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切割战场

“夜鹰……是夜鹰要回来了！”海燕的脸上登时就浮现出一种非常兴奋的神色，她也顾不得自己现在被锁在一套重达三顿的钢铁机甲上，竟是双足离地，做了个蹦起来的姿势，高声大笑道，“战争什么的都不用打了，这家伙可算是回来啦！啊哈哈哈……”随即就是一段非常夸张、但是发自内心的大笑声，出于维护海燕端庄淑女的形象，姑且还是用省略号代替好了。

由此可见，这个姑娘平时那一幅知性大姐姐的样子全都是装出来唬人的。眼下四面无人，唯一可以听到自己声音的就是那具沉甸甸的机甲，她自然是本性毕露、放飞自我。什么“乌鸦哥哥”之类为了卖萌而存在的称呼，直接都没有了，事实上海燕在内心独白中要是想到夜鹰全都是直呼其名的……

也难怪她想念，夜鹰和她一起前前后后经历了那么多，都可以算是她的亲人了。这就是作出来的孽缘哪，现在夜鹰不在，海燕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连睡觉都睡不踏实。虽说罗晓也会和夜鹰一样拼尽全力地保护她，将她当做家人，但不知为何，这个在情感上分的一清二楚的姑娘偏偏就是对他没啥感觉，甚至还有几分忌惮，总觉得他会一扭头就发了疯似的一刀劈过来。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就算罗晓现在为了向海燕证明自己的情感而做了多少好事，依旧没法儿扭转他在人家心里留下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万年备胎的命啊。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却让海燕从兴奋和激动之中彻底醒了过来。

首先，半空之中的那个人……确实是夜鹰没错。

他穿着一件和去的时候截然不同的衣服，细细看去，应该是某个门派特有的练功服。一身竹青色，胸口绣着一株枝丫分开的桃花树，环绕着点点如星辰般细碎的桃花，好像还在发着微光。光芒自然是淹没在爆鸣隧道展开时刺眼的白光之中，但这一抹粉色的手笔可谓是画龙点睛，给原本空荡荡的青色布料染出一种“山水神秀”的味道来。就连原本五大三粗的夜鹰，在其衬托之下也跟个文弱书生似的。

几百米的高空中，夜鹰凌空站着。他好像完全不惧怕四周已经可以将凡人眼睛都晃瞎了的白光，圆睁着眼睛，挺直了脖子向下面扫了一圈。再之后，夜鹰的表情稍微有了些变化：显然他是认出了有妖气的人，毕竟娑婆世界那么大，开机甲的门派也没有多少。这独特的画风想认不出来都难啊……

同时，在有妖气的监控之中，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自然是登上了大屏幕。在模模糊糊的白光和呖呖作响的爆鸣里，摘星子只能依稀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几下，说了句挺短的话语。从嘴型上看，他说的是“果然如此”。

接着，夜鹰便缓缓地抬起右臂，举到和心口差不多的位置，脸上的神情也是无比严肃、沉重，好像写满了“本来我是不想这样的，但现在没得选，老子只好马上变身拯救世界了”这种复杂的情绪。这让摘星子和那五位长老也不由地好奇起来，据他们所知，夜鹰应该是不会飞的才对。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驾驭风的本领，但那毕竟不是飞，而是通过某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手段推动自己。可现在……夜鹰稳稳当当地站在离地面几百米高的地方，顶着高空的低温和气流，像个天神一样俯视着脚下的一切。他的脚踝处也没有空气的流动，换言之，他现在是凭自己的某种能力站在空中的！

