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与常人无异

富平眉眼的喜悦淡了下去，“奴说过了，这辈子都是您的人了，您不必自扰，更不用觉得心里愧疚，跟在您身边，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人为难啊，戴毅飞弯腰拿起大髦，富平便走过来接过去帮她穿好。

戴毅飞微微蹙眉，扭头看着外面清冷凋零的冬日景色，指给富平看，“你看外面，那些花花草草都只剩下枯根了，它们的生长只有一个夏天，过去了就是生命的全部了。”

“我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便如那一场花开一般无二。”戴毅飞双眼出神，自己低头去系下巴处的带子，“我也知道放弃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你说，那根都枯成那般模样了，已经没有能力去经过第二个夏天了。”

“你们都是我最不想辜负的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最卑鄙的行为，富平，我救了你，是想让你好好生活，不是为了错过夏天，错过花开，你明白吗？”

富平在身后整理她的头发，听进去了，所以问道，“那你还喜欢邵大人吗？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先不谈感情。”戴毅飞坦诚相告，因为说不爱太假，所以选择放过，“我若跟他在一起，如何对得起柳岩松呢？他又该伤心难过了，每次都是我在伤害他，那般为我，石头心都要开花，更何况是一个普通的我呢？”

富平松了口气，“那您还在担心什么呢？奴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追求呢？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会愿意娶一个假男人，真太监呢？！”

“怕是说出去了，才会遭世人嗤笑。奴在您身边才能求得安宁，出去了，别人知道了，奴还能活的下去吗？”富平语气平和，仿佛真的已经看开，所以不起波澜。

戴毅飞懊恼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时间隔的太久远，她这些日子总是忘记事情，老年痴呆一样。

富平又问，“那您会觉得恶心吗？被奴这样的人喜欢着。”

戴毅飞摇头，“在我眼里，你跟平常人无异，真的。”

富平笑，“奴知道。”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一起出了门，总感觉相比之前更是亲近，没有互相的猜忌试探，所以更加轻松舒适。

过去的时候买了许多的零嘴吃食，在街上的时候就听到芳芳激动的声音从茶楼上面传来，“娘亲！娘亲！芳芳在这里！”

众人皆愣，纷纷看向芳芳视线所在，没想到看到一个灵秀的弱质公子哥，穿一身长袍，身披白色披风，周身气质薄凉如水，五官柔美，尊贵清华。确实与楼上的芳芳十分相像，众人都在默默心想，上京也没听说出来这么一个不像女子的女子啊。

就见楼上另一个让人赞叹的男子出现，隐约竟觉得与楼下的公子气质相像，不过隐约又有不同。他更矜贵儒雅，冷的很内敛，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而楼下那人更肆意随心一点，随心的不喜热闹世故。

楼上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那粉琢玉雕的孩子瘪了瘪嘴，点了点头后，抬头又是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这里！芳芳在这里！”固执不愿意开口叫别的乱七八糟的称呼。

戴毅飞心里一动，孩子明艳艳的笑容，灿烂又天真，她是真的喜欢自己，依赖自己，跟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可戴毅飞知道，自己是个不称职的母亲，要不是邵瑶……总之很是感谢。

芳芳等不着急，从楼上下来扑到戴毅飞跟前，紧紧抱着她的双腿，仰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偷偷叫她，“娘亲……”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心都要软成一摊水了，戴毅飞将手里的零食递给身后的富平，自己弯腰一把抱起了芳芳，“吧唧”一声亲在她粉嫩的脸蛋上，“芳芳，等久了吧！”

芳芳小脸一红，晕晕乎乎的赶紧摇头，“芳芳没等多久。”扭头看到跟下来的邵瑶，忙伸手要他抱，“爹爹抱。”

两人不期然四目相对，邵瑶将芳芳接了过去，视线却一直深深的停留在戴毅飞身上。她依旧跟记忆中一样，只是眉毛的凌厉英气消失不见，弯弯悄悄，衬的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美丽多情。

偏偏眼里清清凉凉，什么情绪波动也无，没有欢喜没有爱慕，淡薄如一个陌生人！真是绝情的厉害！可他依旧爱的发狂，爱的心里发狠发恨，甚至想现在就将她带走禁锢在府中，永远都不要离开。

邵瑶抿唇，可戴毅飞很快就淡定的移开了目光，没有注意到他心里的百般折磨，反而因为芳芳的举动，眼里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他拍拍芳芳的后背，故意凑过去低声解释，“她是觉得自己太重了，怕你累着。”

“爹爹！”芳芳撅嘴，感觉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戴毅飞一愣，看着芳芳不好意思的扭动着胖乎乎的身体，羞的都不敢看自己。她只当旁边没有邵瑶，也没有刻意去躲避，而是伸手捏了捏芳芳软软的小手，轻声说道，“在娘亲眼里，你是最好的……”

