚才的疯癫中醒了过来，她看着邵瑶的背影，突然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对不起，对不起邵大哥，我不该那么说你，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邵瑶一僵，马上用手去掰李静思的手，“娘娘，还请您自重！”

她却死活不放，泪水很快浸湿他的衣裳，“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还留在我身边，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呜呜，我还这么年轻，我真的不想死，呜呜呜……”

邵瑶依然固执的分开她的双手，自己转身按着她的肩膀将人给推开，面对李静思无措茫然的脸，他到底是无法说出什么绝情的话，只能转移话题，“您先待在这里别动，待微臣将这里清扫干净。”

李静思却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伤了邵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只能擦擦眼角的泪花，徒自在那里自言自语，“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不然也不会还守在这里的，他们都走了，偏偏你留下来了……”

“你放心，等我的病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哪怕是让我跟圣上和离，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亏欠你的，我也会用后半生的时间来慢慢还你！”

这话真的是掏心窝子的话，她此番倒霉到家的遭遇，恐怕此生也会是噩梦了，邵瑶能在她感染瘟疫的时候，还不离不弃的照顾陪伴，已经让李静思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依赖跟感情。

要说之前还对邵瑶存着施舍跟不甘，那么经过这事，她是真的非邵瑶不可了，到时候，若她还能出了这道门健康的活着，她定要娶了邵瑶，留他在身边。

就算碍于压力娶不了，也要学圣贤皇后，给邵瑶诞下一二半女，让他冠了李家的姓！

估计圣上也很无奈，要想反悔必定也会想出来个万全之策，不会落人口实。

戴毅飞翻了个白眼，原谅她喜好功名利禄，要是未来真的被圣上夺回，心里得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