莫非，是封灵儿将夜鹰推入了什么地方，让他学到了此技？

正当众人猜疑之时，夜鹰的手中突然多了些什么。负责调试监控的弱水真人连忙将水膜的宽度拉大，这才看清楚，在和他手掌完全平行的位置，竟然是一个正在发光的、好像苹果一样的光球。除此之外，丝丝点点的光从周围汇聚过来，聚合在夜鹰的掌中。虽说现在是黑夜，但终究不可能是完全无光的。大气辐射、火光、有妖气山门内各种需要电的设施、电离球、凡人的灯光……这些光源都成为了夜鹰取材的源泉，分发出几缕不怎么起眼的光芒，最终的成品却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考虑到它就是由光组成的，眼前一亮这个成语用的还真没错……

而下一个瞬间发生的事，可就是“闪瞎狗眼”的程度了。

也不知夜鹰具体做了些什么，光球便化作一道通天通地的光束，以光速横向扫了一遍龙国士兵面前的山林。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光的力量就已经从面前扫荡而过，在土地上留下一条猩红色的灼烧痕迹。那痕迹比任何犁都要深，比任何在世上可以燃烧起来的东西都要烫、都要红。光能转化成热能，将尚且带着几股湿气的土地生生切开，也让龙国的所有士兵都面面相觑，彻底停下了继续进攻的念头。

就在他们跟前，几米的不到的地方，还在“滋滋”地升腾着白色的蒸汽。空气、土地、碎叶子、树枝，这些东西在光束转换出来的热能面前都一视同仁，混进了一股惨白色的蒸汽之中，活像升起一块巨大的白色孝布。

此举吓到的不只是龙国人，就连摘星子他们都被吓了一跳。五位真人中，唯有枯木真人还对夜鹰的本事稍微了解一点儿，但他怎么都没能料到这茬。激光武器对他们门派来说并不罕见，可是由人发出来的激光武器那可真是从来都没听说过！如果夜鹰能够不借助任何物体就发出高温镭射，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给他足够的光源，他就可以用他的“能力”捏出一个直径长达三百米的巨型光球，然后从天上倾倒下来一道足以烧穿这个世界的能量波？这可就有那么点儿人类公敌的意思了。

龙国的将领大多也是经受过科学教育的文化人，要不怎么说文化人容易犯病呢，此刻他们联想到的东西几乎和摘星子他们差不多，一个个脸色绿得跟仙人掌似的。别的不说，要是这位神仙一个不高兴，飞到龙国上空，扫一串直径三百米的激光过来，现在这个不设防的国家可是一点点儿办法都没有！假以时日，没准龙国还能做出“光学防护罩”之类的防御措施……至于现在，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乖乖地按照夜鹰的意思来好了。

他们猜对了。

已经觉醒了极光之心力量的夜鹰，其实力已然是有了个从质到量的提升。攒一发极光射穿这颗行星那可能是天方夜谭，但将龙国国土上所有的东西都蒸发，那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

他慢悠悠地将这道激光从山的一边划过另一边，又从另一边再划过来，像是有意地强调着自己通天通地的神力。这番看上去非常危险的操作，却被夜鹰控制得游刃有余，愣是没有伤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甭管是有妖气的人还是龙国的士兵，所有人心中都不免生起一阵后背发凉的疙瘩来。若是这等功率的激光朝着自己照过来，机甲和光学迷彩服都挡不住啊……

夜鹰似乎很满意现场的氛围，摆摆手，便将神光收了起来。唯有这一股股升起的蒸汽，和地面上映入目中一片猩红的切口，才能证明方才发生过的那一幕都是真的。这个形象堪比神明的人微微偏过脑袋，向着下面的人扫视了一番，歪过脑袋想了会儿，便开口了。他的声音非常浑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嘴巴边上装了个扩声器，将声音扩大了几百来倍，但并没有损失其音质。毫无疑问，这种千里传音的本事，也是夜鹰在某个神秘的地方学到的。

