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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郑家初来人
泰安二十六年春,虞岚苑。
“娘娘,郑大人来了。”上官瑾成了虞岚苑的第一女官,徐成也被郑旦要了过来。作为如今秦帝最宠爱的夫人,郑旦的话,在中车府与内昭司都比较有影响力。
至少不会为了一两个丫头黄门跟她过不去。
最关键的是,郑旦在去要上官瑾跟徐成之前,亲手杀死了浣衣司的苏嬷嬷和两个仆妇。
是的,是亲手,以形意境的修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看似柔弱的郑夫人,能在浣衣司杀死两个肉身精的仆妇和一个实际实力已经达到肉身巅峰的苏嬷嬷。
这个女人很可怕。
大家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自然不愿得罪。
不过郑旦却带着上官瑾,到宣青殿向南宫青请罪。
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后,原谅了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这一切传到秦帝嬴锡耳中时,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过付之一笑。后宫里传来的流言蜚语,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又有多大的所谓?总归是一群女人叽叽喳喳。
……
年关的时候,虞岚苑的椒煤被断了供。
府库这边的解释是,其他宫苑里的年供也供不上了。
徐成去了府库两次,安咸异这人虽说老于世故,但这次却格外强硬,第二次叫人打了徐成二十个板子,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
徐成是爬回虞岚苑的。
当天下午,还飘着雪,郑旦从宣武殿回来后,就领着上官瑾直接去了府库。
“哟,这谁啊?不就是那个浣衣司的小宫女吗?”安咸异很意外地坐在府库门口赏雪,瞧见郑旦过来,也不起身见礼,阴阳怪气讽刺道。
郑旦嘴角一扬,拦下正准备上前的上官瑾,自己走了过去。
安咸异有些慌,但想着身后有那位大人物,自然就硬起了骨头,“哎哟,怎么着?郑大夫人还想着进我府库的大门?可惜咯,没门儿……”
安咸异是纳气中境的武者,到现在,后宫诸妃还没有搞清浣衣司的那三人是如何死的。
于是安咸异被推了出来。
果然,郑旦动手了,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来。
安咸异想要伸手去挡,却发现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纳气中境的修为,被生生碾压了。
郑旦又一巴掌顺着过去,安咸异被扇飞在地上,靠着门墙才停下,带血的牙落在雪地上,看着有些渗人。
见着郑旦朝自己走来,安咸异抵着墙,“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郑旦摇了摇头,反手一掌,安咸异两边脸颊都已肿了起来,“安总管,做好你奴才该做的事,不然,可就不是这几巴掌了。”
安咸异杀不得,他明面上是蕙妃的人,实际上是李濂奕的人。
这是徐成告诉郑旦的。
不过这几巴掌下去,安咸异只有乖乖地退下去。
如今的争斗,已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郑旦回虞岚苑后,府库的东西一车车都送了过来,御药司、御膳司的东西也陆陆续续送了过来。
宫中传闻,郑夫人乃是形意境的武道宗师。
郑旦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出手证实过。
******
泰安二十六年年关一过,郑家便找上了郑旦。
无论郑家承不承认郑旦的身份,宗人府在调查的时候,都会详细记录,郑旦的生父郑永,是雍都郑家的嫡长子。
郑旦在后宫中的一切,都会衍生成为郑家的某种举动。也就是说,郑旦与整个郑家,已经命运与共了。
郑颖思考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命郑阚过来探望这位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嫡孙女。整个郑家,也开始承认郑旦的身份。
“上官,陪我去迎接吧。”
郑旦从暖阁中出来,来到虞岚苑门口,看见郑阚的时候,行了一个后辈礼,“见过二叔。”
第一次见郑阚,是在西菱宫外的宫道中,听到了双亲过世的噩耗。自此之后,便再没见过。
郑家人薄情,或者寡义,对郑旦来讲都是无所谓的。因为那时,她从来没有将自己看做郑家的人。
可是如今,她不一样了。
她要以郑家女儿的身份,入主这后宫。拥有外戚的势力,她会在后宫中有很大的话语权。
当然,她不会主动联系郑家,而是在等郑家过来找她。
