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暗中的交易1

“夏小离，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这‘相当混乱的局面’？你……你这是在暗示什么？莫非，你的这种暗示与柳大哥有关？啊，你的脸色……告诉我，你肯定知道柳大哥现在的下落，对不对？柳大哥他现在……在哪儿？难不成，他出了事？或者说，是发生了意外？啊……应该不会，应该不会的。不过，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否则，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对我避而不谈柳大哥的踪迹呢？要知道，我所谓的他们指的是她、大元帅、军师、林大禹，还有柳大哥贴身的跟班柳年……喂，夏小离，你干嘛笑得这样古怪？笑得叫人心里发毛？不过，你能笑成这样，就意味着你一定知道柳大哥的事，对不对，对不对？哎哟，你真是要把我急死！说话，你倒是说话呀！”

凝视着眼前这个焦急万分，又近乎气急败坏的少白头，我不禁地心中一动；我立即看出了徐衍与柳城叶之间非同寻常的情谊。接着，我突然记起了前段时间，关于徐柳二人的事情，也就是我和曹岳被困私货走廊，柳城叶诈死之前佯装受了重伤的事。不过，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点复杂。然而，恰恰是通过这件事，徐衍对柳城叶的情谊表露无疑。

要知道，当时原本带着刘念兴和奶妈逃亡的徐衍，一听到柳城叶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的消息，就立刻撇下刘念兴和奶妈，卸下寅吉交给他的让他故意带着小娃娃扰乱追兵视线的任务，准备返回杭州去救他的柳大哥。之后，在他取道杭州之前，他找到卫红衣，为的就是从卫红衣手里拿到能救人性命的伤药。不过，徐衍当时第一次取得的伤药却是被寅吉惦记上了，寅吉唆使卫红衣用毒药代替伤药交给徐衍，意欲毒死柳城叶。而寅吉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想，极可能是出于这样一种心理，他会认为，伤药如果由徐衍交给伤者的话，必定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这样的大好机会岂能白白浪费？因此，可以说，寅吉之所以想要借刀杀人，看中的恰恰是徐衍与柳城叶之间的深情厚谊。

而这件事后续的发展也颇为离奇。一方面，曹岳和李小甲获知寅吉的阴谋后，利用卫红衣（尤其是曹岳，似乎展开了必要的哄骗手段，说了不少甜言蜜语），让其与他们蒙骗寅吉，溜出去悄悄给徐衍发出一封急信，说明第一次所给伤药是毒药，万万不能服用，又在信中夹带了伤药，也就是第二次的伤药，由此盼望着能阻止寅吉的阴谋得逞。可是没想到，这封信发出没多久，就传来了柳城叶的“死讯”，于是曹岳认为急信没能及时通知到徐衍，以致柳城叶死于第一次的毒药。为此，后来在私货走廊，曹岳就对卫红衣异常着恼，动辄辱骂。而事实上第一次伤药给的并非毒药的卫红衣，只好暗自疑惑，暗自痛苦着，一直默默忍耐着直到最后谜底揭晓。

不过，上述这些都不是此刻的重点，重点是这件事后续发展的另外一方面。要知道，当时曹李他们的那封夹带着第二次伤药的急信发出之后，徐衍就很长时间没再露过面，直到庐县“凌霄殿”被炮轰之前，他为了和玉树见面，也为了来保护卫红衣才现身。而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可以说，实际上他早已改变了立场，站到他的旧主曹岳身边了。而且，我深信不疑地认为，使得他忽然改变立场的，多多少少与当时他那个“重伤垂危的”柳大哥有关。而由此，是完全能看得出柳城叶对徐衍的影响力的，或者换句话说，也是能看出两人之间的真挚情谊。

我回想完这件事，再次打量眼前的这位徐将军，蓦地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我忽然有了足够的把握，认为徐衍必不是李小甲的人。否则，该如何解释李小甲阻止别人对徐衍泄露柳城叶被打进地牢的事？至于曹岳也对徐衍隐瞒柳城叶之事的用意，据我估计，这位大元帅应该是出于稳定当前大局、使得众人团结一致的考虑。不过，也正是从曹岳这样的举动上，可以看出，李、柳、徐、卫这四大将领可能已经貌合神离，彼此失和。想到这儿，我蓦地又记起了一句话——敌人再坚固的堡垒也会有松懈的一刻，而这“松懈的一刻”往往是始于他们内部防线的崩溃。现在，曹岳的这四大将领的关系似乎就应验了这句话。不过，这句话究竟是谁说的呢……我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心就像是被揪住似的，感到一阵出奇的痛，接着，我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我突然想起来说出方才那句话的人，与此同时，那个身上总是散发出花香的男人的身影恍惚地飘到了我的眼前。

