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传疯了

富平便笑她强词夺理。

那时候芳芳就在炕上，刚刚午睡起来，难得看到戴毅飞的笑脸，自己也就很开心，张着两个小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吚吚哑哑的应和着。

戴毅飞看的心里柔软，就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手，芳芳却用力抓住了戴毅飞的食指，十分用力，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她。

戴毅飞都惊奇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但母女连心的奇妙感觉真的让人陶醉，她都感觉自己能为了芳芳去顶天立地，这世上，也再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弯下脊背。

“小公子……”

眨眨眼睛，才发现脸上一片冰冰凉凉，刚刚清晰的视线又是一片模糊， 她看到富平担忧伤感的神色，转瞬即逝。

戴毅飞狠狠咬住嘴唇，终于没有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哭的悲伤又绝望，眼泪成串的掉在缎面被子上，泪珠不待在下巴处堆积，就迫不及待的落了下来。她纤细的肩膀不停的抖动着，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轻轻抖动。

世界上最亲密的爱人，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开。

世界上她珍惜宠爱的人，被她狠心从自己身边推开。

戴毅飞用双手捂住嘴唇，捂的五官都开始变形，此时此刻还惦记门外有人在监听里面的一切，所以哭的不能太大声。她呜呜咽咽的咬着双手的虎口，狠狠的咬着，像是要替谁惩罚自己。

此时正是午时过半，阴沉多日的天气终于放晴，慢悠悠的透进窗户里来，只颜色也寡淡的厉害，仿佛十分感性，被戴毅飞感染着一起黯淡了。

富平心神剧震，被戴毅飞压抑的感情和激烈的情绪冲击，下意识的走向前去准备做点什么，才发现自己面上一片温热，伸手一模，已是满面泪水。

戴毅飞摇头，成功让富平站立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再叫不出第二声小公子。

戴毅飞扑进软软的被子里，上半身折成了与双腿平行的直线，极是痛苦的深喘了几口气，轻声唤道，“芳芳……”

芳芳。

…………

小名芳芳。

一月十六日亥时生人。

某日早上，王府里突然听到有孩子啼哭的声音，还在之前戴毅飞住过的院子里。因为邵瑶后来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所以大家面面相觑了老半天，决定把老王爷叫过来。

王爷心想，王府戒备森严，怎么会有孩子平白无故的出现在戴毅飞住的院子呢？觉得是下人们瞎说，一边却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临到门口时，突然想起自家儿子那张死气沉沉的冷脸，就不由犹豫了一下，可孩子着实哭的可怜，王爷还是狠了狠心，走了进去。

是个女孩，还是个模样很像自家儿子的孩子，像一个也罢，可两个儿子都像，他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若不是知道自家大儿子古板正直的性子，绝对不会在婚前有什么不恰当的行为，他都要以为这是邵瑶的孩儿了。

可左看右看，孩子更像自家第二个儿子戴毅飞，可戴毅飞都消失好久了……

王爷很是纠结，心里却还打着鼓，不知该如何是好，看了孩子襁褓里的纸条，再看看孩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哭得都没有声音了。

于是熟练的开始晃来晃去的轻哄着，一边让人去请奶娘，一边让人写信去通知邵瑶，让他别在南边发疯了，赶紧回来吧！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上京都传疯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表达自己的看法，说什么的都有，关键词是邵大人未婚失身，还有了孩子，竟然让妻主给送到了府上……

更关键的是，咱们的皇后娘娘肚子还圆滚滚的挺着呢，一直不死心在李家等着，等着邵大人去将她接到王府呢！

于是蒋大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王府，气喘吁吁的跑进屋里，正碰到逗弄孩子的王爷。

王爷很高兴，抬起手臂轻声给他得瑟，“看，快看看我家乖孙儿……”

芳芳刚刚玩累了，此时正睡的香甜，是王爷看的稀罕，所以不舍得放下，睡着了还要抱在怀里轻轻晃着。

只见那小女孩粉粉嫩嫩，五官清秀，头发黑密，可爱的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头侧，正睡的舒服，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真是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王爷只是单纯的得瑟，没想到蒋大人受了刺激，眼眶一红，几步跨过来将芳芳抢到了自己怀里，无比伤感的看着她低声叹，“我的孩儿，我的孩儿……”

王爷一时不察被抢了个正着，回过神来就看见蒋大人脱下了自己的大髦，牢牢裹在了芳芳身上，然后抱着就要出门走了。

王爷要被气死了，屁了，就他的孩儿，还要脸不要？！要脸不要脸？！

“你给我、站住！”王爷怒吼的声音被拦腰折断，他突然记起芳芳还在睡觉，所以只好跑到门口将门挡住，一双眼睛喷火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蒋大人。

他轻轻骂道，“你干什么！要将我的芳芳带去哪里？！你是脑子生病了还是怎么的？！抢孩子抢到我王府来了！想要孩子让你家小子给你生去！我家的还给我！”