“我知道……你们跨过大洋而来。你们乘着远超这个时代科技水平的船只，用着远超这个时代科技水平的武器，一边倒地屠杀着这个时代的人。或许你们不是从大洋彼岸来的，你们应该来自未来，来自一个打仗时火药味儿大于血腥味儿的时代！你们大肆屠戮着妖国的人，无论是百姓还是军人，都没有任何活口。我已经从某个家伙口中了解到你们的手段了……你们不是军队，你们是杀人机器！”说道这儿，夜鹰稍微停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如同大山一般沉重。下边的龙国士兵们脑门上都不断地淌冷汗，按理说，方才那番话已经算是表明立场、说明理由，这家伙接下来要干点儿什么都有可能！

只有夜鹰自己知道，他心里还在盘算着将人类世界拱手让给熊猫人呢，这种灭族级别的罪过可比龙国人侵略妖国大多了，哪还能理直气壮地责备人家啊……

毫无征兆地，另一个身影从白光中走出来，穿着和夜鹰一模一样的练功服。来人竟然是龙国失踪的二皇子——龙傲天！

这下龙国的军队可炸锅了，在他们大多数人心中，龙傲天俨然是宗教领袖一般的存在。就算空中的白光有些晃眼，他们也能认得真真切切，来人就是龙傲天没有错！

空中，龙傲天并没有像夜鹰那样朝下面看看，好像下头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这家伙的气质似乎也与离开时有了很大的差别，那股独立于天地之间的傲气没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如通过磨刀石一般稳当的镇定和处变不惊。只见这位龙国的领袖低下头，稍稍屏息一会儿，便和夜鹰小声地商量了两句什么，后者则是暂时停下自己的激昂演讲，一脸肃然地回答他，并且频频点头。明明被拉进爆鸣隧道时，二人还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可当他们出来时，却又变成了可以心平气和交流的人，现实还真是比故事更加奇怪呢。

二人持续交流了大概有一分钟，终于达成了某种共识。因为爆鸣隧道产生的巨响，地面上的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就算是死死盯着屏幕的摘星子，最多也只能解读出一两句简单的唇语，看不出什么复杂的信息。

这一分钟，就决定了两个国家的命运。

“我，和身旁这位皇子，我们愿意代表各自的国家宣布……”夜鹰和龙傲天分别昂起头，肃穆地将视线扫过他们国家的人，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确保被他们所代表的人不要有什么反对的声音，“战争时候该结束了！妖国和龙国，从这一刻开始停战，为娑婆世界的和平作出自己贡献！”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打心眼儿里不赞同这个决定，国仇家恨已经种下，确实是没有那么容易结束的，我们也不强求。”这话从龙傲天这等恶徒口中说出来，几乎让两军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尤其是枯木真人，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和义愤填膺的神色，只恨自己在与齐天一战中烧掉了全部真元，不能冲上去一拳揍在他看上去满是虚伪神父神色的宽额大脸上。

龙傲天抽空瞥了一眼妖国的众人，眼中闪过竟然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悲悯，这种情感可是他之前从未表露过的，“现在，恶魔族仍然盘踞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还不是我们内斗的时候。留给凡人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们应该真正地团结起来，成为一个更加有凝聚力的共同体，而非像沙子一般四分五裂。”

“简而言之……”夜鹰和龙傲天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确认了什么内容似的，突然加重了语气宣布道，“在未来的十几年内，妖国与龙国应该尝试停止分歧，并且建立一种长期的、可信的盟友关系。这是我们二人在异界转悠一圈之后得出的，目前对人类种族最有价值的建议。”

“我和身旁这位皇子，已经就此达成共识，并将会为此做出自己的努力。”夜鹰用一种带着几分威胁性的语气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完了这句话，其潜在意思几乎约等于“挡我者死”，一时间把下面两方的人马都给弄得一头雾水，又不敢出声质询。

就在五分钟之前……两个国家还是互相把对方脑子打出来的关系，结果一下子就要建交了？没有人能想象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人类文明将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能真正地预料到。大家只是明确地知道一件事：这个世道，恐怕马上就要变天了！之前的一切规则都将不再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