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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零壹章 缘起(一)
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继续低头解着手里的红绳。
不过就一团红线,也亏得月下仙人这样宝贝着,指派了我来理这刚从天蚕处领回的姻缘绳,乱糟糟的一团,眼一晃,稍不留神就看成了一片红云,差点踩上去。没由来得烦躁,索性胡乱扯一通。
“哎呦你这小仙娥,使不得,使不得呦!”刚没扯出一个线头来月下仙人就风风火火的跑来赶紧抢下我手中的红线,我被他已是白发苍苍的模样却腿劲极好的脚下生风般的速度给怔住,双手依旧保持着扯红线的姿势,说话也有些饶舌,“如……如何使不得?”
月下仙人用着哀怨的眼神将我瞅上一瞅,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似乎我做了什么遭那天雷劈的祸事,“我的白菜呦,这姻缘绳一根根的缠绕一块便是凡间的姻缘,似你这样生拉猛扯的,非得坏了凡人的姻缘不可!”
环顾着姻缘殿内挂满了写着姓名的牌子,姻缘绳错综复杂得很,从这一牌联接到另一牌可算是跋山涉水,稍不留神就会摸成别人的牌子。“所以你就把它弄成这样了?委实稀罕……”假模假样的赞扬几句,顺手扫开头顶上一团千匝红线。
穿得和这红线似的月下仙人倒是一副受用的模样,一撒手就把红线落在了地上,拉着我有孜孜不倦地叨起他的姻缘殿,在这才送来的姻缘绳上连踩了几脚也浑然不觉。
“你瞧这张生与相国府的崔小姐……”
我白菜,可甚是听腻了。
时常听月下仙人念叨说,我是他路遇一片白菜地捡来的,他瞧着身上泛些仙气便也顺道带回了月神殿,养了将将六千年便分了个职务与我。
至于姓甚名谁,爹娘何人,一概不知,虽身上萦绕着些仙气,却较同龄的小仙比较起来倒有些中气不足。因之是从白菜地里捡来的,委实不会取名的月下仙人便信手拈来赋名“白菜”。
逃离了那乱糟糟的姻缘殿,又差点叫脚下的姻缘绳绊倒,急忙忙的趁月下仙人未瞧见,使了个仙术让它自我了断,匆忙的往五重天去。
天界分九重天,十重天居九重天之上,是远古上神所居之处,自我们这些低等小仙是不敢随意肖想的,官职有尊卑,各殿便按职位大小来安排所处几重天。这月下仙人年岁较大,也算是天界元老,天帝便指了他的月神殿建在八重天。我此番去五重天,是为了同阿圆厮混。
阿圆是灶神殿中才转正的小仙娥,原本只是三重天的酒酿仙子,因她阿娘觉之职位甚低,没甚出息与前途,便要她投考灶神殿门下,原因并不是灶神殿多好,只是……灶神殿是她表姑丈,托了关系方罢进去。却阿圆的桂花酿功夫了得,入口香醇软绵,甘冽如泉,造诣是极高的。
这次去,也是为了讨两、三坛桂花酿。
灶王爷见到我已是见怪不怪,只笑骂道:“你这烂白菜,仔细被我烤熟了!”
又提这桩事,我怒视。
不理会他,径直奔去找阿圆,她正在挖埋树底下的桂花酿,揭开外三层里三层的浮云,再揭开布包,芳香扑鼻,连忙奔上去伸手就要舀一瓢先喝,却不想被她一打,手一抖,差点教我的瓢落下去,“打手!白菜你这偷酒贼!”
什么偷不偷、贼不贼的,我白菜可光明正大着,“作甚不让我尝一口?”
“怎的,不服?谁叫你前日拿个绿皮大冬瓜糊弄我来着,你怎的不整颗白菜与我?!”绿皮大冬瓜……那是什么?我不喜食冬瓜……
阿圆见我委实不明白,起身回房拿将那个她所说的绿皮大冬瓜,仔细一瞧,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刻着阿圆与司命的名字,这不可正是我白菜的手迹么?待我仔细想想,又似乎瞧着那冬瓜有些眼熟来着。
“阿圆我错了,只怪司命那小子!”我义愤填膺的说着,若不是他那日与我拌嘴,我怎会一气之下在这绿皮大冬瓜上刻上他与阿圆的名字,我向来都是刻白菜与阿圆的。
微风拂晓,树叶沙沙地响着,几片绿叶落在了地上,好似园子中飞舞的蝴蝶,点点绿意趁着那个大冬瓜起了些许的美感。
阿圆气极瞪我一眼,将冬瓜丢在我怀里,“你倒会推卸责任!”阿圆并不是那番计较之人,我把冬瓜收进了锦囊里,答应再给换一颗品质优良的情种,将将才气消将桂花酿端在桌上替我满上一碗。
迫不及待地端起尝上一口,杯中的酒水清纯透彻犹如明镜,顿时暖人心房,“阿圆,你这手艺愈发得妙了!”阿圆拂去桌上落下的叶子,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好好歹歹咱也曾是酒酿仙子。”
一碗方饮尽,阿圆又替我满了一碗,就着昴日星君才布下的光辉下肚了半碗,“前些日子我听司命说,东华帝君丢了个女娃子,将将九万六千年才知晓!”
