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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目标威海卫(七)
枪声响过不久,张涣便睁开眼,眼珠下意识地转了两圈,刹那间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可后脑勺一阵巨痛,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他用手摸了一把,拿到眼前一看,手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他开始慢慢回忆刚才发生的情景:武孝仁和李忠孚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只有那三个天杀的土匪暂时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只有他们才有机会偷袭自己。
不错!一定是他们。
“真是大意失荆州。”张涣恨得牙根直痒。可光是懊恼并不能解决问题,下一步该怎么办?
“回兵营向马长临报告?”他刚动了一下这个念头,便被自己无情地否决了:回去跟马长临说什么?说自己原本已经掌控了大局,却因为大意,不但让煮熟的鸭子全都飞了,而且还被“啄伤”了脑壳?
最丢人的是枪被人抢了。堂堂的一连之长,这也太他娘的丢人了……
“去圣约翰修道院?”这似乎也不是什么上策。因为李忠孚不会傻到现在还待在那……
“如果从姚存义身上打开缺口呢?”还是不行。因为没有抓到李忠孚,姚存义完全可以一口否认,这等于死无对证。再加上他的外国传教士身份,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易去引爆这个雷……
“那该怎么办?”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一阵风吹过,把地上的一张纸刮到他的脚边。
张涣不经意地捡起来,想用它暂时包扎一下脑后的伤口。这张纸原本是叠着的,像是一张信笺。
张涣嫌它的面积太小,就把它展开想盖在伤口上。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有字的一面看了几眼……
蓦然间,他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居然倏地一亮,接着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双眼再也舍不得离开这张信笺,居然一字不落地反复读了好几遍。
须臾,张涣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一脸的愁容也烟消云散。
“真是老天爷可怜我张涣呐!”他自言自语地说,“李忠孚啊李忠孚,亏你想得出这么高明的主意。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它能落到我手里。”
他得意地抖了抖沾在信笺上的尘土,然后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张涣捡到的是什么?正是圣约翰修道院为李忠孚应征华工而开具的那封介绍信。
李忠孚在与王辰的打斗中,不小心被对方的匕首划破包袱,正巧这封信从破口处掉出来。众人都没发现。然而因缘聚合,它竟然鬼使神差地落在了张涣手里。
虽然信上没用李忠孚的真名,但“李忠”这个假名很自然地就让张涣联想到了他。
信上有姚存义的亲笔签名和圣约翰修道院的印章。介绍信开具的日期是今天,再从这封信的内容来推断,张涣很轻易地就得出了李忠孚的去处——大英威海卫招工局。
张涣清楚,从峄县到威海卫最快的路只有一条,即先到济南换乘去烟台的火车,再从烟台乘船抵达威海卫。而自己刚好从济南回来,知道胶济铁路已因吴大洲的兵变而被迫中断。但李忠孚未必知道,就算他知道也得等到了济南站之后。这样一来,从济南去威海卫最近的路就是转赴天津,从天津的塘沽港乘船到烟台,再从烟台乘船去威海卫。
李忠孚绕了这么大一圈,自己就绝对有机会赶在他前面抵达威海。正好守株待兔,逮他个正着。想到这,张涣心中又是一阵窃喜。
当务之急得先买两匹脚力好的马,因为他一定要争取时间。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跟赵益接头了。
“自己被袭,佩枪被抢,人罪俱逃......”极度的自负更不允许他跟马长临报告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他一定要将人犯尽皆逮捕才有颜面再见马长临。
张涣暗下决心。
这时,远处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张涣也蓦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匆匆离开现场。
李忠孚故作镇定地来到售票口,买了一张去济南的车票。
他扭头看了一眼,见王辰已在不远处。他快步走到剪票口,剪过票后进了站台。
王辰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始终没有离开过李忠孚,他见李忠孚进了站台,便急欲赶上他。谁知在剪票口却被车站的剪票人员拦住了:“喂,你的票呢?”
王辰装模作样地一会儿在衣袋里摸摸,一会儿又转到裤袋:“真是奇了怪了,这票让我放哪儿了?”
剪票员见他磨蹭了半天也掏出不票,而他身后又聚集了不少想进站的乘客,便像望着精神病人一样望他:“你先到边上慢慢找,让后面的人先进去。”
王辰身无分文,现去买票是不可能了。但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忠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他把牙一咬,心一横,就要往里硬闯。
“老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随着一声赫亮的声音传来,一只手蓦然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王辰暗吃一惊,不禁回头望去……
圣约翰修道院还像往日一样宁静。
姚存义静静地听武孝仁讲完刚刚发生的那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之后,思忖了许久说:“孝仁,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武孝仁咬了咬牙,起身说:“老师,我这就去警察局自首,我绝不会连累您和修道院的。”
姚存义摆摆手:“不,你要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武孝仁失声道:“我走了,您怎么办?”
姚存义没有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纸,边写边说:“我们原定的计划不得不因为这起突发事件而有所改变。”
“你先去济南的英国领事馆去找约翰·普瑞特先生,稍后我会给他发一封电报,他会安排好你到香港的一切。”姚存义把写完的信交给武孝仁。
“香港?”武孝仁诧异地望着姚存义。
姚存义点头:“到了香港,你再去一家叫做圣安东尼的教堂去找我的一位朋友希尔牧师,把这封信交给他。”
武孝仁接过信还想说什么,就听姚存义催促道:“时间不多了,你要马上离开。”
武孝仁还是不甘心地说:“我就这么走了,万一马长临对您不利……”
姚存义举重若轻地一笑:“只要他在这里找不到李兄弟和你,我至少有一百个理由来敷衍他。”
“老师,对不起,是我连累您了。”武孝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给姚存义磕了三个头。
姚存义扶起武孝仁,再次催促:“快走吧。有什么消息,我都会通过希尔牧师告诉你的。”
武孝仁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地跟姚存义道别。
见武孝仁已经离开,姚存义便转身走到房间里耶稣基督的圣像前,平静地在自己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双手扣在一起心无旁骛地诵起了祈祷词。
王辰回头一看,来人竟是郭复。
“二当……”大厅广众之下,他刚说了两个字便猛然意识到不对,忙把话锋一转,装出一副碰到熟人的模样,“原来是老郭呀!你这也是出门?”
“是啊,出趟门。”郭复见王辰应变甚为得当,便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朝李忠孚的背影指了一下,问剪票员,“朋友,刚才进去那个人我看像是我们村的李铜匠,我跟你打听一下,他买的是去哪儿的车票?”
剪票员转头看了一眼,挠了挠头:“好像是济南。”
郭复闻言大喜,没想到王辰在一旁骂道:“龟儿子,老子刚打济南回来。”
郭复也不理王辰,而是继续问道:“这趟车啥时候开?”
就在这时,站台里传来火车鸣笛的声音。
“就快开了。”剪票员说了一句,随后乜斜着他们俩,“你们俩到底进不进?要是不进,就别在这堵着门。”
“对不住,对不住。”郭复朝被堵在剪票口前的众人作了个揖便转身离开。
王辰大急,忙撵上问:“二当家,咱就这么走了?”
“那还能怎么办?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不知什么时候,老鹰悄然凑了过来,朝不远处几个负责治安的警察努努嘴,“你没看见那边的警察?要是轻举妄动,姓李的这小子没逮住,咱们就得先进局子。”
王辰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根本没工夫跟老鹰斗嘴,而是紧跟着郭复:“二当家,咱不能就这么走啊。”
郭复停下脚步:“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王辰被问傻了眼:“那你……”
“看来你比我都着急,买票这差使就交给你了。”郭复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元,朝王辰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