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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卿云楼密谋
陈到牵过乌骓马的缰绳,走在雍都的青石通衢之上,朝城中一处幽巷走去。幽邃的深巷之中,有一处酒家生意正好。
当垆沽酒的是一位女子,整个店里也只有她一人而已,店铺不大,食客们要吃些什么自己往柜台上取就行,只要到那女子那里付钱就行。
垆台之上的酒除外,老板娘会在那里自己给店里的客人们煮酒,她怕客人们不知道怎样掌握煮酒的火候,坏了瓮里的玉蚁。这是她自己酿的酒,入口甘醇,回味无穷,在雍都城中也是一绝。
酒虽然好,前来此处吃酒的客人却并非为了喝酒,或者说喝酒只是其次,他们来这儿,还是为了一睹眼前这位当垆沽酒的女子的容颜。浓妆艳抹固然美妙,然而不施粉黛的浑然天成却更为难得。没有桃夭之灼,没有牡丹之贵,没有海棠之艳,没有落樱之怜。她只是很简单的存在,却遮挡了无数芬芳。来到这里的人,只是为了以美色佐酒,求一番滋味,醉一处酩酊。
马蹄声被风雪淹没在天际,陈到牵着乌骓来到这处幽巷的时候,铺子里的酒客已经满了。
陈到是被玄甲军的老卒带到这里来的,偌大雍都,也就这样的地方显得安静,也就这样的地方能让陈到平息心中的烦躁。
垆台旁的窗户自然是开着的,于是有些远便已瞧见来人。
女子心中有些慌乱,忙着出来收了陈到身上的披风,又麻利地将乌骓马拴在自家酒铺旁的马棚之中。马棚并不奢侈,只是异常干净整洁,来的客人,若是牵马而来,都栓在这里。
陈到从垆台取过酒菜碗筷,随后安静坐下,自饮自酌。
骊山脚下的妃花台已经建成三月有余,秦帝嬴锡和陵妃娘娘也已住在了妃花台上,陵妃今岁寿辰便设在妃花台。
现如今,龙甲卫的地位最是尴尬。秦宫已经空了许久,自妃花台建成,秦帝嬴锡已经许久不朝,朝中事务由左相申尧代领,如遇大事,飞马报妃花台。
龙甲卫戍卫秦宫,但没了秦帝的秦宫,自然也失去了原本戍守的意义。至于妃花台的守卫,自有中车府的人担任。
大秦最精锐的虎狼,失去了他的作用,哪怕陈到再强,也再难管束如今龙甲卫的人心。
一年了,回到雍都已经一年。他看着那个女人如何在朝中剪除异己,看着那个女人如何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看着那个女人逐渐变成了他不再认识的人,成了而今就要登上帝后之位的女人。
是的,四月,她就要在妃花台上,登上大秦帝后的位置。
可怕的是,她就没有想过,那座高台之上,究竟埋葬了多少民夫的尸骸?白骨垒砌的高台,难道这就是她要的样子吗?
如今秦国各州郡郡守,为了陵妃的这场生辰,也是绞尽脑汁。
扶余郡的郡守为了一批汗血马,一年前便派人前往西域,耗费万金才得了一批可踏飞燕的汗血宝马;凉州郡的郡守为了打造一柄绝世兵刃,集合千余工匠,剑成之时三位匠作以身殉剑;荥阳郡郡守自知并无新奇之物,从年关开始,每日一车金银送往妃花台……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各州郡虽未到民不聊生的境地,但百姓的怨愤,却已积聚。
陈到找过郑旦,让她不要这么做。
但没有回答,没有应允,她只是冷漠地走开。
她不再是那个阿雉了,她是大秦高高在上的陵妃。
陈到正喝着酒,突然间有人过来,在他耳畔低语几句,就看到陈到起身,在桌上放了半角银子,牵过乌骓马,离开了酒肆。
卿云楼位于雍都东南角,是卫王府的一处隐秘私产,能进出卿云楼的人,都是卫王一系的核心人物。
陈到来过卿云楼许多次,但今日这样的密会,却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
“卫王已经来了?”卿云楼门口,陈到翻身下马,朝卫王府管家问道。
“已经到了,右相和大将军也已到了,就等将军了。”卫王府的管家帮着陈到牵过马,回道。
蒙贺与蒙阔都来了,这里头,怕是有什么惊天之谋。
陈到压下心中震惊,快步朝四层楼而去。
“玄到来了,快进来。”屋中,蒙阔朝着陈到招呼道。
嬴封也是热络,“来人,斟酒!”
屋中侍女斟完酒,嬴封朝侍女招了招手,那侍女便识趣地退下。等侍女退下去的时候,陈到才瞥见那侍女面容,没曾想斟酒的侍女,竟是卫王的宠姬。
屋中人静,陈到环视一周,还看到了户部尚书崔哲、兵部侍郎荀彻等人。这些实权人物,在雍都乃至整个秦国,都有莫大的能量,光是这些人身后站着的世家,就已是庞然大物。
陈到一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逐渐凝重。
“贺老,还是您来说吧。”嬴封朝蒙贺一礼,说道。
蒙贺也没有推辞,虽说已是天命之年,蒙贺的精神头却是不错,“诸位,老夫也就不虚言其他,今日都是我朝中肱骨,如今妖妃当朝,蛊惑君王,妃花台一建,埋骨十万。妃花台建成不到四个月,妃花令就成了整个大秦的梦魇,妖妃手底下哪些牛鬼蛇神,仗着一座高台,囚禁权贵、滥杀百姓,早就搞得民不聊生。今日卫王与我等谋,就是为了诛妖妃,还朝雍都,以匡朝纲。”
“离妖妃生辰还有十日,十日时间,不长也不短。蒙阔,你秘调两千亲信玄甲至骊山,荀彻,三百神臂弩,五日后务必交予蒙阔,崔哲,雍都乃至关中,要掀起民众激变,玄到,你龙甲卫十日后子时务必掌控雍都……诸位,功成在此一举,卫王登基后,诸位就是从龙功臣。”
……
从卿云楼出来,陈到的脑袋是晕的。
两千玄甲,哪怕妃花台守卫再强,也不可能是两千玄甲的对手。有这两千玄甲,陈到甚至可以长驱瀚海,斩下西戎王的脑袋。
不,不对。
陈到回忆起嬴封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渴望与激动,流露出的欲望与贪念……宫变!
肯定是这样,卫王嬴封要行谋逆之举。
秦帝要死,陵妃也要死,十日后的雍都城,怕是一片血海。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难道他该去骊山,与阿雉说这些?
不可能,他已经离不开雍都了。
陈到敢肯定,只要他离开,义父肯定会出手将他击杀。到时候定然也会牵连到整个陈家,乃至于整个黄水溪。
陈到牵着乌骓,缓缓往秦宫而去
他不明白,为何,事态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