蒋大人冷哼一声，低头看一眼蹙着小眉头的小芳芳，亦是轻声回道，“你让开！”

“我……”

“公子回来了！”一奴侍气喘吁吁的从门外喊道，门里的两人具是一惊！

蒋大人知道芳芳是戴毅飞跟邵瑶的孩子，就是想趁着邵瑶不在家，赶紧将孩子给伤到府里去，没想到邵瑶恰恰赶了回来！这下事情就不好办了……

王爷是心虚的，明明之前都将孩子照顾的很好，邵瑶回来了，偏偏正赶上芳芳哭啼，这不是在告状说自己没有将她照顾好吗？！

也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外间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里面的人同时吓了一跳，一个给另一个使眼色，你倒是哄哄孩子啊！

另一个将芳芳递过去，你来！

……还是你抱着吧。

安静了很久，邵瑶才从外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刚刚去洗了把脸，没顾得上梳头，然后蹲在炭盆跟前暖了暖身子，小孩子身子弱，受不得凉气，所以更要格外注意些。

感觉好些了，就走了进去。

他先是抬头在屋里四处扫了一遍，不甘心朝前几步走在衣柜前，拉开看了看，然后伸手翻了翻。可惜还是原来走时的模样，衣服一件没多，也一件没少。

王爷觉得自家儿子又不正常了，心里有点发怵，侧头看了看不言不语也不动弹的邵瑶，试探的叫，“子杰……”

他还是一身黑色的衣裳，裤腿鞋底都是雪印灰尘，也不知在外奔波了多久，脸上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毛毛躁躁，整个人都颓废的不行了。

一个人改变也是很容易的事情，邵瑶现在哪里还有之前温文儒雅的样子，他眼眶熬红了，心力交瘁下身上的戾气更重，仿佛就要被心里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他心里的那张弓绷的太满了，紧的时候太凌厉危险，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松的时候太黯淡，仿佛生来就是为那一次拉弓准备着，不用紧绷了，就会掉进不可见底的深渊。

王爷心里一惊，不由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跟邵瑶现在的样子是何等相似，他左右瞅了瞅，一把抱过蒋大人怀里的芳芳，忙朝邵瑶走了过去，“儿啊，这是芳芳，你看看……”

邵瑶后背一僵，似乎才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扭头，视线落在襁褓里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上。

于戴毅飞十分像了六分，邵瑶眼眸一缩，的手指痉挛了一下，开口时声音沙哑，“她怎么会在这里？”

王爷赶紧将芳芳塞在邵瑶怀里，转身跑到一旁的抽屉里，忙忙乱乱的抽出一张纸条，就是当日放在襁褓里的纸条，原封不动的递给了邵瑶。

邵瑶随意扫一眼，并没有多停留，而是垂眸重新看向怀里的孩子，长长的睫毛浓密神秘，遮住一双灰白的眼睛，就这样听着孩子的哭声，久久都没有说话。

蒋大人觉得邵瑶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也不敢将芳芳交给他，慢慢的，就感觉到他周身松懈了下来，变成了午夜里一曲埙曲，幽深、悲凄、苍凉、绵绵不绝。

恰如午夜梦回，突闻窗外一阵幽幽埙声，如泣如怨、摄魂夺魄，让人感同身受，不由便泪流满面。

蒋大人看到这样的邵瑶，也是十分窝心，又是怨恨又是无奈，只能在心里叹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遇到事情同戴毅飞好商好量，能有今天这样糟心的事情吗？！

自己的女儿还没有相认呢，便再一次在自己眼前被别人掳走了，反正不管怎样，自己是不会再原谅他了！

想到这里，便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个借口，等邵瑶稍微能理智一点，自己再来同他商讨芳芳的扶养问题……于是拂袖而去。

王爷也待不下去，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一步三回头的也走了。

芳芳的哭声慢慢小了，她眨着水盈盈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头顶这个陌生的男人，有温热的液体砸在她嫩嫩的小脸上。芳芳觉得痒痒的，以为别人在跟自己玩，便抽泣着慢慢收了难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邵瑶抱着芳芳在原地站了原地，看着孩子好奇的眼睛，就像戴毅飞每次在自己身边的样子，那双黑漆漆的黑眸圆圆的弯成暖暖的样子，像阳光直接透进冰冷的心房。

他的肩膀微微抖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着的哭声，一向宽厚挺拔的脊背也弯成了桥的模样，凄凉悲痛的后影，真是看一眼都觉得心里堵的发疼。

“芳芳，芳芳……”邵瑶双眼红肿，脖颈额上的青筋暴起，脸上的泪意从未有一刻挺止过，他哽咽着抬头，眼神透过空空房间，仿佛看到了那日伏在炕上，哭的痛苦绝望的戴毅飞。

胸膛里凉飕飕的，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邵瑶真想过去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