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海燕终于死了

“能有这个机会再次见到你，其实我很高兴……虽然时机不是太恰当。”杨易没有理会夜鹰无理取闹般的耍宝，转过身去，对着海燕笑道，“在亲眼见到你之后，三千年前的一切都说的通了。”

“你为什么会恰好知道海峡的对岸有一座大岛，为什么能在没有任何航海图的辅助之下就完成跨越海峡这种壮举。你对若岛的存在坚信不疑，在这么一场极有可能无功而返的旅程上，居然还能保持谜一样的自信与从容。现在想想……你毕竟已经是往返过一趟的人了，能记得路也没什么奇怪的。”杨易用法术从地上抽出一截玄冰来，也不嫌冷，就这么直接坐了上去，“若岛海族的香火延续，才有了你。你穿越时光的桎梏，将我们引领到这座美丽的岛屿上，才有了若岛。”

“有时候我一个人总会忍不住想……时间就像一个封闭的环，将我们的命运死死扣在一起，也说不清到底是谁亏欠了谁。”

不愧是活了三千年的人，杨易的话语一出口，自带着一种长生种特有的沧桑和睿智。尽管他的容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那花白的头发和涣散的瞳孔都是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一段足以被称为沧海桑田的时光从他身上走过了，彻底带走了这个少年心中的最后一丝浮念，如今的他，所思所想所言皆若磐石一般稳重、沉着。包括今天的交易也是如此，这绝不是心血来潮而做出的决定，对于夜鹰所提出来的条件，杨易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嗯……我还是比较习惯把你当先祖来看，至于当初那段冒险……对我来说好像没什么真实感。”海燕有些别扭地拨弄着自己的秀发，心不在焉地说道，“话说，今天你们把我约到这儿来，应该不是为了聊天吧。”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是说好了让姐死一回吗？还能不能快点儿死了？

诸位不要觉得这种“求死”的心理很奇怪，其实，人们在等到死亡时产生的不安、恐惧、焦躁，往往会比死亡真正降临时要更加令人畏惧。在等死的过程中，很少有人能保持自己不失态的，内心平静更是一种奢望。就好比在期末考试之前的一个礼拜，或许你都会经受着高度紧张和压力的折磨，但当你坐在考场上，试卷真的发下来后，反而可以心无旁骛地开始解题是一个道理。

现在的海燕，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杨易在那儿叽里呱啦地大肆感慨人生，在她听起来就跟死刑前的罪行宣读似的……

杨易转过脑袋，和夜鹰对视了一眼，得到了后者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他稍稍向后退了两步，运起神力，再从地基的玄冰之中抽出一张长约两米、宽约一米的冰床。晶莹剔透的寒冰闪烁着阵阵锋芒，让海燕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她联想到了凡间刽子手那把随时可以用来砍人头的大刀，虽说眼前的冰床看着比大刀温柔许多，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都将要终结一个人的性命。

“准备好了，就躺上去吧。”一直闭口不言的七号突然说话了，“三公主殿下，请放心，我已经和夜鹰先生达成了交易，不会视你的生命于不顾。在你死亡后的三个小时，我就会按照计划将你复活了。”

“……”七号那宛若最后通牒的话语让海燕着实十分紧张，她的面色一片惨白，手脚冰凉，身体也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她颇为勉强地向三人惨笑一下，便失魂落魄地躺到这张冰床上，只觉得这洞窟之中万千白光都扑面而来，要将自己吞噬在这可怖的浪潮之中。时光一下子倒退回那个逃亡的晚上，海燕杀死了忠心耿耿的老仆人，独自架势着一叶扁舟，从若岛逃向妖国的海岸。大海并没有用大风大浪来为难她，可这漆黑一片、没有尽头的海面，却已经足以让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产生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恐怖回忆。

现在的海燕感觉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夜晚，不知是不是幻觉，身下的冰床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要将她抛向一片漆黑的深洋，成为海藻的玩物。虚汗从额头上滚滚淌下，海燕的双目痛苦地紧闭着，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一股冰冻过后的抽搐感正从后背蔓延向全身，让她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死神的镰刀压在她细嫩的脖颈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直到现在她才切实地感觉到：这把镰刀应该也是用冰做的。因为这种感觉就和被一块巨大的冰噎住了喉咙一样，痛苦、窒息，气管被低温弄出一种灼烧的感觉来。自己逃亡了十一年，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把镰刀。

