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宴会与阴暗的秘密

宴会果然在晚上八点钟准是开始了，陈广王、两位国王之手、还有之前没见过的一系列大臣齐聚一堂。接待他们的厅室非常宽广，它本就是若岛的“海氏”旧王朝用来举办国宴的地方，自从新王换代之后，还是头一次被拿出来用。琳琅长桌之上，每隔五米（你看看这长度……）就摆放着一盏明晃晃的烛台。各式各样的菜色几乎要将两张寒冰制成的长桌填的满满当当，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若岛贵为修仙界渠魁，在请客吃饭的时候自然也不能显出自己的小气，愣是把五湖四海进贡来的食材全给用上了。陈广王也是个实心眼儿——既然先祖说了要宴请宾客，干脆就把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人家，省的他们对此又有什么微词，暗地里抱怨若岛怎么如此小气，连国宴都只有如此等级。

其实他完全多虑了，摘星子本就是乡间小民出生，哪里见过这等豪华的架势啊，光是这两张从门口一直摆开去四十来米的长桌就让他惊得体无完肤了……

“到时候我要是想吃什么菜，是不是还得走个五分钟才能夹到啊？”他发自内心地如此问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夜鹰本人没有亲自到场。陈广在席间也派人去请过几次，得到的答复都一样：你们先吃，我稍后就来。对此，王公贵族们倒是颇有怨言，这劳什子的夜鹰不过就是个东大陆的草民，堂堂的若岛之王请他来吃饭，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家伙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变着法儿推三阻四，实在是不讲规矩！而陈广对此却毫无意见，他这人倒也实诚，和先祖谈过之后，竟记着那句“他是一个可怕的男人”了。杨易将夜鹰的形象在无形中弄得高深莫测，这么一来二去，陈广也就觉得他不来出席也正常。一个连先祖都觉得“恐怖至极”的男人，在今天上午一番争吵之后，要是还肯轻易就给了自己面子，那才是真的奇怪呢。

酒过三巡，只见海燕“腾腾腾”地小步快跑过来，也不跟列座的一干权臣弄臣打招呼，到了就坐、坐下就吃。好在现场的气氛还算热烈，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偶有几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的，海燕也是一改先前温柔淑女的形象，恶狠狠地瞪回去，嘴里嚼着章鱼腿之类的食物，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老娘是名正言顺的王室血脉传人，按理说你们见了我都是要跪下请安的！现在你们不跪就罢了，还敢瞪我？信不信我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嗯？！”

被她瞪住的人也是禁不起这等精神攻击，尴尬地笑笑，便将视线扭开了，一面还想着现在的女孩怎么表情都那么凶巴巴的。

“海燕，你怎么啦？”看到海燕脸上留着的泪痕还有她红通通的眼睛，弱水真人意识到事情不对，急忙问道，“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哦师父，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完——全没有问题，不过就是让某个人渣给嘲笑一番然后甩了而已。”说到这里，海燕突然露出一个从没有在人前展示过的冷笑，愣是把面前的师父给吓得浑身一抖。在她的印象中，海燕永远都是知性和理性的代名词，不管在什么时候，她的笑容都那么温柔、措辞都那么得体……可今日突然表现出些许青春期小女孩的叛逆，反倒是让她这个名义上的“监护人”大感意外，一时也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到底还是摘星子懂行，其实也和懂不懂行没关系，他们一共就来了四个人，海燕又不可能会和若岛人发生什么关系，用膝盖想都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夜鹰那个钢铁直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人家小姑娘弄火了。海燕的性子摘星子也有数的，能让她气成这样，也算是夜鹰的本事。

“那个，海燕啊，年轻人嘛，口不择言。你和夜鹰是一路走过来的……”掌门大人本想和稀泥地说上两句，可没想到“夜鹰”这个人名刚刚出口，海燕凶狠的目光就“刷”地一下扫过来，愣是将摘星子后面的话给打断了。

“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男人都是骗子！”说完这句惊世骇俗的话后，海燕还用杀气满满的眼神瞪了她的掌门一眼，好像把她抛下不管的是他一样。这下周围的人可就没法儿保持沉默了，海燕将这句话说得非常响，可谓是掷地有声，瞬间就将所有人的眼光吸引过来了。大家看看这个女孩一脸愤慨、气呼呼地吃饭的样子，再看看摘星子那张写满了尴尬的脸，无数灵感涌现出来，一时间便脑补出一本至少八十万字的言情小说。

好在此时有一个穿得一身蓝的士兵从外边一路小跑过来，匆匆上前，在摘星子面前站定，略一弯腰，用一种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有妖气掌门摘星子，若岛的先祖有请，请随我来。”

