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孩童的欺辱

“你们看，这个怪物。”音稚的声音传来，清脆而响亮，毫无避讳的撞进她心里，宛如一记重锤，瞬间击碎了她仅剩的坚强。

“呀，好丑的怪物。”一道娇嫩的女声呼起，似乎因她伤痕累累的脸受了小小的惊吓。

“是哦，真的好丑。”一群孩子将她围了起来，对她指指点点，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口中不断骂着。

她将脸埋在膝盖里，默默的承受着这些孩童的嬉笑。

一个较大的孩子从地上掬起一簇嫣，挰成球状，走到她面前，朝她的脸用力掷去。“打死你这个怪物。”

见她不声不响，几个孩子也效仿刚才那个孩子，用嫣往她身上砸去，一边掷，一边叫骂，仿佛从中得到前所未有的乐趣。

“打她打她。”一个女孩在身旁拍着手掌，高兴的笑道。

素嫣紧紧的握紧拳头，贝齿咬着下唇，沁出了淡淡的血丝，然而，她仍一声不吭。直到那些孩子闹够了，又嬉戏结伴着散去。

脚步走渐渐远去，周围又恢复了宁静。她抬起头，目光淡然，透出深深的疲惫。

今日所爱的屈辱全是她自作自受换来的，当初若不是她心软，玉婉晴也就不会有机会那般对她，更不会落得今日如此下场。

这般想着，一丝恨意便从心底划过。

正沉思的她，突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的身子狠狠一震，本想逃离他，可他还是找到了她。

“总算找到你了，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温雅如风的嗓音自她的头底传来，语气里透着浓烈的焦急。看着她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衣衫上有几处污垢和轿渍，乌黑蓬乱的长发，也不似先前那般顺滑。

他心疼的将她搂进怀中，如若不是那群孩子们的笑语，他怕是没那般容易找到她，看着她那张支离破碎的脸，心中一阵抽离。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嫣，终于放睛了。天空呈暗灰色，有些伤感。苑子里覆了一层厚厚的积嫣，折射熠熠银光。

素艺轩伫立在窗外，欣赏着那几株盛放的寒梅，红白相间，暗香浮动。

床上的人，发出了细微的嘤咛声，他蓦然转身，走回床边。

“嫣儿。”见她眼皮动了动，眼睛睁开，又阂上，不一会，又重新睁开眼。

“嫣儿，你终于醒了。”

听到那带着疼惜的熟悉声音，素嫣猛然坐起身来，“我……这是在那里。”眼中满是迷茫，记得她独自一人在街上，调皮的孩童欺负着她。她本是要逃离他的，可如今她又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习惯的将她拥入怀中，他满心的疼惜，“我们这是在安朝与嫣之国交界的边关。”

没有拒绝那醉人的怀抱，忽然她想起什么事，双手指上自己的脸，“为什么还要去找我，我这么丑，为何还要花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

即使她没能亲眼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样，但单靠触摸，她已经能想像出来。

——否则那些孩子，也不会称她为怪物……

这些日子，她似乎想了很多，虽然眼睛看不到东西了，但她还有知觉，可以闻到花香，听到风声。

如此这般想着，心也慢慢斩平静了许多。

素艺轩走进凉亭，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

“天寒，要注意保暖。”柔和的嗓音如山涧泉水，如冬日阳光，温暖人心。

素嫣心头暖暖的，她浅笑道，“谢谢。”

见她神情淡定，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颓废，素艺轩不由心中欣慰。

“我已派人去打探师父的下落，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淡淡的说道。

素嫣听着他如风柔雅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怔仲，随后只是轻应一声，没多说什么。

师父……

她也是精通医理的，她的脸及眼睛，怕是师父也无能为力，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未来呢？

“师父，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眼睛，还你容颜。”

许久，像是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闷，他又开口道。

“还我容颜，如今似乎不重要了，我已看透这些。”她轻声回道。“容颜，亦是一副皮囊。用美丽来掩饰狰狞的面孔，往往令人不设防的跳下那个陷阱，继而无可自拔，越陷越深，最终，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有人利用自身的美貌换取权，也可以是利，也有名，当然也有爱……”

“——不管是谁，都逃不开那美丽皮囊的诱惑。”

素艺轩听着，便沉默了。

“不要想那么多了，静待师父现身吧！”他安慰着她，一切最终还是由她决定，他能做的只是永远的守护着她。

闻言，她莞尔一笑，“放心吧，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他却分明看见，那笑容底下，深藏着茫然，其实他心中也是清楚的，她的医术那般精湛，又怎会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呢？

静静的陪在她的身旁，素艺轩不再说话。

日子在悄无声息的中流逝，整整一个月，他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可带回来的消息，使他沉入绝望的谷底。