郑阚如今在宣景阁中的位置很尴尬。宣景阁中的庶吉士有四人,掌御笔、掌帝玺、掌奏章、掌书札,虽说只是四个闲差,但这四个人,以后是最有希望成为宣景阁大学士之人。
如今宣景阁又来了一个庶吉士,年仅十六岁的潼栎黄家之子,黄雀。这个被颍川学宫赞为当世运筹无双的年轻公子,让宣景阁中这几位庶吉士都感觉到了压力。
尤其是黄雀所展现出来的大局观与天下眼界,和细致缜密的思维布局,都在碾压郑阚等人数十年来积攒起来的骄傲。
朝堂中很多人都认为,黄雀会成为下一个不到二十岁便登临宣景阁大学士之人。哪怕秦帝不喜黄家,对黄雀还是极为赞赏。
如此,宣景阁中天赋与地位最差的郑阚,很有可能被外放到诸州郡任太守,今后的仕途,便很难再入主中枢了。
郑家在朝堂中没有过多的外力,与褚江陆家、河内公孙家结成简单的联盟。但这些下三品的世家,在朝堂中并没有形成太大的气候。尤其与潼栎黄家、河硕蒙家以及天水南宫家这三大门阀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郑家需要一个能在宫中说得上话的人,就好像南宫家,仅仅因为一个南宫青,就从一个中三品的世家摇身变成了可与黄家、蒙家并称的门阀。
无疑,郑旦就是这样的一个棋子,一步很关键的棋子,甚至有可能成为影响郑家兴衰的关键因素。包括他郑阚的仕途。
随郑阚一起过来的还有郑由,郑旦同父异母的哥哥。如今的飞熊军射声校尉,掌一千兵甲。
“见过娘娘!”
“天比较寒,都进来吧。”郑旦隐隐猜到了那个年轻男子的身份,没有点破,邀着郑阚二人虞岚苑。
虞岚苑有书房,很大的书房,郑旦识字,但对权谋与天下并不熟悉,如今的她,除了以声色欢愉秦帝,日夜修习妃花诀,更多的是把自己关在书房,汲取每一本书简上的知识。
谋国,必须要有谋国的智慧。郑旦若真有一天要玩弄整个秦国,那必然会与这天下最厉害的谋士对决,甚至有可能,与那位号称武道天下第一的秦刀嬴缺对上。
因而她必须要有卓绝的智谋和武力。
书房中,郑旦示意郑阚二人随意,然后坐到主座上,“叔父过来,也不曾提前告知一声,让阿雉照顾不周了。”
“早前便听闻娘娘得封夫人,一直忙于政务,便没有过来叨扰。由儿前些日子一直在飞熊军中供职,也是近日才回,便一起过来了。”郑阚说话很是谨慎,对这位侄女,他只在两年多前见过一面,这中间的时间,他几乎已经把她忘记。
血缘这东西,在上位者看来很是可笑,没有利用价值,哪怕天潢贵胄,在别人眼里也高不到哪里去。
如今郑旦为秦帝新宠,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若能有她在后宫帮衬,一内一外,郑阚在宣景阁中的处境自然要好许多。就是郑由在飞熊军中,说不定也能多得王贲照看。
“叔父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上官瑾送来今春蜀中的早茶,茶汤呈翠竹色,正是上好的竹叶青,“这茶甘醇,入口生津,叔父跟大兄尝尝。”
郑由二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加上第一次进宫,第一次简单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知觉间有些拘谨,或者说是被郑旦的美貌气质震惊到了。
在妃花诀入形意境后,郑旦的气质更是有的大的转变,整个人的身材也更加丰腴,加上又蹿了个头,自然也显高挑。在这宫中,单论高贵气质,怕是连皇后南宫青也比不上了。
郑阚轻咳一声,将郑由的心思唤回。
“好茶。娘娘宫中贡品,果然精贵……”
“叔父唤侄女阿雉即可,上官,把今年蜀中的贡茶给叔父备一份。”郑旦抿嘴一笑,煞是好看。
郑阚也不拒绝,起身拱手,“谢娘娘赏赐。”
后来又说了一番家常,郑阚念叨着老太太对郑旦甚是想念,想请一个日子,邀郑夫人回郑府去看看。
郑旦自然也都允下了。
亲情这种关系,只要拉上了线,也不管经营如何,在不知觉间,总是会产生很大的能量。
郑阚要利用郑旦在后宫、尤其是在秦帝枕畔的力量,郑旦也要借助郑家在朝中的权势。虽然不算强势,但多少也是一股力量。
郑旦真正的目的,还是在潼栎黄家。
要颠覆王朝,黄家可去半壁江山。
******
昆吾山总是神秘,但在秦人的心里,昆吾山就是一处圣地。
秦刀嬴缺自登临武道魁首以来,三十年不曾有人撼动过他的地位,更何况,他嬴缺是秦帝嬴锡的兄长,也曾是大秦的太子,也本该是大秦的帝王,可为了邦国安泰,才选择了武道一途。
无论是俗世权贵、还是飘渺武道,嬴缺都把自己做到了极致。天下第一,八百年来最有希望跨入仙魂境的武道宗师。
世人说,秦军之所以悍勇敢战,正是因为秦刀嬴缺为大秦增续了二百年的武道气运。
但昆吾山很少收弟子,或者连天阁对弟子的要求很高,非天赋卓绝者不收,非大毅力者不收,非不惧不惑者不收……当然,如果你是嬴氏子孙,连天阁会有格外的优渥。
如今嬴雒就站在连天阁外,他带着大秦帝王嬴锡的书信,从门口递了进去。
出来通报的是一个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左右,“族兄,师傅让我唤你进去。”
“族兄?”
