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震撼

戴毅飞捏紧拳头，看着他们渴望求生的目光，眼眶也有些发热，她喘了喘气，用最大的力气喊到，“你们相信自己吗？”

有人抽泣出声，微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慢慢会聚成震耳欲聋的呐喊，“我们相信您！我们相信您！我们相信您！我们……”

场面无疑是震撼的，任何一个人现在其中都会深受感动，在经历过害怕，恐惧，绝望，麻木过后。突如其来的曙光让所有人都心生感恩，行尸走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恢复理智过后再一次的失望。

所以，戴毅飞不能让自己的承诺跌在地上，不然，不管底下的人会怎样报复，首先她肯定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

小孩子最是单纯，他们手拉手欢呼跳跃，仿佛已经在庆祝未来美好的日子，他们不会有成人那么多复杂的心理，只是单纯的欢乐，欢乐不用痛苦的死去。

阿右恐怕是这里面感触最深的一个了，多日来心酸的见闻，每时每刻都不在折磨着他。陪着公子来这里无怨无悔，染上瘟疫也是意料之中，他天生心善见不得人受苦，却欢喜看到别人高兴的模样。

此时却心甘情愿跪在戴毅飞脚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小公子，谢谢您！”

声音已经哽咽的不行，他不感动戴毅飞能救自己，却感激她能救许许多多的农人，免了横尸遍野，新鬼厌烦旧鬼哭的悲哀。

阿左却与有荣焉，嘴角上扬，第一次笑出了正常人该有的颜色。他平生总是算计颇多，却原来，背负那么多人的生死，能够为他们出一份力，沉重的同时心里也如百花齐放，比看热闹来的更愉悦。

唯有富平，站在戴毅飞身边身子微颤，那双眼里满是痛苦，却也有视死如归的坚定。

“现在，每个村子的村长归集自己村子里的人，统计人数，年龄！待会儿来邵大人的屋子回话！我会交待详细的步骤！然后由你们告知每个人！”

留了两个暗卫在戴毅飞跟前，其余所有同阿左阿右一起，飞身下去帮助维持。

众人无比配合，不用人多说，都自觉的围成圈圈，这个无比繁杂的过程，做来却能井然有序。尤其前头是藏在角落不肯露面的人，两条腿甩成了四条腿的速度，跑出了平生最好的成绩……

“咳咳咳……”邵瑶侧头急促的咳着，半响缓过神来，却是怅然若失的。他这副废柴身子，撑不起与她并肩同行，只能在这里，看着她如被打磨玉石，开始散发属于自己光芒。

若不将幼子推出去，让她经历磨难，享受磨难，你永远不知道她会有怎样让人欣慰的成长。她天生不是温室里娇养的花儿，她是沙漠里的流沙，天高地阔，只要有风，都能活出生命的精彩。

历史会记住这个时刻，她必定流芳千古，被史官记录在册，供后人尊恭仰慕，留下属于自己的浓厚一笔。

史称青州事变又称戴毅飞改命，因为起因是靖人入侵，最后却让戴毅飞抢了这场事件的风头。史官的文笔很好，所以写的……呃，难免出神入化，最后留给世人的争议也很大，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位不同凡响的老祖宗，留下的争议也不止这一个……

不过，最后那振奋人心的，绵绵不绝的“相信您！”，他却是听的入了心！嗯，他此生都会记住这个画面，她像个英雄站在遥远的远处，自己却甘之如饴的仰望倾慕，哪怕连她的余光都得不到……

柳岩松挺了挺后背，拍了拍守卫的肩膀，待他看过来后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屋顶上的人儿，“那是我家三儿，瞧见没有？！你快放我进去，我是他哥！”

这是什么地方？所有人巴不得逃得远远的，还是第一次碰到非要进去的。守卫不敢擅自做主，便道，“您先在这里等一下，待我进去禀报。”

柳岩松点头，边漫不经心的四处打量着，毕竟是他日后就要短暂居住的地方，所以还是要踩踩地盘的！

戴毅飞正在屋里对着底下十几个村长交待事情，前头的倒还好说，后面说要焚烧掩埋尸体的时候，果然就起了冲突。

“自古以来都讲究入土为安，灵魂才能得到安息，他们生前都受尽了苦楚，怎么死了，却还要经受焚骨扬灰的下场？！不妥不妥啊！”一个老者颤巍巍的起身，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了。

“您也有亲人，请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您的亲人去世了，您可忍心让他们尸不能全？！您如今这样说，是对去世的人不尊重，若要告诉他们，是要引起公愤的！还请三思啊！”一个中年的汉子紧跟着附和，不过语气还算是温和，劝诫的成分更多。