喧闹的人群中，陌生的面孔匆匆掠过，她却寻不到要找的那两个熟悉身影。

“他们明明是往这边而来，可为什么线索在这里断了呢？”美眸中隐着担忧，她仰首，朝天际深深一叹。

如若再寻不到嫣儿，那孩子的眼睛，她怕是无法保住了，轩儿也真是的，为何不留下线索呢？

玄尘圣女越想，心里越急，她怕是要负了孝德太后的重托。

这些日子，她找遍了整个汀宁城，也寻不到他们的踪影，他们会去哪儿呢？

难道……

唯今之计，她也只有启用嫣之灵来寻找她了，希望此举不会引来什么大的祸端，也希望它能尽快探得嫣儿他们的下落。

低首，握紧手中的红色锦囊，心间的犹豫，不曾停止过。

行至偏僻处，玄尘圣女手持红色锦囊，默默运功，凭借着超强的意识，她终于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画面，欣喜的将锦囊塞进怀中，她疾步向东边的街道走去。

玉嫣山庄中，前厅，素艺轩正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俊逸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茫然，派出去的人全数回到山庄，可带回来的消息，没一个是他企盼的，心中不免失落。

近一段时，嫣儿的情绪虽然平静，但那双失去光彩的眸子里，总是茫然的，她不想她因失去光明而整日整日的被困在屋里，他希望她可以尽情的游走于天地间。

她越是为他着想，他的心中越是自责愧疚，只因他无法给她无忧的快乐，反而她多方为他着想，这不是他要的，这也不是他的初衷。

“候爷，庄外有一个自称玄尘圣女的白发道姑求见，您要见她吗？”管家水伯匆匆来报，他深知候爷最近为嫣小姐的事情，心情大为不快，所以他竟可能的为候爷回绝一些客人。

微微一怔，心中闪过那个企盼许久的身影，思及此，一股欣喜跃上心头，“那是本候的师父，快快随我前去迎接。”径自越过水伯，素艺轩欣喜的声音飘进水伯的耳中，水伯快速转身跟上。此刻他是庆幸的，还好他没有自作主张，将那位道姑赶走，不然定会耽误了候爷的大事，想那嫣小姐的脸和眼睛，可是等着她来救治呢？

看着静立于大门处的玄尘圣女，素艺轩几个大步迎上，“徒儿见过师父，在此给师父请安了。”声音透着股激动，他不顾众仆人惊讶的目光，坦然的行跪礼。

慈爱的上前，扶起艺轩，看着眼前这个越发稳重成熟的孩子，她的心头涌过一丝欣慰，“不须行此大礼，快快起身吧！”

扶着师父向庄内而去，此刻他的心中是感慨万千，派出那么多人出去打探，不曾想师父竟自己找到了这里，思及此，他不由的感到惭愧，枉他手里养了那么多的暗卫，竟抵不过师父一人的多方打探。

“师父，徒儿找您找的好苦啊！如若您再不出现，徒儿可真走投无路了。”

“你还说呢？带着嫣儿离开，一路上也不知给为师留下暗号，为师差点就错过你们径自去嫣之国了。”慈详的语气，隐着股责备，最终她还是不忍心的，这孩子的用心她自是明白，只是耽误了救治嫣儿最好的时间，她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师父……”素艺轩哑然，这事是该怪他，是他太高估自己手下的能力了，才未在沿途留下暗号，以至差点铸成大错。

“好了，此刻说什么也都无用了，带为师去看嫣儿吧！希望为师来得不算晚，也希望嫣儿的伤没有为师想像中的严重。”语气那般没有底气，生平她第一次这般没有底气，只因她的感觉从来都不会错，所以她的那一番话，也只是安慰轩儿，让他心中抱有一丝希望。

轻轻推开嫣儿居住的卧房，此刻她正陷入沉睡，丝毫未发觉有人出现在她的卧房里。

轻柔的在塌旁坐下，看着她脸上丑陋如不安扭动的虫子般的疤痕，任谁见了，都不得不被吓到。难为轩儿，对她这般不离不弃，老天还是公平的，失去一些，她自是会再得到一些。

“这玉婉晴下手也太毒了，嫣儿脸上的刀伤竟这么深，当初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幸运的。如今先用为师的带来的药，为她治疗脸伤，至于她的眼睛，待她脸伤好了以后，我再详细看看。”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看得出来，此次她是有备而来的。

素艺轩急切的拿过玉瓷，正欲为嫣儿擦药，却被玄尘圣女阻止，“派几个伶俐的丫头过来，为师亲自为她上药。还有准备一盆温热水，多备些干净的药布，还有质材柔软的毛巾。”柔声吩咐道，她的眸子自始至终都未从嫣儿的脸上移开过。

“是，师父，我这就去安排。”素艺轩一阵风的离开了嫣儿的卧房。

抬头看着那快速消失的背影，她无言的苦笑，径自封住了嫣儿的睡穴，这样或许可以减少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