小女孩噗嗤一笑,“我也是嬴氏族人,族兄可以叫我嬴莘,或者莘儿。”
“你是哪家女儿?”嬴雒进了门,朝嬴莘问道。
嬴莘嘻嘻一笑,“不知道,师傅养的我,说我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告诉我身世。”
嬴雒哦了一声,对自己这样不礼貌的询问稍稍感到愧疚。
“族兄……”
“我叫嬴雒,叫我雒哥哥就好,或者嬴十一也行。”
“那就叫你十一吧。”嬴莘又是嘻嘻一笑,“好记。”
“恩,好。”嬴雒顿了半秒,这才回道。
“十一,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习武。”
“哦,那十一,外面的世界好不好玩啊?”
“还……可以吧,总有精彩的地方。”
“恩,十一,我要是下山,你可以接我吗?”
“额……应该可以吧。”
……
小女孩的问话总是叽叽喳喳,等嬴雒到连天阁阁楼之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快被这个好奇的小女孩烦死。
“侄儿……晚辈嬴雒,求见连天阁主。”依着辈分算,秦刀嬴缺算是嬴雒的大伯,但在连天阁中,嬴雒还是小心谨慎,毕竟在连天阁修行的武者,除了旁边的那个小女孩,还有不少嬴氏族人和世外高手,这些人,最重尊卑秩序。
“进来。”
一道声音传来,连天阁的门被打开。
嬴缺住在连天阁第九重,九重之上,可接天月。
嬴雒上到第七重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武道压力。
应该是考验,嬴雒越发小心,等到九重楼上时,身上已被汗水浸湿。
“怎么,嬴锡舍得把你送来了?”
九重楼台并无门窗,四方大开,风云灌入。映入嬴雒眼帘的,是一个发须灰白的老者,盘腿坐在青苇蒲团上。他面朝着被皑皑白雪覆压的昆吾山,吞吐一气,好像就与山峦相连。
嬴缺已经很久不问世事了,或者说世间真的很少有事能引起他的兴趣。但嬴雒的消息,他还是愿意听的。这个嬴氏自他以后武道天赋最杰出者,无疑是继承秦刀的最合适人选。
嬴雒不知该怎么回答,但突然间却有种豁达与释然,“心结难去,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原来是避世来了。”嬴缺起身,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名字传入他耳中许久的年轻人。
玄衣帻巾,剑眉隆准,于儒雅中透出几分豪阔。
算是他嬴家男儿。
“为情?为权?”
“为情。”在嬴缺面前,嬴雒不打算隐瞒。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嬴缺转身,赤足迎向昆吾山,有风吹来,“可许生死之情?”
“不知……”
“哈哈,好一个不知。”嬴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如同很多年前他在那座幽冷秦宫中的笑声一样。
“可敢随我跃下?”嬴缺指了指连天阁脚下,万丈断崖。
“有何不敢?”
嬴缺又是放肆一声大笑,扯过嬴雒,朝着万丈断崖纵身一跃,“哈哈,好小子,明日醒来,我便传你真正的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