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棍怕老狼

这个世界的阳光比娑婆世界更为微弱，但当它们破开云雾，洒向这片山林的时候，却依旧有着催开万物的能量。七色的光谱穿过树叶和山头，在几秒钟之内游遍了连绵起伏的群山。这里的一切都可以说是羊口神帝的一场梦，也只有在神帝的梦中，她的潜意识才能化作天上悬挂着的虚拟太阳，并且运行得跟真正的光线一样快。若是换了别人来做法，势必会局限于自身对沙盘的“影响力”不够，这片小天地的光速可能就只能有几十米每秒了。而根据所有信息传递速度都不能大于光速的这一原理，这个世界一定会慢的宛若静止。

这儿的所有事物，除了熊猫人，都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之中。所有的山，山上的生物、植物，河流，甚至是每一块砂砾，都是按照某个特定的模板摆好的。如果你有心，沿着山路从熊猫人帝国走出去，走到下一座山，再走到下一座山后面的那座山，你就会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在进行着惊人的重复，没有一滴水、一棵树会偏离原来的位置。羊口神帝毕竟不是香草那个级别的宇宙神，她最多就只能“模拟”世界，而非真正地“创造”出一个来。在香草的眼中，这个小小的世界已经颇具成效，但却缺乏一些非常必要的东西。这里没有完整的生物链，也没有除了大山之外的其他地貌环境，这就导致了水循环系统不复存在。除此之外，过度的重复让世界本身失去了意义。它或许很美，但那终究是一个没有生气的死物，是一个摆的很精致的小生态瓶，而不是能够承载众生的真正世界。

然而，这样一个世界，却有着某样独一无二的东西。

也不知道羊口神帝在想着什么，当她利用惊人的重复率构建起这个世界的同时，却又耗费了一大笔不必要的“气”，在自己居住的山顶上细心地雕琢出一棵蕴藏着神明手段的参天古木。从此以后的两千个春夏秋冬，会有一代又一代的熊猫人在山脚下生活，在山顶上练功。而每当他们抬头望天时，总会露出一种自豪、满足的微笑。周围枯燥而又单调的环境所造成的痛苦，远离故土的悲鸣，似乎于此便消弭殆尽了。

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透过温和的阳光，像是下了一场梦幻的大雨。

……

天德圣桃树，今天也默默地注视着山上山下的一切。但与以往两千年不同的是，一直都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声的山顶祭坛，却不时会传来几声棍棒交加后的响动。两根浸泡过黑油的木棒在海拔有几百来米高的山顶处相互撞击，发出“砰”“砰”的响声，顺着和煦的暖风一路飘下去。时不时会有几个在山下修炼的熊猫人听闻响声，歪过脑袋去，打探这响声从何而来。但当他们看到山顶上的那两个少年后，便不再说什么，而是各自管自己练习自己的功夫去了。

至于龙傲天和夜鹰，他们现在似乎也已经完全进入了各自的角色，打得不亦乐乎。

“肘！”夜鹰厉声大喝了一句，双手一横，整个身体摆过去，利用着转身的势能，一棍劈在龙傲天来不及抬起的手肘上，“收身的动作快一点！”

“该死的……”龙傲天莫名其妙地就吃了一棍，心中暗生怒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少在那儿装模作样了啊！”这位出生高贵的皇子当下便重整旗鼓，将重心完全放在前脚上，一棍子朝着面前的对手抡过去。木棍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曲线，呼呼生风，大有破釜沉舟、同归于尽之势。

然而，这在夜鹰看来，却连初学者的水平都不如。

“你真的是圣龙骑士的军校里毕业的吗？”夜鹰嗤笑一声，不慌不忙，双足一顿，腰身一挺，以一个完美的收身避开了这一棍。漆黑地棍影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落下来的，顺着手臂斜劈而下，最后“啪”的一声，停在了夜鹰早已竖起的棍上。只见夜鹰上半身都不曾移动一下，只右腿向后跨出，稳稳地吃住了地面带来的力量。他将棍架于肘上，牢牢搭住，形成一个精妙的吃力状态。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用卸力的方法卸掉了龙傲天的全力一击。

几片轻如鸿羽的花瓣被气浪震动，从蒙着细尘的砖石上缓缓飘起。

“你在穿越之前，看过多少功夫电影？”

“咿呀……！！”龙傲天似乎已经打红了眼睛，完全没有心情去回答夜鹰的问题。他眼见夜鹰一次又一次地用他所不擅长的武术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不由地心生怨怼，双肩一沉，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雄狮一般发力，硬生生将自己的棍子再次从夜鹰的控制中夺了出来。

夜鹰见此，也不去和他硬碰硬，只是微微一笑，恰到好处地往后拉了一大步，优雅地闪过了龙傲天一击势大力沉的横劈。“我们是在训练，不是在搏杀！放在古代，你要是在练习的时候打死了同门师兄弟，是要被拖到集市上去乱棍打死的。”

