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徐言……灵儿。”

少女低吟出声，这两天来，只是不停的念叨这两个名字，却未见有醒转之势。

“我去请凌小姐过来。”徐幻灵见她一直不曾清醒，心底焦虑起来。

这两日，京都里略有名气的大夫都请过来看了，可都束手无策，用尽了办法也不能令顾丹丹醒过来。

两天两夜不曾进食，只能勉强喂些水，再这样下去，身子也熬不住。

眼见消瘦了许多，瞧着也心疼。

“也好。”徐言立即起身，对着徐幻灵道：“我这便去。”多情的桃花眼里凝满了认真，抬腿便往外走。

“哥哥。”徐幻灵叫住他，起身来到他身边：“我去吧。”瞧了瞧床上的少女，又瞧了瞧自己的哥哥，眼中是遮不住的心疼。

虽然这几日也未曾休息，刚回府便来了顾丹丹的院子。

徐言知晓她的心意，也未曾反驳，点了点头，眸内浮上笑意，如桃花灼灼盛开，渐渐迷了人眼。

待那一袭蓝衣倩影走了出去，才卸下伪装，露出浓浓疲倦……

白府

“瑶瑶，这是什么？”上官瑶拿着一味药材，期盼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女。

“当归，又作文无。”梦瑶笑，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口念道：“相思难避如逃疟，一味文无是良药。”

上官瑶轻声重复了一次，随即笑得开朗，丹凤眼内闪烁着奇异的色彩。

得知白若锦与南宫远都不在府内，上官瑶便主动要求搬来和梦瑶一起住。

起初她的父亲上官林是不同意的，板着一张脸：“你一个女子，天天待在外面像什么样，这又是在异国他乡，若有什么风言风语，你该如何自处？”眉头微挑，隐隐有发怒地迹象。

上官林年轻时是武将，为避免皇上猜疑，主动上缴了兵权，虽从文职，在官场沉浮那么多年，看起来温和淡泊，但在那股气势还是在的。

上官瑶敛着眼眸，掩住眸中流光：“爹对女儿期望甚高，女儿是知道的，可皇上一向疼爱公主……”低眉顺眼，温柔似水。

话只说一半，上官瑶是聪明人，上官林也是。

很快就能知道其中的关系，思量了片刻，上官林才终于点了头，叹了口气：“瑶儿，莫怪为父。”

女儿日后也是要嫁进皇家的，皇上颇为疼惜这公主，册封那几日流传要把这个公主送去和亲，皇上得知后，严惩数人后，又派人将流言平息。

若只是普通的义女，大可不必如此上心，有多高的荣耀，就必须承担多大的责任，将她送去和亲也未尝不可。

可皇上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流言，似乎不想让她知道。

圣心难测，可做臣子的，有时候难免要揣测几分，方可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

譬如现在。

与她打好关系也尤为重要，对上官瑶日后也有帮助。

上官瑶乖乖应了，低眉的一瞬间，眼中的明媚极为耀眼，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

白若锦和南宫远不在府中，白府内颇为冷清，她搬过来也好，有个伴，总不会太孤单。

上官瑶又拉着梦瑶细细的问了许多关于药材的事。

梦瑶一一作答后，说：“你若是感兴趣，从前我师父教我时，有一个图册，给你用再好不过了。”

“识药材，用图册可以吗？”上官瑶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梦瑶点点头，当初她也惊讶了一把，师父拿的居然是图册，随后翻开看了几页，她就明白师父为何会这么做了。

正因当初南宫远教她时，药材她都认得才惊讶，后来也忘了问，那图册究竟是谁所画。

依稀记得是某位王爷所画，却忘了是哪个国家的王爷。

“凌小姐。”一道温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徐幻灵一袭蓝衣款款而来。

霎那间，梦瑶的脑海里只剩下大家闺秀四个字。

也只有这四个字，能完美的诠释出她此刻的状态。

青丝半挽，墨发垂肩，随着她的走动，纷飞漫舞。发髻上插着一支蓝宝石发簪，与这身衣服相得益彰。

柔美的柳叶眉下嵌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清澈明亮却染着一层淡淡的愁绪，如同氤氲在周围的云雾，又如同皎皎月色落入她的眼眸，连带着惆怅都是极美的。

单是这一身气度，也该知道这便是大家闺秀。

一举一动，带着天然的优雅，不需要刻意流露，便是如此。

步伐好似比平常快了几分，直至到梦瑶跟前，纤瘦却端庄的身姿才稳稳站住。清丽出尘的容颜上，浮着浅浅的红晕，细看之下，额头上也沁出密密的汗珠，刚才那个误入凡尘的仙子染上了烟火气息，却令人莫名亲切。