“喂，夏小离……没时间了，萧轻风已经走过来了！瞧，好像还有一个仆人在前边给他在领路！那仆人手里还端着什么……噢，说话间萧轻风就要到了。夏小离，关于柳大哥的下落，你倒是快说呀。柳大哥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徐衍上前一步，用力抓住我的手腕，大声催促；令我倍感留恋的身影霎时间在我眼前消失。

我用力嗅了一下鼻子，顺势将眼眶中的泪嗅回，然后冲眼前的男人压低了嗓门：

“如果我告诉你柳城叶的下落，是否就意味着，待会儿我就能获得与萧轻风单独说上几句不算‘出格’的话的时间呢？”

说完，我冲这个少白头眨了眨眼。对方蓦地抬起眼睛，惊疑又戒备地凝视我，看了好一会儿，沉声道，“你这是威胁么？”

“威胁谈不上，不过是一笔交易。而且，想必徐将军也察觉到了某种异样：为什么府里所有人都对柳将军的事如此避讳呢？仿佛大家都一起约好似的，都预备着想要对此事保持缄默，甚至是对……极为关心柳将军的人也要刻意隐瞒。关于这一点，难道不令人感到奇怪吗？”

“挑拨离间！你这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徐衍阴森森地冲我低吼。

“随你怎么说好了。不过，你瞧，萧轻风就要过来了，而今天或许就是徐将军你探寻柳将军下落的最好机会，难道……难道徐将军要眼看着这样的大好机会在你面前白白溜走吗？唉，可怜的柳将军，看来注定是要被人遗忘啦……”

“噢，该死的，你给我住口！你……你容我想想……再容我想想……”

“没时间了！瞧，萧轻风就要到门外了。咦，跟在他前边的怎么是范……那个厨子？不过，闲话少说，徐将军，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可没有时间再犹豫啦，”我瞧着脸色愈加苍白，神情愈加迟疑的徐衍，再度压低了声音，“徐将军，想必你也知道，今晚曹岳就会正式宣布和我的婚事。未来几天，我可能就不能继续待在元帅府，而是要跟着萧轻风一起住进送嫁队伍所住的城内驿站了……关于这点，曹岳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就算他不说，这也是一个人之常情，或者说是属于约定俗成的一个规矩，毕竟，大婚前新人双方不宜见面。更何况这次我还要冒名顶替，在众多宾客面前做戏？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做戏，也得做得像，是不？不过，这些都不是我真正要对你说的，我真正要告诉你的是，此刻，现在，眼下，这稍纵即逝的一瞬，就是你询问柳城叶下落的最后的机会。一句话，你我之间的交易，徐将军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眼前这个男人蓦地松开了我的手，移动身体，稍稍后退了一小步，然后似乎带着一股怒气，声音喑哑地对我道：“成交。”

几乎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捧着一盘桂花糕的范二麻子领着萧轻风走进了房间。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夏姑娘了吧！果然是百闻不如一……啊欠！”跨过门槛，站在门边的萧轻风说到这儿，猛地仰头打了个地动山摇的喷嚏。这位兼任送嫁与催命双重职责的使者，今天穿了一件枣红色的棉袍，他鼻子通红，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手里拿着一个散发出强烈薄荷味儿的鼻烟壶。此刻，刚打完一个喷嚏的他，一边用津津有味的目光不住地打量我，一边用另一只手捂着鼻子，又不间断地打了十几个喷嚏。“哎哟，真是受不了你们杭州的天气！潮湿阴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窿，这一路上，我这伤风的症状倒是越来越严重啦！他妈的，鼻子里好像塞了两团棉花似的，什么味儿都闻不出来……嘻嘻，不过，好像凡事都有例外。喂，那个叫范……范什么来着的，叫你呢，过来，到我这儿来！”

萧轻风突然抬起抓住鼻烟壶的那只手，朝走到桌边把桂花糕放下的范二麻子招了招手。

范二麻子转身朝萧轻风哈腰点头，赔笑数声，但却他没有立刻朝对方走过去，而是相当奇怪地冲我抬起了头，然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莫测高深的、又仿佛充满了关切意味的眼神瞥了我一眼。而且令我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我居然因为这样一个眼神，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异常熟悉的温暖！对此，我大感震惊，神思恍惚地杵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徐衍拍了一下我的胳膊，让我和萧轻风坐下来说话，我才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