而且，是她暗自爱慕的人要亲手挥动这把镰刀，斩走她的生命。

突然有一股如同岩浆一般滚烫的触感，那是夜鹰握住了她的手腕。恍惚之中，海燕只觉得有莫名强大的暖流顺着手腕传递开，温暖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周身血脉，甚至将身下这张冷到能让人中风的大冰床都融化了几分，“滋滋”地冒着白烟。她像个小婴儿那样舒服地张开眼睛，看到夜鹰紧紧地抓住了她，伏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海燕，不要紧张，这里的都是专业人士，你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说罢，他又轻轻摩挲了一下海燕娇嫩的手腕，便很自觉地退后，将位置留给“主治医生”杨易。而杨易则是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伸手便按在了海燕的额头上，“好了……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这次我是真的要开始了。接下来你可能会感觉到身体被掏空后塞进来一团棉花……不要慌，那都是自然现象。”

冰蓝色的光芒闪过，海燕的血液开始慢慢地结冰、结冰。杨易的手法相当高明，他只是让血液冻结，尽量不让固态的血液伤害到血管。海神之力在少女的体内游刃有余地游走着，避开了易碎的经络、骨骼、内脏和大脑，只是冰冻其中的血液，让她的身体变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海燕的丹田之处还要一枚修仙结出的金丹，这无疑是她灵根与法力的象征。这枚金丹所产生的影响比杨易所设想地略微还要好一些：它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着真元，无意识保护了海燕的肉身，也使得这次别开生面的手术变得更加容易。

杨易就像一个精明的雕刻师，运用海神之力这把刻刀，一下一下地雕琢着海燕的身体，将她变成一座死亡的冰雕。

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一点一点变成和蜡像差不多的东西，夜鹰心底总是稍微有些感触的。他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往后退了两步，垂着双手静静地站着，眼睑半闭着，像是在侧耳细听什么声音。

他好像听见海燕的血液正在“喀啦啦——”地结成冰，抬头一看，海燕的冰雕依旧慈悲地微笑着，不管下方发生了什么，她都将继续微笑下去。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十五分钟，全部完成后，杨易也稍微松了口气。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打量两眼海燕的样子，最终满意地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现在她的血液被冻结，大脑得不到足够的供血，相当于脑死亡。但这个孩子毕竟还是仙人，与凡人的体质相比仍有天壤之别，只要将血液解冻……再施以恶魔族的高超医术，再次活过来完全不成问题。三个小时的‘死亡时间’，还不足以永久损伤大脑，记忆方面你们也不必担心。”

“好，那么……杨易，海燕的事情先放一放，我们聊聊接下来怎么办。”夜鹰似乎并不怎么在乎海燕的事儿，毕竟，这在他的交易之中仅仅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首先，我会遵循和你交易的内容。从现在开始，若岛的科技发展将不再受到限制，尤其是在航空领域这方面……你们可以放开手脚来干。我建议你们去和龙国那个石油王子结盟，那家伙手里的设计图纸多得跟草纸似的，随便弄个一两张过来，都够你们来个第二次技术革命。”

“虽然我不喜欢你那恶心的比喻和粗俗的外号，不过还是谢谢了……”

“既然海燕的事情已经办妥，那我就该回云梭号上了。过会儿我会装作从沉睡之中刚刚醒来的样子，之后发现海燕失踪，然后用某种‘电网’的能力搜索她的存在……”夜鹰稍微停了一下，见杨易没有对“电网”这个词表示质疑，索性也就接着说下去了，“再然后，我自然而然地得出了海燕已经死亡的结论，自然而然地勃然大怒，一气之下跳下云梭号，向着若岛赶过来，和你们大战一场。”

“这个举动是为了说明夜鹰先生此时的愤怒，并为他在未来加入时间猎人埋下一个合理化的伏笔与理由。”七号在一旁适时地解说道。

“我怎么后背有点儿发凉呢……”杨易面无表情得吐槽道，“你这家伙该不会趁此机会假戏真做，把若岛打成筛子吧？”

“嘿嘿嘿，怎么可能，要是这么做了……以后谁还敢来和我交易啊？”夜鹰阴笑着说道，“到时候我会变成一头巨大的怪兽，看着吓人，但实际上就是个活靶子。你命令手下的人象征性地朝我开两炮，我再象征性地回击两下，做个样子给大家看看就行……咱们两边就像玩儿似的玩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你们准时复活海燕，我扭头加入时间猎人，两相不误，皆大欢喜嘛。”