梦瑶问：“徐小姐有何事？”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有事而来吧。

徐幻灵轻叹一声，瞧了瞧梦瑶见她并无怪罪之意，慢慢道：“前日哥哥寻了丹丹回来……”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梦瑶听。

梦瑶了解完之后，徐幻灵道：“徐小姐，跟我来。”又看了看上官瑶，见她点头，就知道不用顾及她，将事情做好即可。

带着她踏上一条幽静的小路，路两旁用来装饰的并不是花朵，而是一株株草药，想要寻一些基本症状，可徐幻灵一无所知。

或者说并无特别显著的症状，如同睡着一般，难找出病根。

梦瑶正思量着，便到了白府的书房，是梦瑶除了梦璃阁以外，最喜欢来的地方。

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透进来，照在平头案上摆放着的那盆桔梗花，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这是梦瑶强制要求放在这儿的，南宫远不管这些事，平时的书房也是由白若锦打理，初来时，这个书房的格调还暗沉沉的，莫名透着一股寒意。经过整顿之后，是现在的模样。

书房的左边竖着一个书架，雕着繁密复杂的花纹，书籍井然有序地罗列在上，看着也是赏心悦目，梦瑶站在书架前，回眸对着徐幻灵笑了笑：“我先准备一下，待会跟你去徐府。”

徐幻灵点点头，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去打扰。

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给炎热的夏日带来了一丝清凉，也将平头案上的宣纸吹得哗啦作响，而梦瑶还沉浸在书中，未曾发觉。

徐幻灵走至平头案前，抬手准备关窗户，余光瞥见那露出来的一角，似乎是一幅画，画着女子的衣饰，风再度将附在上面的宣纸往上吹了些，露出了容颜。

是一个极美的女子，着白衣素裳，手执棋子，画的时候想得极用心的吧，眉眼神态都画得栩栩如生。

不动声色的将窗户关好，徐幻灵收回目光，看了看书架前的少女，而恰好梦瑶也看过了，道：“我们走吧。”

“麻烦你了，凌小姐。”徐幻灵朝梦瑶笑了笑，此刻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凝白如玉的肌肤吹弹可破，一笑便如同云开雾散。

最让人觉得舒心的是周身的书卷气息，温和从容，淡雅宁静。

“不麻烦。”梦瑶道：“我也很担心丹丹。”

那日回府之后，第二天清晨就接到了徐家的小厮汇报人已经找到，心中便知道这是徐幻灵派来报平安的人，她做事向来周全，心细如发。

梦瑶当时没有仔细问明，到底是疏忽大意了。

徐幻灵当真来的着急，竟连马车也没有准备，到了白府门口，徐幻灵抱歉的冲梦瑶一笑，梦瑶也知道关心则乱，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安慰：“多走一走，有助于锻炼身体。”

七月的酷暑是何高温，梦瑶是知道的，正因如此，她才暗暗惊叹，刚才徐幻灵过来之时，竟还能保持良好的仪态。

被梦瑶这一道目光盯着，徐幻灵我有些莫名其妙，一边走一边放轻语调：“凌小姐为何这般盯着我？”

“我在想，这般炎热的天气，徐小姐从徐府到白府，还能保持良好的礼度，着实令我钦佩。”

一番话落地，徐幻灵笑了，道：“哪里还有什么礼度，若真如你所说，我们两个现在可在马车上。”

“那又哪有机会与佳人同行呢？”梦瑶扬起笑容，眉眼间褪去了青涩，逐渐转向成熟。

路过一间茶楼时，一群人谈天说地，声音颇为大声。

“你听说了吗？辰王爷竟喜好男色，怪不得一直不曾立妃呢……”男子环顾左右，神秘兮兮的说。

“啧，皇家人竟有此特殊癖好，不爱那娇滴滴的美人，喜欢皮糙肉厚的汉子，哈哈哈……”

“哦？楚兄从何处听来？小弟前几日不在京都，还不曾知道。”

“那日……”

梦瑶与徐幻灵闻言，明白了是那日幻灵阁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京都，二位美人相视一笑，而后都默契地不曾提起，装作没听见。

图一乐罢了，这样的流言，若是有心阻止，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压下。

不过一时开心也是极好的。

若是能够给辰王添添堵，那就更好了。

梦瑶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