茶楼里的人很多，饶是台上的说书人激动的唾沫横飞，也压不住这一家子的和谐夺目。有人认出来最后走进来的这人，正是四年前平白无故消失，最后闹得上京人仰马翻的小侯爷戴毅飞！

……不过，看着又有些不像。

一行人上了二楼，换了包厢，也隔绝了外面探究的眼神。

戴毅飞掀帘的时候，侧头看了看楼下门口，正好看到急匆匆的袁绍赶了过来，跨进门槛便四处张望，她眉头一蹙，先一步将帘子放了下来，若有所思的模样。

邵瑶走在最后，顺着戴毅飞的视线望了过去，两人将将一对视，袁绍愣了一下，眼神很快绕过他朝门帘里面看去，可惜离的远，光线也暗沉，所以看不清楚，也不知里面有无戴毅飞。

邵瑶冷哼一声，直接走了进去，帘子一甩阻断了袁绍的视线。里头的戴毅飞跟芳芳已经凑成了一团，翻看着刚刚带过来零食，正吃的开心。

芳芳话尤其多，听说富平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后，立马端端正正的给行了一礼，衣服穿得有点厚，所以做的歪歪扭扭，“谢谢恩公。”

富平笑着将芳芳扶起来，医者本能，手指搭在她腕间一会儿，跟戴毅飞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不用谢，这是奴应该做的。”

外面有人突然出声，“邵大人，邵大人可在里面？”

邵瑶的立马沉了下来，他盯着单薄的门帘看了许久，袁绍的身影清晰的倒印在上面，这人还来蹦哒，以为自己还能快活多少天？！自己之前昏昏噩噩都没有心情收拾这厮，另外想着戴毅飞估计也想亲自手刃，不然他还真以为当年的事情一笔勾销了吗！

真是个孩子，戴毅飞一笑，心里的愁云散去，斜眼看了看门帘上倒映出来袁绍尊敬行礼的影子，她重新找了个被子，倒出来半杯晾热气，差不多了才喂给芳芳，问，“烫不烫？”

芳芳眯眼，咂了咂嘴后一口气喝完，“娘亲，芳芳还要喝。”她只是喜欢看娘亲温温柔柔给自己晾水的模样，喜欢她对自己笑，依着自己的模样罢了。

袁绍身子一动，想果然戴毅飞就在里面，于是再拜，第三次恭顺的开口，“大人，下官看着茶楼热闹，特意过来向您问安。”

戴毅飞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眼睛弯弯的笑着，刚才还有些苍白的小脸，此时因为包厢里的炭盆，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除了楼下那不经意的一眼对视，她再也没有看过自己一眼了，那颗颗堆起来的栗肉瓜子仁，也不见她捏起来吃一颗。

邵瑶侧目，看了一眼阿右。

阿右眉头一皱，看向事不关己的戴毅飞，心里无奈一叹，到底是上前掀开了门帘，低身拜了拜，“袁大人，里面请。”好不容易一家三口团聚了，体己话都没说几句，就被这不长眼色的东西打扰了。

袁绍抬头，快速在包厢里扫了一眼，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看到那如此登对和谐的三人，心里竟然阵阵的不是滋味，“邵大人，戴小侯爷。”

戴毅飞一语不发，见芳芳自己乖乖坐在椅子上听书，她便垂眸磕着瓜子，也不抬头，一双弯弯柔柔的眉眼，衬在一张白皙粉嫩的小脸上，唇不点而红，娇娇俏俏的女儿姿态，看得袁绍呆了又呆。

“袁大人。”邵瑶将茶杯磕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让袁绍整个人一僵，马上回神，抬头看到邵瑶冰冷的双眸，那眼睛生的寡淡薄凉，像冬日里枝头悬挂的冰锥，锋利又无情。

他胸口的生气一滞，只是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便没有退缩自己的目光。为何戴毅飞会在这里，明明昨天相见时，她还是那般仓惶无助的模样，怎么今日又会在邵瑶跟前乖顺安静，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是为了避嫌？还是因为不敢？

“下官也是在刚刚进门的时候，依稀看到了戴小侯爷，想着多年不曾相见，若真的是故人，理该前来寒暄几句。”袁绍浅浅的双眼皮一眨，绕过邵瑶看向戴毅飞，戴毅飞磕瓜子的动作一顿，颇有些食不知味的模样。

“哦？”邵瑶不耐烦的厉害，“既然是寒暄几句，如今几句话已过，人也看罢了，我便不留你了。”

若说以前的邵瑶，可能为人是冷淡冷情了点，但起码不会这么冷硬不通人情，就算厌恶一个人，表面上也会让你看不出来。

是啊，邵瑶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邵瑶了，原来的邵瑶也不会在朝堂上敛自己的势力，不会外握兵权不交，内建自己的文官势力，渗透在朝里上上下下，丁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就连圣上，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委屈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