“可惜啊，这里不是古代，我们也不是什么师兄弟。”龙傲天咧开嘴大笑着，只是这笑容中，不知为何却带上了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事实上，要不是左万把我们两个打昏了，很可能我们两还在森林里互相厮杀呢。没有工具，又不懂得制作武器的你，最终一定会在森林里败给我，这是毋庸置疑的！”

“呵呵，你说的是啊废柴王子。可这儿偏偏就是喜欢搞这种两个人光明正大地站在擂台上决斗的事情，我能怎么办呢？只能是好好训练你，争取在最后的测试里我们有个好点儿的成绩，然后平安无事地回去了。”夜鹰难得能在武力值上碾压一会龙傲天，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嘴炮从刚才到现在就没停过，“有道是……拳怕少壮，棍怕老狼。”

“我管你念念叨叨什么鬼东西！”龙傲天本想要非常不文明地向地面吐口口水，来借此表达自己的狠劲儿，但看了看四面八方跟仙境一样的景色，硬是又把口水给咽回去了，“今天不打翻你，老子就不姓龙！”

“哎呀哎呀，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我一个练了十二年武术的老前辈正想着要给你一点谆谆教诲，你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我说年轻人，你应该要虚心一些，沉下气来，功夫这种东西呢……”夜鹰游刃有余地向右前方略微探了一步，甩开他自己的棍，“哐”的一声将飞扑而来的袭击挡住。只见这个黑瞳的少年微微一笑，优雅地一个闪身，黑发飘逸，手腕攒动，将手中的长棍再次甩过来，像甩鞭子一样抽在了龙傲天那张帅气的脸上。

这一棍，揍得他涕泪横流，连连倒退，鼻涕眼泪口水几乎一起涌出来了。当然啦，夜鹰这种老手，下手都是有轻重的。方才的一棍看似触目惊心，棍梢抽在人脸上，“啪”的一声巨响，好像是把他的眼睛都给抽瞎了。但事实上，夜鹰有意收了几成力，让龙傲天用他方方正正的颧骨接下了这棍大大多数力量，倒也不至于留下什么隐疾。

就是样子比较难看而已……

“功夫这种东西呢，一朝一夕是不可能炼成的。或许在别的领域，你确实是个天才，是许多凡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大人物。但是，唯独练功这件事，你别想琢磨出什么捷径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这一身走南闯北最最基本的功夫，也是小时候和东方鸠先生在泥坑里一天天对打，用满身的淤青换来的。”夜鹰的语气突然正经起来，腰板一挺，整个身体侧过来，便有一股凌厉的棍风迎头扑来，“记住了，废柴王子，当两棍交错时，若你的棍子在上面，你就是生棍，应该主动进攻我。如果你的在下面，那就是死棍，就应该以防御为主。棍法和拳法有很大的不同，很多时候，都不会是力气大的那个赢。几乎是所有棍法都有意地强调过，要用棍尖和离棍尖约一尺的距离去打别人，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腰！”夜鹰瞪圆了眼睛，猛地大喝一声，随之便递出去一棍，直奔着龙傲天的腰身而去。

“哈！”龙傲天被点的猝不及防，堪堪闪避过去，却又将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木棍早已和夜鹰的搭在一起，且位于其下，陷入了理论中的“死棍”之位。

“心！项！面！肘！臂！”夜鹰连着大喝了五声，只见其手腕微挑，便将棍子完全递到了龙傲天的身前。他用木棍的后半段紧紧压住了龙傲天的棍，使其无处借力，不过是短短的十几秒钟，木棍的棍尖处便已经按着他报出来的顺序狠狠打了一圈，刺心、劈颈，夜鹰便转了个角度，再度举起木棍，向着他的鼻梁重重挥去！中了这一棍后，龙傲天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作响，好似有锣鼓齐鸣，眼睛都看不清楚东西了。

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后面的两棍究竟敲到了什么地方去，便像一滩烂泥一样轰然倒地，仰面躺在地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不……这根本不公平！”恐怕，自打来到这个世界，龙傲天还是头一次尝到如此不堪的败绩，“你根本就是在拿我开心对吧？仗着自己有一身苦练已久的功夫来霸凌弱小，一定让你很有快感吧！”

“如果你是个平民出生，没有任何武学基础的人，那我确实可以算是在欺凌弱小了。可是……你不是什么弱小，你是龙傲天啊。一个出生于骑士家族，经受过专业皇室训练的人，还是某个骑士团的大团长，要是连和我这个勤杂工一战的本事都没有，那也未免太搞笑了吧！”说罢，夜鹰又是一棍挥出，将龙傲天偷偷摸向合金匕首的右手重重地抽了回去，“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也别想着去拔匕首了，就算是拔出来了，在和我对打的过程中也绝对会被我打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