戴毅飞口干舌燥，依旧不发一言，却不由伸手揉了揉眉心，猛灌了一口桌上的茶水。众人交头接耳，面上都不怎么轻松，不过比起刚刚在外面的激愤，此时倒也算是好的了。

“就是就是，治病就是治病，怎么又跟逝者扯上关系，这怎么能行呢？！我的孩儿，生前就没有享过福，现在去了，还要对他做这样黑心的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对啊，这也太缺德了，这怎么能行呢！让我回去怎么跟村民交待，他们要跟我拼命的！”

“谁说不是呢……”

“……”

又一人犹豫良久，站了起来，声音盖过了其他的窃窃私语，“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大家，肯定是不得已的理由，您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可有句话也叫死者为大，不到万不得已，这样的做法还是有些偏激，小生斗胆问一句，可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其实不过觉得戴毅飞说的这些鸡肋了一点，与他们之前想象中的不一样，如果真的只靠干净消毒和乱七八糟的小事就能抵抗瘟疫，也太容易了点。众人一时便安静了下来，眼神闪烁的看向上座的戴毅飞。

戴毅飞一手虚搭在桌面上，双唇微抿，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即使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丝毫不见局促扭捏，眉眼处也有了淡淡的凌厉跟威严。

有人就喜欢倚老卖老，可她却不是任人拿捏的毛头小子，此时要是压不住场子，事事都要被他们左右，以后还怎么交待其他工作。岂不是次次都要受约制，那还谈什么跟时间抢人命，都用来在这里争执不休算了！

毕竟戴毅飞年纪轻轻，看着确实好欺负一点，她身边的人都出去做事了，此时形单影只，看着就势弱一点。

戴毅飞突然站了起来，背着双手在原地走了两圈，不时顿下脚步，眼神扫过底下的人，但就是迟迟不曾开口。直到这种刻意释放的压力达到最浓，有人忍不住抽搐了下面皮，就要起来说话时。

戴毅飞适时停下脚步，重新坐回了椅子，“瘟疫的传播，并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接触……可有些事情我就算说了，你们也不会懂。”

“我现在肩负着门外千百人的生命，说句良心话，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钟，都是在阎王爷手里抢人！而你们，都是每个村里最有威望的村长，我相信你们能坐在这里，就肯定不只是空有其表！”

拐弯抹角骂了句，他们却哑口无言，怎么去反驳，说自己空有其表吗？

“我把你们叫在这里，不是来听你们同我争辩，也不是听你们在这里长篇大论！死者是应该得到尊重，可你们不觉得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吗？！孰轻孰重，我相信你们心里都有权衡！”

“现在，该说的我也说完了，剩下的，就是要你们回去跟村民说明事情！你们当中，若是有谁能力有限，或者回去安抚不了村民，可自行来我这里说清楚。我也不会难为你们，毕竟，有能力且想当村长的人大有人在！”

别小看这一村之长，虽然听着可能连九品芝麻官都不如，可是何为地头蛇？就是这些看着不起眼的一村之长，可能有时候，县太爷说的话都不如他们管用！

戴毅飞见他们不说话，微微挑眉，“如何？！”

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对着戴毅飞的方向拜了拜，“请您放心，我们这就下去给村民交待。”

一直侯在门外的守卫也跟着吐出口气来，门帘一掀，众人鱼贯而出，他忙侧过身子，抬起眼皮注视着他们走出。不知怎么的，他心里顿时就是一紧，想着要跟里头的公子对话，竟然生出一股怵意。

徘徊不定后还是进去了，只见里面站了个身着紫色衣裳的年轻公子，个子不高，眉眼清秀，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让人看一眼心里就是一跳，猛的低下头不敢在看。

戴毅飞还以为外头出了什么事，便问，“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守卫在心里骂自己鲁莽，外头那人颜色生的颇好，举止也多风流，看着同气质不凡的小侯爷还是有区别的。可小侯爷问起，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回小侯爷的话，外头有人自称是您……是您的二哥，吵着，吵着要进来呢……”

戴毅飞皱眉，守卫浑身一颤，恨自己为何要进来，本来也是私心作祟，想近距离接触一下她罢了。昨晚在门口守门的黑子，刚刚还在自己面前得瑟，说小侯爷是多么英明神武，自己也就想着回去也能吹嘘一下而已……

“真是不省心……”除了柳岩松，戴毅飞就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她抓起桌上的本子，刚好也要出去完善没有想到的东西，便扫一眼这个胆小的守卫，“走吧，我去看看。”

守卫抬头一看，戴毅飞已经到门口了，来不及反应，就颠颠的跟了上去，不是有句话，也叫作狐假虎威嘛……

在墙那头默默听动静的邵瑶同时舒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紧攥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屋里光线暗淡，外面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他却在异常安静的屋里却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