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大祸

“若我说我能救你们呢？”戴毅飞揉了揉眉心，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没底，可邵瑶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显然是不相信的，所以这牛皮也得接着往下去吹。

“好吧，我虽然没有全部的信心，可为了这里上百条性命，总该试一试吧！”戴毅飞长舒了口气，“毕竟青州是我的家，我也不想看它变成一座无人的坟墓，让更多人死去。”

“当日靖人来袭，我被迫逃入沙漠之中，来回不过五六日，你就从上京赶了过来，我相信，那定是飞一般的速度。”戴毅飞莞尔一笑，仰头看着犹豫的邵瑶。

“可如今青州瘟疫已经横行七八日了，若圣上有所行动，歇歇停停也早该到了！”戴毅飞掐指算了算，叹了口气，“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不是来送信的人出意外死了，就是咱们的圣上准备放弃咱们了。”

不管是有病的还是没病的，都会被关在这里，或撑到到城里的粮食吃完，或让瘟疫吞噬所有能呼吸的生物。呵！总不能将他们放出去，让周围更多的把病向更远的地方扩散！

邵瑶出神的将视线投向了天际的落日余晖，这是一个说不出答案的选择题，他心口隐隐发痛，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注视戴毅飞。

“怎么了？不舍得我死吗？”戴毅飞轻轻笑出了声，橘黄色的暖阳照在她身上，像渡了一层柔光，虽然只露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可女儿家的娇俏，也这般的让人欲罢不能。

“说到底，你来这里赶上这场大祸，归根究底都是因为我在这里，我意已决，也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她走了过去，同站在邵瑶身旁痴看远处红彤彤的晚霞，侧脸坚毅果断，让人无端的就生起信服，“我也不会死的！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公子……”阿左心生感动，看着戴毅飞的目光又有不同，却觉得就算不成功就那样死去，这一生也知足的很。

邵瑶伸手，遵循内心的本能想法，将戴毅飞拥在了怀中，是一个轻轻的拥抱，开始只是虚虚环拥。但其实是渴望已久的，心之所向，他也不能抑制的渐渐收紧胳膊，只但愿自己的怀中还留有温暖。

“对不起。”邵瑶眼眶微湿，一只手抚在戴毅飞脑后，揉了揉她脑后软软的发丝，既是安慰又是无奈。

戴毅飞动了动手指，鼻尖蹭在他怀里，少了雅香多了药味，可她依旧贪恋的深深吸了吸，没有伸手回抱，而是笑了笑，“不用说对不起，也不用可怜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我欠您的。”

“你不欠我的。”邵瑶松了松手指，慢慢松开了戴毅飞，一阵冷风吹过，本来温暖的胸膛竟也觉得空空落落。

“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尽量把控制的法子写出来，您现在就让人放出去消息，说这里可以医治瘟疫，且分毫不取，让哪些咱们看不到的病人也集中在这里。另外，不管用什么法子，两城里若有药店可以用得着的药材，全部都运送过来！”

阿左发愁，“那些商人唯利是图，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那就要看你们用什么办法了，这个时候就不用讲什么道义了，直接领着几个病人闯进他们家里，要是不想活命，就等着让瘟疫染体吧！”

“或者先偷偷拿一点来用，等日后城门开了，再买来还给他们就是……就算不还也是无碍的，这本就是积善成德的好事，他们知道了也是要感激我的！”

一直沉默的阿右眼前一亮，转身就走，“奴这就去办！”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富平……”戴毅飞心里犹豫，其实她知道的东西都是如何去防范，去减少扩散，实则能彻底根治瘟疫，是真的没有那个本事。这个时候，医术精湛的富平就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富平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公子您放心，奴从前几日起，就一直在琢磨了，奴争取再明天，给您一个确定的方子！”

阿左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奴这就去给您研墨！”转身就回了屋子。

其余得戴毅飞还没有想到，感染瘟疫的人太多了，杂人也多，目前也缺少维持秩序的人跟大夫，还有各种没有想到的问题。比如感染瘟疫死去但仍然放在这里的尸体，到时候必须要火化埋葬的，可古人愚昧，肯定不会轻易妥协，若真的闹起来，又该怎么办？

邵瑶定定的看着戴毅飞发光的双眸，面上的严肃也慢慢褪去了，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欣赏，“需要我做什么吗？”

“当然。”戴毅飞伸手将邵瑶头上的帽子给掀了下来，眼神扫过他明显瘦了一圈的脸，脸色看着也着实不好，嘴唇上都是翘起的干皮。心里微微抽了一下，“等这次祸事过去，老师回去要好好补补身子，不能再挑食了。”

邵瑶不爱吃油腻的东西，肉食更是进的少，也就戴毅飞下厨时，才勉强多用些，“现在还早，您肯定也还没用膳，我这就去给您做点！顺便整理一下思路，等会儿回来好写出来！”