这话一出，大厅里迅速安静下来。

这位传令兵可不是普通的士兵，他这身从头覆盖到脚的蓝袍也说明了他并非属于战斗编队。在若岛，这种制服象征着对古老者的侍奉。换言之，这是一支先祖的传令兵，每当他老人家有需要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士兵去将他的旨令从隐居的地方恭恭敬敬地请出来，当着若岛之王的面，一字一句地念。就算是王，在接受先祖的诏令时也不得有半点无礼，非得毕恭毕敬不可。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因此，若岛的人——就算是王公贵族，也对这支队伍的士兵敬若神明，因为他们就象征着先祖本人。

众人齐齐望向陈广，却见他一脸“我早知如此”的淡然表情，心下有所猜测，也就不再喧闹，各管各一杯一杯喝酒。就算是先祖现在真的就在这冰魄宫中，也多半和自己没啥直接关系，还是不要想太多为妙。

摘星子哪里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位穿的跟饿了么外卖员似的小哥，起身，对弱水真人轻轻耳语了一句“你好好哄哄她”，便跟着士兵走了。

……

宴席之外，若岛的主色调依旧是冷冰冰的。皇宫里四下寂静，听不到半点人声，看不到半个人影。摘星子跟在士兵身后，看着他那一身湛蓝色的长袍随风飘舞，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天边最后一点紫霞似是仍在负隅顽抗，要用自己微渺的光芒硬撼漫长的黑夜，却终究抵不过随着夕阳一道沉入西边，泼洒下点点微光，宛若挂在天边的血痕。

七拐八拐，摘星子尾随着他来到了皇宫的深处，最终在一间位置颇为隐秘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凭着过人的记忆力，摘星子立刻认出这里正是白日里夜鹰和陈广王呛火的会议室隔壁。推门进去，他便立刻看到了几乎和隔壁一模一样的布置——当然了，这里的圆桌还是完好无损的。墙上的壁画画着的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他倒背着双手，正在欣赏一轮高挂在夜空中的圆月。整幅画用的深蓝色和黑色的色调，似乎想要刻意营造出一种深沉的气氛，和对面的海岚画像形成了截然相反的态势。

杨易倒背着双手，默默地欣赏着自己的画像。年纪大的人总是非常容易就出神，像现在，杨易好像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会议室里进了两个人。直到那位士兵大声请示道，“先祖大人，我将有妖气的掌门带来了。”先祖杨易好像被人从梦中吵醒了一般，恍然转身，才从三千年的时光之中抽身而退。他看着这座宫殿，这段无比漫长的岁月染白了他的头发，冲淡了他眼眸里本来明亮如日出的橙黄色，也让这个鹤发童颜的人变得越来越迟钝。

“嗯，下去吧。”

“哐当——”一声，大门关上，徒剩摘星子和杨易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沉默一阵后，杨易拉开了他面前的一张椅子，同时用眼神示意摘星子也入座。整张圆桌长足有十米，但并不妨碍他们交谈——此二人的实力都不是泛泛之辈，甭说十米，就是五十米、一百米，他们也依旧可以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掌门，久仰了。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多余的寒暄就免了吧，咱们直奔主题……”杨易压低了声音，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时刻在摘星子身上扫荡着，“我们谈一笔生意。”

“内容是……”

“我想要你们队伍里那个叫做海燕的孩子，明天你们走之后，不要去叫她，就把她留在那儿。”杨易说话的语调有些骇人，但不管如何，这位真正的若岛之王还是颇有分量的，至少足够让摘星子感到不安，“我能开出的价码就是……一份纯熟的氢加工技术，等掌握熟练之后，你们便可以从任何水分中提取出氕氘氚等氢同位素。我想，以你们山门的技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足以媲美我们当量的氢弹储备了。到时候……哼哼哼，坐拥天下，前景一片大好啊。”

摘星子不动声色地消化着杨易给出的条件，而后者也很人道地给了他思考的时间，没有再说什么。这就跟钓鱼是一个道理，鱼饵撒下去了，你就得耐性地握着钓竿，用沉静的态度来面对这一场垂钓。若是因为心急而乱动钓钩，只会让即将上钩的鱼察觉到危险，扭头就跑。而吃过一次亏的鱼……再想要钓上来可就难了。

寂静的房间内，两人的一呼一吸都格外清楚。

“我能问问，海燕对你有什么用吗？”沉吟良久，摘星子终于问了这个问题。这倒也不难理解，你不能指望摘星子就跟个傻子似的嘿嘿傻笑两声，然后就说“好啊好啊，你带走好了”，这根本不现实。作为堂堂五绝之一的大掌门，眼前这个男人无疑也是有城府的，他有着自己的思考、判断，这点儿程度的疑问，也早已被杨易料到了。

“她是我的后代。”杨易面不改色地说道，“另外……她还是旧王‘海’族的遗孤，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摘星子瞬间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