一口未饮下便尽数喷了出来,甚没形象提了袖子擦拭嘴角又擦拭阿圆的面颊,收到她诛仙般的目光缩了缩脑袋,讪讪地收回手,“你这烂了根的白菜!”阿圆狠狠地啐了一口,又小声嘀咕了几句方才作罢,我连忙审时度势地问道,“如何才知晓,那瑶池金母也不知么?”
“这话可长着呢,少不了司命的‘功劳’在里头。”阿圆自顾地端了碗抿了一口酒,故作神秘的模样提起了司命那臭小子瞬时又蔫了下来。
“关司命什么事?”我甚是不解,司命只管凡人命格与下凡历劫的仙人命格,怎会与东华帝君扯上关系,再者,再如何有关系也只会同瑶池守着蟠桃的那位,他们俩可是天界公认的模范夫妻,是为琴瑟和谐之典范。
阿圆又抿了口酒,一碗见底也不再倒,只提了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九万六千年前,恰是东华紫府少阳君下凡历劫,彼时还未与瑶池金母定有婚约,司命便大笔一挥给他写了个情劫的命格簿子,在凡间结识了只九尾白狐,情愫暗生,干柴烈火的绞在了一起,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只是帝君他老人家于凡间修道的师傅不知耍了什么花招,竟叫他俩给生生拆散了开来,永不复见,为此,帝君那一劫历的甚是艰辛,完全不照命格簿子所演,最终成了个瞎子,而近几日,这九尾白狐得道飞升,历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炼成了天狐,遇着了以前相好的帝君,巴巴地说了一番话,帝君才将将知晓那白狐生了个女娃子交予九尾狐一族的长老自个儿修炼去,待修成之后却已寻不到自个儿的女娃子,帝君他老人家也将将才知晓自己已是做了九万六千年的阿爹,倒是白捞了个好处去!”
托了腮,撑着下巴,唏嘘不已,真真是艰辛得很,“那女娃子现下何处?”不免好奇,九万六千年,于仙人而言不过弹指瞬间,却不想其中竟有这些变故。
“这怎会知晓,灰飞烟灭了也说不定!”阿圆不屑,她向来是对炮灰级的人物不予理会,“反正不是你我二人。”
估摸着算将一算,按月下仙人所言,他是在六千年前捡到我,彼时不过一个婴孩的模样,长了六千年,记性虽不大好,却也记得清些事情,到底与那九万六千年差了九万年。
“咱们且不提那不干系的人,阿圆,”眼下却又更是要紧的事办,何来费其他的心思,“我那房里的桂花酿喝完了,可还有几坛与我?”
阿圆闻言,起身拍了拍新挖的桂花酿酒坛上站着些的泥土,剥下裹着的里外三层浮云,“可巧,刚挖了四坛出来,我留下一坛,三坛与你。”阿圆知我甚喜饮桂花酿,对我这玩伴倒甚是上心,过几日便会送几坛香醇浓厚、入口软绵的桂花酿与我。
又闲扯了些,都是她同司命的事儿,说罢才细细地问我如何与司命吵将了起来,我瘪了嘴,努力顺了心思,缓缓开口道:“那日他给我看了几篇凡人的命格,问我如何,我便如实说道千篇一律尽是些才子佳人的俗语,没甚新意,他却说亏我是月神殿掌管姻缘绳的小仙娥,却不懂何为情趣,我便讥他凡间的半仙大抵能算出这些个凡人大半的命格,谁知他竟不服气与我争辩起来,说甚么大凡现在的半仙都是与了神仙们的好处,还扬言凡间的月老庙也是赚得盆满钵满的,我便气不过同他理论起来,便是如此。”
阿圆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胳膊肘倒不似从前那般往外拐,理直气壮地道:“明个儿我说说他去!”而我疑心她如此深明大义的原由是因着那颗绿皮大冬瓜。
好吧……其实,我是瞧着以前月下仙人与了一只猪一个情种,便是这个绿皮大冬瓜。
将那几坛桂花酿都尽数收入锦囊中,与阿圆道了别,就腾云回八重天的月神殿。此时夜深已布星挂辰,嫦娥铺下一层银霜般的月华,各司其职,煞是美哉。只顾瞧着那重山叠影、云雾缭绕的夜景,待回神时才发现前方有位仙友,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