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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婚礼
五百多年前,青烟门外,也排着这样长长的队伍,笙歌乐舞,锦绣华盖。
林岁安拄着拐杖,站在一群前来祝贺的神明之间。她试图挤上前去,但疼痛的双腿阻碍了她的行动,没有任何办法,甚至站立都很困难。父亲不在,多多不知去了哪里,尹阙在大殿内,完全指望不上。
为什么我的神位不能再高一些?林岁安有点沮丧,昆仑向来自由散漫,虽和泰山一样是洪荒遗迹,但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谁会仰仗一个可有可无的古神呢?念及至此,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肩膀忽然被人搭住,回头一看,居然是羲和。
”羲和姐姐,你怎么来了?”林岁安有些惊讶,太阳神职位特殊,工作一日不可荒废,即使比这样隆重的场合都很少出现,现在对方居然来了,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来看看。”羲和淡淡说道,单手扶住了林岁安的胳膊,“我带你上前。”
“嗯嗯,好。”小姑娘有些愣,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羲和比她高半个头,加上常年驱赶马车,力气较大,林岁安几乎是挂在人身上,慢慢朝前挪动,周围的神明多多少少都给了羲和些面子,因此两人顺利地来到了最前头。
林岁安朝大殿里头张望,十分着急:“怎么这么突然?我今天早上才知道萤萤要成亲了。”
羲和道:“多多在里头主持祈福仪式,尹阙坐在上位准备喝茶,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萤萤估计就要出来了。”
林岁安撇着嘴,神情凝重:“羲和姐姐,我很担心,我一点都不明白陛下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懂。”羲和垂下眼帘,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没多久,朝萤果真出来了,鲜衣琼裳,云雾飘绕,彩凤齐鸣,琴音遥唱。山呼海啸般的祝礼声回荡在青烟门上空,林岁安忍不住嚷嚷道:“萤萤!萤萤!我在这儿!”
朝萤侧过脸望向她,红了眼,又静静地低下头去。
林岁安不知为何,心里异常难过,朝萤不愿意嫁人,她不愿意,她会受苦的。羲和只是挽着她的手臂,没有说话。
花不寿走在最前头,牵着一根鲛绡红绫,另一头,就缠在朝萤的手腕上。他是这场婚礼的司仪官,每走下一层台阶,他都会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将好友推下万丈深渊。
花不寿很煎熬,可他还要保持笑容,他不敢去看林岁安,只能遥望着那高耸的青烟门,要是它现在塌了,就好。
花不寿忍耐着,差点当众哭出声。
朝萤终于走下了最后一层台阶,来到白玉石板上。羲和忽然推了一把林岁安,一时重心不稳的小姑娘直接倒在了红绫上,朝萤和花不寿都没拉得住,红绫落地,礼仪中断。
一片哗然。
林岁安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她闯祸了,但她更清楚,这次不闯,以后怕是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朝萤愣了愣,慌忙去扶她,却被周围的侍女拦下,伊贤的声音出现在背后,严肃而冷漠:“拉下去。”
林岁安心头一跳,大声说道:“陛下,我认为成亲一事不妥!”
伊贤闭上眼睛,冷冷说道:“哼,小孩子懂什么?快下去,误了吉时,你可担待不起!”
“我不同意!”林岁安攥起地上的红绫,挣扎着要往前走,尹阙忽然从出现在面前,抢回了那根红绫。
“大人!”林岁安不解,尹阙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劝道:“乖,不要胡闹。”
“可是——”
“我们无能为力。”
尹阙的声音很清冷,也很威严,一下浇灭了林岁安的冲动和不甘。
“真得吗?”
小姑娘咬咬牙,没让眼泪流出来,尹阙抱着她,绕到了众人后面,平静地说道:“腿疼就不要乱跑了,我抱着你看。”
林岁安看着他,白虎面具下不知藏着怎么的表情,是像在场的神明那样唏嘘不已,还是如自己一般隐忍焦虑。林岁安无法理解,她最终只能望着友人一步一步远离自己。青烟门外,迎亲的谷丘一脸笑意,他身后的亲随俱是青蓝水衫,珍珠白玉满怀,美丽通透。
林岁安却十分不喜,她伸手抱住尹阙的脖子,将脸埋在对方颈侧,倏地哭了。
花不寿将手中的红绫递到谷丘手上,颔首退下。
朝萤慢慢地走去,一笑,就满脸的泪水:“夫君。”
“为何哭泣?”
“高兴。”
谷丘一点都不相信,可相比给自己脸色看,这样的谎言倒也能接受。他小心拭去朝萤脸上的泪痕,低声哄道:“你别怕,我会好好对你的。”
“嗯。”朝萤还在哭,一切都尘埃落定,不能回头了。
这场盛大的仪式随着西海之人的离去,彻底落下了帷幕。林岁安对这件事没有更多的印象,尹阙抱着她,缓缓走在银河之畔。很多年后,她只能依稀记得那天,自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一睡,仿佛过了许久,久到连萤萤都出嫁了,多多都调职了,她都长大了。
后来,朝萤托人给林岁安送来一根长箫,据说是西海海底的翡翠玉竹制成的,声如天籁。林岁安琢磨了那根长箫很久,才在最下面那个空隙附近,找到了两个字——流光。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林岁安反反复复地写着这句话,贴满自己屋子的墙边、桌角、甚至于床头。林斐之不能理解女儿的执拗,不知缘由,无从劝起。
日子一长,林岁安越发沉默。她吃很多,也常常坐在风牙殿上发呆,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的腿渐渐好了起来,丢掉拐杖往林斐之身边一站,居然比以前高了不少。
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林岁安意识到了这一点,尽管她的模样一点没变。
朝萤出嫁后的第三十年,小狐狸终于能维持人形了。尹阙给他戴上长命锁,送回了花不寿身边。执掌使看在羲和的面子上,没有过多追究。林岁安跑过去看他,每每想起朝萤还在的日子,心里就会笼罩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惆怅。
“多多,我想萤萤,你说她在西海过得好吗?”林岁安坐在高高的扶桑树上,眺望着远处的云海,波澜壮阔,却也隔绝了她热切期望的视线。
花不寿给小狐狸顺着毛,微微叹息:“我不知道,我只能盼着她好。”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时光易逝,转眼就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