看邵瑶眉头一皱就要说什么，马上抢在他前头继续说道，“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就做面条，况且，我出来的着急也还没吃饭呢，就当是陪我吃点。”邵瑶终究没说什么。

转而对着富平托付，“现在，得麻烦你进屋里给老师把把脉，我想知道他现在情况究竟怎样了！”

富平抬头扫了一眼邵瑶，倒也没有多抵触，“是。”

邵瑶侧头看了看旁边跟木桩似的侍卫，“好生跟着小公子，若有人生事，可先斩后奏！”

他们本是邵王爷派给邵瑶的暗卫，邵瑶出府时给戴毅飞留了五人，自己只带了三人。刚刚阿右出去，便将戴毅飞身边的五人带走了，这里就剩他们三人了……

互相对视一眼，犹豫着点头，“是。”

大概是味道过于香，很快，本来散漫缩在角落里的人都躁动了起来，眼神频频朝这边打量。有十几个孩子围了过来，都是骨瘦如柴，且面色蜡黄，左右不过十来岁的样子，衣服破烂，连补补丁的布料逗没有。

戴毅飞手脚麻利的将汤倒出来放在一侧，就当作没有看到他们可怜巴巴的样子，转而开始和面。

不是戴毅飞冷血无情，只是她不想引起事端，食物是有限的，可外面的人却是无限的。你凭什么只给其中的厉呵，他们一拥而来，都朝着你伸手怎么办？！

要不到肯定就会争，一争就少不了武力，到时候就不是可怜这些孩子，而是再害他们了。

因为给不了所有的人，所以她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恻隐之心，而将场面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戴毅飞用筷子搅了搅翻滚的面汤，觉得差不多了，就找来一个面盆，将所有的面条都捞走，剩下奶白色的面汤却直接泼在了外面。

暗卫不解也觉得可惜，端着面汤看了一眼快要哭出来的孩子，犹豫着扭头去看戴毅飞，戴毅飞却冷着五官，面上是不容拒绝的漠然。

只好倒了，看那些孩子一拥上去，难过的蹲在那里，看着慢慢被太阳烤干的地面，不停的舔着干涩的双唇。

戴毅飞在心里叹了口气，依旧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让三暗卫端着面条和肉汤碗筷，熄了火就准备离开。

大概是觉着戴毅飞的做法过于绝情，看着也实在不好惹，所有人都只是红着双眼看着盆，口水咽了又咽。此时天已经麻黑，他们却还没有进屋去抢占睡觉的地方，而是站在靠墙的地方，睁着一双贪婪渴望的眼睛，盯着戴毅飞从面前走过。

毫不夸张的说，跟绿油油的狼眼一般无二了，戴毅飞用余光扫了一眼就不敢在看了。他们穿的衣服大都是暗色，熙熙攘攘的堆在一起，能看到的就只有密密麻麻的双眼，悄无声息，却又蠢蠢欲动。

三暗卫也将警惕性拉伸到最高，端着托盘的手臂都绷得很紧，青筋可见。不约而同的将戴毅飞围在了中间，用不快不慢的速度走过了长长的谷场，从没有感觉这条路这么漫长过。

到了门口时，主仆四人齐齐松了口气，才觉后背湿腻腻，已然被冷汗浸湿了。戴毅飞朝后看了看，那些孩子不离不弃的跟着，看她扭头，都害怕的小退了一步。

她在心里暗叹生命的脆弱，问自己如果这里没有邵瑶在，可能忍心看着这些无辜的孩子死去？他们懵懂无知，甚至没有来得及体会世上的种种酸甜苦辣，若真的闭眼长眠，可会觉得害怕？

视线在往远看，满谷场对生命渴望的人，他们又何其无辜？还有看不到的满城惶恐的农人，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不，她并不完全是因为邵瑶，只要想自己可以能为这么多条生命奉献自己微薄的力量，戴毅飞心里就塞满了种种不可用言语诉说的责任与暖意，一定要救他们！

她蹲在身子，双眼炯炯的看着对面的孩子，语气坚定的说道，“你们别害怕，我一定会救你们的！相信我！”

屋子里点了灯，邵瑶精神不好，撑不住又昏沉睡过去了，大概是身上不适，所以拧着眉头，睡的十分不安稳。她指了指屋子中间的小桌，示意他们将面端过去放好，自己则爬上了炕，跪在一边摇邵瑶的肩膀，“老师，老师，醒醒……”

他挣扎着转动眼睛，缓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戴毅飞柔柔的笑意从模糊到清晰，他不由也勾了勾唇角。

“我做了香喷喷的面条，老师您起来用一点吧。”戴毅飞心里一酸，不管她心里对他有怎样的怨怼，可在生死面前，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邵瑶被戴毅飞扶了起来，因为晓得瞒不过去，所以就不再强撑了，他脸色很不好，但闻到肉汤的香味，依旧被勾起了一点食欲。

戴毅飞跳下炕给邵瑶满满盛了一碗，颜色很好看，味道也不错，他执意要自己吃，戴毅飞便没有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