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云再起华工营（二）

思念一个人并不痛苦。

真正的痛苦是你思念一个人，却不知他是死是活，身在何方。

这种撕心裂肺的煎熬，恐怕只有苏惠真能说出其中的滋味了。

没有了李忠孚的家本就残缺不全。如今，李德生也终于没能打赢病魔而撒手人寰。老人家临死前还念念不忘儿子，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他临死前也没能如愿以偿。

李德生夫妇居住的大屋已经被布置成一间灵堂。

灵堂里没有花圈，没有帷幔，只有一张小小的供桌，上面点着蜡烛，供着两碟馒头和水果。

李大娘跪在一尊阿弥陀佛的画像前，双手合十，嘴唇微启，小声念着佛号。苏惠真陪在婆婆身边，也眼目低垂至诚恳切地念着。

李蒙孚穿着孝服，坐在大门口烧纸。或许是想起了父亲生前时的某些情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李大娘听到儿子的哭声，皱了皱眉，嘴里却没停依旧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谁知李蒙孚的哭声越来越大：“爹，你一路走好啊。儿子多给你烧点儿钱，你在那边愿意吃啥就多买点儿……哥呀，你到底在哪儿啊？爹都死了，你也不回来……爹……”

李大娘听到儿子的号哭，长叹了一口气，停止了念诵。苏惠真见哭声影响了婆婆念佛，忙起身走到李蒙孚面前说：“蒙孚，别哭了。”

“俺想俺爹。”李蒙孚擦了一把眼泪，兀自抽噎不止。

苏惠真平静地说：“你要是真为爹好就别哭，你这么吵吵闹闹的，他老人家怎么能安心的好好休息呢。”

李蒙孚没听懂苏惠真的话，怔了怔说：“你说啥？爹都死了。”

苏惠真说：“死，就像一个人回到家一样。一个人只知道活着，就跟迷路回不了家没啥两样。”

李蒙孚低下头，思考着苏惠真这句话的含义。

李大娘也走了过来，柔声说：“你嫂子说得对，人活着根本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死了，才能真正落个清爽安静。”

李大娘觉得丈夫的死其实是一种解脱。

与其每天在床上忍受病苦的折磨，倒不如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死去。

李蒙孚止住了抽泣，抬头问道：“娘，人死了，真有来世吗？”

李大娘坚定地说：“一生一死，不过是个轮回。在这个世上死，在另一个世上生。你爹会生到一个更好的地方。”

李蒙孚想了想：“那你咋知道俺爹能有一个更好的去处呢？”

李大娘的目光望向远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爹一辈子没做过啥坏事，自然会生到好地方。”

李蒙孚嗫嚅着说：“因果报应都是唬人的，拿俺哥来说，他是个好人吧，咋没见有啥好报？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你哥一定会有好报的。”没等李大娘答话，苏惠真插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说完这句话，苏惠真又走回灵堂，跪在佛像前专心念起佛来。

李大娘也对李蒙孚说：“不要再哭了，免得打扰你爹。我和你嫂子一起念佛，帮你爹生到西方极乐世界。”

李蒙孚见母亲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只好答应一声，继续低头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